薩爾瓦多前總統被逼進死胡同

1月7日，對于中美洲國家薩爾瓦多總統毛里西奧·富內斯（下文稱富內斯）來說是個好日子，一個多月來繃緊的神經可以放松一下了。因為他去年12月4日親自爆出的一個貪腐案終于有了眉目——

富內斯指控前總統弗朗西斯科·弗洛雷斯·佩雷斯（下文稱佩雷斯）涉嫌私吞了來自臺灣的1000萬美元捐款，要求該國檢察總長進行調查。佩雷斯于1999年6月1日至2004年6月1日擔任薩爾瓦多總統，此事發生在2003年至2004年間的陳水扁當政時代，臺灣“政府賬戶”向薩爾瓦多匯出了這筆捐款。

對于這一指控，佩雷斯起初矢口否認，甚至反指富內斯“政治污蔑”。直到今年1月7日，面對薩爾瓦多國會調查委員會的追問，佩雷斯承認確曾收受這筆捐款并存入了外國銀行，但仍堅持認為屬于“妥善使用”，而非被指控的“私吞”。

美國的“代理人”

佩雷斯出生于1959年10月，他的父親曾任薩爾瓦多三軍總參謀長。佩雷斯的大學生涯基本都是在美國和英國度過的，先是在麻省阿默斯特學院、世界大學主修政治學和心理學，后轉入哈佛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主修法律。1989年，佩雷斯的父親死于政治謀殺，他決定繼承父親的遺志，開始從政。他得到的第一個職位就是前總統克里斯蒂亞尼政府的規劃部副部長，旋即又升任總統府副秘書長和總統顧問。在卡爾德隆總統主政期間，佩雷斯繼續得到信任，并從政府轉戰到國會，于1997年擔任立法院主席。此后，他一手將兩個小右翼政黨進行合并，組成“民族主義共和聯盟”。

1998年3月29日，當時只有39歲的佩雷斯宣布參加總統競選，次年3月，他順利當選，成為當時整個美洲大陸最年輕的總統。

佩雷斯屬于傳統右翼，經濟上主張“里根—撒切爾式”的新自由主義，大力推動電信、醫療衛生等領域的私有化。政治和外交上，他唯美國馬首是瞻，積極追隨美國在全球范圍內用兵。薩爾瓦多軍隊曾參與伊拉克戰爭并在戰后加入多國部隊。在美洲內部事務上，他對美國亦步亦趨，甚至廢除了本國貨幣科朗，直接使用美元。

佩雷斯任職期間，拉美金融危機大爆發、拉美左翼全面崛起，盡管他在治理經濟方面有所表現，但2001年1月13日的大地震讓薩爾瓦多元氣大傷，而不合時宜的“美元化”又加劇了金融危機對該國經濟、金融的沖擊。在地震救災和災后重建過程中，佩雷斯屢屢被爆出“貪腐”丑聞，使其聲望急劇下降。

2004年底，美洲國家組織秘書長、哥斯達黎加人羅德里格斯因貪腐指控被迫辭職，剛剛屆滿卸任的佩雷斯在美國支持下高調參選“秘書長”之職，結果卻鎩羽而歸。當時，有政論家分析認為，佩雷斯一直以為只要有美國撐腰就無往不利，卻忽略了21世紀初拉美悄然興起的左翼反美政治潮流。此前，在總統任上，佩雷斯每每扮演美洲國家組織中的美國“代理人”角色，并把當眾指責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等左翼國家領導人當成家常便飯。此番風頭倒轉，拉美國家就聯手倒了他的熱灶，使他成為美洲國家組織成立后首位被美國公開提名、卻最終落選的秘書長候選人。

臺灣捐款來龍去脈

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一向是臺灣當局“邦交國”最多、最集中的區域。薩爾瓦多是中美洲面積最小的國家，約2萬多平方公里，人口有700多萬，但它也是該地區和臺灣當局關系最深的國家。1941年底，中華民國政府尚在“陪都”重慶時即和該國建交，“外交關系”一直延續至今。

陳水扁“主政”臺灣后，極力和大陸“拼外交”，在中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投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2004年，即在佩雷斯任內，由臺灣時任“副總統”呂秀蓮主持奠基的薩爾瓦多外交部一號和二號大樓，即是由陳水扁拍板、捐款990萬美元援助建起來的。

為“投桃報李”，佩雷斯和陳水扁之間也建立了“私人友誼”，他曾將陳稱作“老朋友”，陳水扁和呂秀蓮等人也經常選擇薩爾瓦多為出訪目的地。

提供援助為薩爾瓦多建外交部大樓，對于臺灣在中美洲地區的“金元外交”而言，已是大手筆。佩雷斯和陳水扁之間再有一筆類似總統富內斯爆出的高額“交易”，這自然是非同小可。

那么，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美聯社曾援引富內斯的話說，美國財政部率先發現了這筆捐款的疑點，并在去年9月通報給了薩爾瓦多檢察院。報告透露，這筆捐款分多筆從“中華民國政府”賬戶匯出，事由是“向專為貧苦農民辦理土地登記的薩爾瓦多政府機構提供援助”，但奇怪的是，這些錢并未匯入上述機構賬戶，而是先匯入哥斯達黎加庫斯卡特蘭銀行的一家分行，再由這家分行轉匯至美國邁阿密某銀行戶頭，最后由這個戶頭轉至巴哈馬群島某銀行賬戶上。

巴哈馬群島是著名的“避稅天堂”，也是美國財政部打擊本國公民偷稅漏稅的重點地區。上述轉賬形式酷似“洗錢”，又由佩雷斯親自背書，于是被美國盯上亦不足奇。

正因為事情重要且疑點重重，佩雷斯及其政黨最初才矢口否認。如今，他仍堅持“妥善運用說”，稱該款項原來分別為100萬、400萬和500萬美元的三張支票，是他用2001年大地震、反毒品走私等事由向臺灣當局請求得來的捐款，他本人“未貪污一絲一毫”。但是，富內斯當局認為，連續3筆巨額捐款均系私相授受，相關政府機構竟毫不知情，所得款項又由私人背書后秘密轉移多次，并匯入“避稅天堂”賬戶，如此之“妥善運用”根本無法讓人信服。

總統大選是誘因

當然，是非曲直也不能只聽一面之詞。用佩雷斯所在的“民族主義共和聯盟”的說法，這是現任總統富內斯搞的“政治打壓”，為的是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

佩雷斯和富內斯在政治上確是色彩迥異的冤家對頭。佩雷斯是右翼，曾參加過對左翼游擊隊的鎮壓；富內斯卻是不折不扣的左翼，出身平民，哥哥參加游擊隊死于內戰，兒子被謀殺。富內斯在從事記者工作時，開始接觸并同情左翼，是該國左翼聯盟——“民族解放陣線”的領導人，主張拉美左翼團結和社會平等，強調社會福利的重要性，雖沒有強烈反美色彩，但在美洲框架內，則仍站在拉美左翼一邊，對美國敬而遠之。

今年2月，薩爾瓦多大選將舉行。于是，有反對派認為富內斯突然就陳年老賬向佩雷斯發難，顯然帶有濃厚的選戰色彩。事實上，除了佩雷斯，近期因涉嫌“侵吞公款”被調查的，還有另外9名前佩雷斯內閣要員。但也有觀察家認為，不管富內斯出于什么目的，作為對總統大選有企圖的人，如果自己的屁股不干凈，也是難免被揪小辮子的。更何況，佩雷斯在這些臺灣捐款的授受、處理等方面，不僅明顯違規、疑點突出，且前倨后恭、吞吞吐吐的態度，也給人以欲蓋彌彰之感。

“解鈴還須系鈴人”，捐款來自臺灣，破題也只能從臺灣著手。日前，富內斯已專門召見了臺灣駐薩爾瓦多“大使”李新穎，就臺灣當局遲遲不對薩爾瓦多政府所提有關此筆捐款問題作答之態度，提出了抗議?；蛟S，千萬元捐款懸案很快就會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