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個人的年少時光里都必然有這么一個少年,你們之間無關愛情,無關友情。他僅是路過,但他路過了你最好的一段時光,等他離開,你才發現往昔已逝,故人難追。所以紀念他,紀念一段拾不回的時光,紀念散落在人群中的你我他。
親愛的,我一直在猶豫要用什么稱呼你,最終我決定叫你黑框眼鏡,因為我們毫無關系。
我們不是情侶,不是師生,不是朋友,甚至不是早晚見一面的同班同學,如果非要扯上點兒關系,好吧,曾經你是我隔壁又隔壁班的同學。你戴一副黑框眼鏡。
可是我總是覺得我們之間沒那么簡單,一定還會有別的故事發生,可是吶,兩年了它真的沒發生,一切都平平淡淡,也許是上帝忘記了吧,誰知道呢?
認識你是突然的,因為一個晴朗的三月天,閨蜜告訴我你曾是她朋友的暗戀對象,然后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你一眼,你當時騎在單車上笑得很爛漫,丘比特一定是忘記對我射上一箭,多年后回想起來那么酷似臺灣青春電影的一幕,當時的我竟然毫無感覺,只是回過頭來對身旁的閨蜜說:“哦,好像小孩子啊。”那一年我十四歲,身邊有一雙紅色的帆布鞋,喜歡蒙奇奇,八百米從來不及格,愛在語文課上寫歌詞,夢想去遠方。
之后的日子帶了點兒小神奇的色彩,明明一點也不小的年紀,我們總有辦法在一天內相遇七八次,上操,放學,值日,送作業,去廁所……我會裝作不經意地把眼光掃到你的臉上,你總是一臉很拘謹的表情,就像是站在老師的辦公室里隨時準備背出一大段檢討的樣子,然后我就在心里偷偷地笑,覺得你真是可愛得像個小孩子。
日子多了我就忐忑不安了:這樣巧合的事兒在你看來是不是也很可疑?放學后我拉著閨蜜在教室里磨蹭一直等到學校老套的《明天會更好》播過三遍后才慢吞吞地出門,校園里安靜得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我和閨蜜有說有笑地出了校門,然后就看見了騎著黑色單車單腳撐地在路邊和朋友閑聊的你。我想我們是甩不掉彼此了。
中考前是理化實驗培訓,你坐在我的右后方靠窗的位置低垂眼簾看書,我卻不知為何緊張得汗毛都豎起來,手里的砝碼也掉了好幾次,弄出很大的動靜,引得別人頻頻側目,那時的我還未修煉成厚臉皮的姑娘,眾目睽睽之下,我只會臉紅。
拍畢業照那天,我看見了你,你剪了一個古怪的發型,穿了一件更古怪的白T恤,整個人那么乖巧都掩不住那怪異的風格,不過那時我也沒什么資格笑你,因為我前一天剪的短發也真丑到姥姥家了,一天都是捂著臉活下來的。
接下來是漫長的暑假,我們又在輔導班不期而遇,緣分總是很奇妙的。你趴在桌上睡覺,剛認識的朋友惡作劇地拔了根你的頭發栽贓給我,被弄醒的你無辜地看著我,我無奈地攤了攤手剛想解釋些什么,你又迅速地趴下睡了,呵呵,你個懶貓。我看著陽光下你泛著金色光芒的毛茸茸的短發,突然很想伸手真的去拔一根。那一年我十五歲,身邊有一只貓,包里帶晴天遮陽雨天擋雨的傘,欣賞一切自信又有實力的少年,可以逃掉麻煩的化學課用十幾分鐘等一支冰淇淋。
十六歲,我上了重點高中,再沒有從偌大的校園里遇到一副熟悉的黑框眼鏡,我和十四歲的閨蜜漸行漸遠,我認識了幾個還算知心的朋友,中間我失落過,墮落過,然后我重整旗鼓準備重新再來時發現他們大都離開了,這只有一年。一年,笑聲,離別,眼淚,孤獨,背叛,心機,沒有聲音的默片,黑暗里曾經緊握的雙手,一起離開,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呢?我怎么都笑不出來。而我就在這種荒唐的環境里愈發強大,看時光如沙漏溜走,終于成長為像戰士一樣勇猛的姑娘。
我也是突然才發現我們就這么突兀地消失在了彼此的生活里,想必你也沒有什么不適應,回憶起來,我們交錯的不過是一些零星的可有可無的片段,連故事都還構不成一篇,又有什么舍不得呢?為什么我會覺得我的錦緞年華隨著你的離開被大雨沖刷得一干二凈呢?
嘿,我的黑框眼鏡,那你現在好么?你還是我熟悉的黑框眼鏡嗎?你還是那樣拘謹少語嗎?你有沒有站在你身邊的女孩呢?你有沒有再遇到一直相遇甩也甩不開卻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女孩呢?你看和我熟悉的人那么多,可我就是固執地認為只有你才真正路過了我的青春,什么都是風輕云淡的三月末,淺草才能沒馬蹄,踏花歸去依舊香。
可是我還是好希望在我們這座寥落的小城里,某天轉過一條街的轉角,會迎面遇上十四歲那年坐在單車上單腳撐地認真等待紅燈的你,我想我一定會上前打個招呼:嘿,你好么,黑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