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道”去“欲”：謹慎的內在原因

【原文節(jié)選】

“嗚呼！明王慎德，四夷咸賓1。無有遠邇，畢獻方物2，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致3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寶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4。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尚書·旅獒》一

【重點注釋】

1.賓：服從，歸順。

2.方物：各方的物產。

3.德之致：指貢品。

4.展親：展示親愛之情。

【原文釋義】

召公說：“啊！圣明的王敬重德行，所以四周的民族都來歸順。不論遠近，都貢獻些各方的物產，但只是些可供衣食器用的東西。明王于是昭示這些貢品給異姓的國家，使他們不要荒廢職事；分賜寶玉給同姓的國家，用這些東西展示親愛之情。人們并不輕視那些物品，只以德看待那些物品。”

【原文節(jié)選】

“德盛不狎侮5。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不役耳目，百度6惟貞7。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寧，言以道接。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犬馬非其土性8不畜，珍禽奇獸，不育于國。不寶遠物，則遠人格9；所寶惟賢，則邇人安。”

——《尚書·旅獒》二

【重點注釋】

5.狎侮：狎，輕易。侮，侮慢。

6.百度：百事。

7.貞：適當。

8.土性：土生，土產。

9.格：來。

【原文釋義】

“德盛的人不輕易侮慢。輕易侮慢官員，就不可以使其盡心；輕易侮慢百姓，就不可以使其盡力。不被歌舞女色所役使，百事的處理就會適當。戲弄人就喪德，玩弄物就喪志。自己的意志，要依靠道來安定；別人的言論，要依靠道來接受。不做無益的事來妨害有益的事，事就能成；不重視珍奇物品，百姓的用物就能充足。犬馬不是土生土長的不養(yǎng)，珍禽奇獸不收養(yǎng)于國。不寶愛遠方的物品，遠人就會來；所重的是賢才，近人就安寧。”

【原文節(jié)選】

“嗚呼！夙夜罔10或不勤。不矜11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允迪茲12，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尚書·旅獒》三

【重點注釋】

10.罔：無。

11.矜：注重。

12.允迪茲：允，真實。迪，施行。茲，這些。

【原文釋義】

“啊！早晚不可有不勤的時候。不注重細行，終究會損害大德，比如筑九仞高的土山，工作未完只在于一筐土。真能做到這些，則人民就安其居，而周家就可以世代為王了。”

【原文節(jié)選】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13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14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15。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老子》第十五章

【重點注釋】

13.豫兮：小心謹慎。

14.渙兮：融和灑脫。

15.盈：自滿。【原文釋義】

“古時善于成為‘士’的人，精妙、深遠而通達，深刻到一般人難以認識。正因為不是一般人所能認識，所以只能勉強描述：小心謹慎啊，像冬天涉水過河；警惕考慮啊，像提防周圍鄰居；拘謹嚴肅啊，像去作客；融和灑脫啊，像冰之將融；敦厚質樸啊，像未經雕琢的素材；曠遠遼闊啊，像深山的幽谷；包容渾厚啊，像江河的混濁。誰能使混濁沉寂？安靜下來就會慢慢澄清。誰能保持長久安定？變動起來就會慢慢地顯出生機。把握這個根本規(guī)律的人，就不會自滿。正因為不自滿，所以能除舊而成新。”

【古今聯讀】

《尚書·旅獒》寫于周武王克殷后，當時西旅國來獻大犬，召公認為不可接受，勸武王慎德，重視賢能，安定國家，保護百姓。史官記錄召公的話有三段：第一段要求慎德不事奢華；第二段指出修德之要在于不可輕慢；第三段勸勉為政需要注重細行。此篇雖然出自偽古文尚書，但對從政者樹立謹慎的官德思想很有啟示意義。《老子》的篇章則從道家思想出發(fā)，對“善為士”者進行了一番描述，種種生動的比喻展現出了一個充滿敬畏、謹慎入微的得道高士形象。

兩段文字相比照，不難看到，古人已經指出了為政者需要謹慎的內在原因，即“欲望”的存在是使人失去謹慎美德的根源所在。在召公的勸諫中，貪慕奢華、心存輕慢、荒疏懶惰都是人性的弱點，這些弱點跨越不同時代而存在于不同人的身上。從根本上說，“欲”是誘使人放浪不羈的各種雜念，讓人在志得意滿之際不知不覺放松對自己的要求。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存“道”去“欲”是加強自身修養(yǎng)，超越欲望羈絆的不二法門，在召公的勸誡中，就已經指出“志以道寧，言以道接”。而從一定意義上講，“欲”與“道”始終處于矛盾斗爭中，“欲”使人打開人性弱點的“潘多拉盒子”，“道”則是潔身自愛的方法和信念。領悟了這種“道”，才獲得了得安寧、求發(fā)展之根本。

古人的智慧對今人不乏啟迪。俗話說：“貪如水，不遏則滔天；欲如火，不遏則自焚。”在改革開放的背景下，種種誘惑很多，無不指向人的內在隱秘欲望。就當前在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反對的“四風”來說，其根源也在于人的欲望。簡要說來，形式主義似有而無，虛而不實，本質在“偽”；官僚主義挾威自重，多面善變，特點是“油”；享樂主義不思進取，沉溺聲色，實質乃“懶”；奢靡之風物欲熏心，欲壑難平，要害為“貪”。因此，根據中央有關要求，常修為政之德，常懷律己之心，常思貪欲之害，潔身自愛，謹慎自持，不僅是執(zhí)政的基本要求，也是促進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長遠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