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首例3D打印下頜骨，“私人定制”讓笑容更完美

小牙疼大問題，幸福夫妻面臨困境

2014年的元旦剛過，剛從解放軍第411醫院全軍口腔中心出院的沈文娟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丈夫葛云天看著她，神情異常激動：“我很久沒見你笑過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丈夫的話，讓沈文娟感慨萬千，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笑了……

31歲的沈文娟老家在江蘇南京，和大多數南方女孩一樣長得嬌小秀氣，彎彎的眉毛下一雙大眼睛，笑的時候，潔白的牙齒微微露出來，嬌媚動人。丈夫葛云天老實穩重，很疼老婆，累活重活都不讓妻子干。靠著田里的收入，一家人過得很幸福。

2008年，沈文娟忽然覺得左邊的牙齒疼，幾天后，下頜竟腫了起來。沈文娟偷偷吃了點消炎藥，不但沒緩解，反而越腫越厲害。

丈夫看出不對，要帶她去醫院。沈文娟一再說沒事：“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我沒那么嬌貴。”可沒想到左邊臉頰越腫越厲害，眼睛也腫得看不見人了，沈文娟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葛云天急了，帶著妻子來到鎮醫院治療。

醫生檢查完后說：“你這是左下頜骨角化囊腫，要動手術。”一聽要做手術，葛云天嚇壞了。他拉過妻子，低聲說：“要不咱們還是去市里吧，大醫院比較保險。”沈文娟瞪了他一眼：“只是小手術，沒必要那么折騰。”

在鎮醫院，沈文娟做了囊腫摘除術，并拔除了兩顆牙。康復后，牙沒再疼過。沈文娟便和丈夫一起外出打工，她應聘到一家箱包廠做工，丈夫在工地做工。

哪知好景不長，沈文娟很快發現自己的左下頜又腫了起來，牙疼得比上次更厲害。慢慢地，那片腫脹越來越大，本來只有下頜的一小塊，后來整張臉都腫了起來。同事們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沈文娟，還小聲議論，說她是不是得了什么傳染病。

沈文娟心里很難過，她對著衛生間墻上的鏡子仔細看著自己的臉，左邊臉頰的皮膚像充了氣的皮球一般鼓了起來，本來美麗的眼睛被擠成了一道縫，五官也扭曲了，和右邊正常的臉一比，顯得丑陋又可怕。沈文娟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心里害怕極了。

從衛生間出來，沈文娟精神恍惚。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沈文娟看到丈夫的名字，強打起精神，到走廊按下了接聽鍵。葛云天興高采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媳婦，我們這個工地完工啦，可以休息幾天，咱們離得不遠，我想去看看你。”

沈文娟一下子慌了：“你別過來。”葛云天聽出不對：“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沈文娟支支吾吾地說：“沒事，我們廠里管得嚴，不許外人進來。”電話那頭的葛云天沉默了一會兒，語氣篤定地說：“小娟，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我明天去找你。”說完就掛了電話。沈文娟心中一團亂麻，回到床上翻來覆去，一宿沒睡。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葛云天果然打來電話，說在工廠外等著她。眼看已經躲不過，沈文娟硬著頭皮走了出去。遠遠看見丈夫的身影，她就低下了頭。

葛云天也看見了她，大步走了過來。在看到沈文娟腫脹的左臉后，葛云天慌張地問：“這是怎么回事？”沈文娟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她哽咽著說了情況，葛云天安慰她：“你別害怕，我在上海有個親戚，咱們這次去專業的醫院看，現在醫學水平這么發達，一定有辦法治好的。”沈文娟抽泣著點了點頭。

私人定制，國內首例3D打印下頜骨

2013年12月11日，在丈夫的陪同下，沈文娟來到了解放軍第411醫院。醫生責備地說：“病得這么嚴重，為什么不早點到醫院就診？”沈文娟小聲說：“我以為就是牙疼，吃點藥就行了。”“很多人以為牙疼是小事，嚴重了會出人命，牙神經很敏感，你以為是牙齦發炎或者蟲牙，其實很多時候是別的地方出了問題。”

經過醫生的診斷，確定沈文娟患上了“左下頜骨造釉細胞瘤”，腫瘤已經導致左側下頜骨嚴重破壞，必須立刻進行手術，切除病變下頜骨。葛云天安慰妻子：“別怕，我向醫生打聽過了，這個手術就跟你原來做過的那個手術差不多，咱們很快就能出院。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打工這么長時間，錢咱有。”

自從患病后，沈文娟就再也沒有笑過，每次一笑臉就扯得生疼，比哭還難看。一天夜里，躺在病床上的沈文娟聽見丈夫對來查房的醫生低聲說：“醫生，我老婆以前可漂亮了，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無論花多少錢，您都一定要把她治好，讓我老婆像從前那樣笑。”聽著丈夫的話，沈文娟閉著的眼睛里，悄悄滑落兩行淚水。

切除病變下頜骨并不是個復雜的手術，然而在切除后用什么方法修復，醫生們卻各持己見。經過專家討論，最終提出了兩套方案：第一種手術方案是“游離骨移植”。這種手術方法是從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取骨，然后移植到缺損部位，以重建下頜骨外形及功能。然而除了會造成身體其他部位的創傷，這種手術方案最大的缺點是，術后下頜骨的形態恢復不夠理想，不可能有一塊骨頭剛好與創口這么吻合。第二種手術方案是植入鈦重建板。鈦重建板能夠維持骨頭的連續性，然而與第一種方案相同的是，這種手術方式也無法恢復下頜骨形態。

下頜骨居面部中下1/3，是面下部的主要骨性支架，通過顳下頜關節與顱骨相連，是面部唯一能活動的骨骼，擔負咀嚼功能，同時在保持呼吸道通暢、維持良好的語言功能等方面也十分重要。除此之外，下頜骨還具有重要的面部美學作用。因此下頜骨缺損的修復必須從形態和功能兩方面加以考慮。如果無法恢復下頜骨形態，將嚴重影響面部的美觀。

在參與制訂手術方案的過程中，411醫院全軍口腔中心的張慶福博士也參與其中。張慶福醫生從10年前開始，一直致力于下頜骨缺損的個體化功能修復研究，有豐富的臨床經驗與學術權威。他認為這兩種方案雖然能維持下頜骨的功能，卻會影響病人的面部形態，都不是最好的辦法。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恢復病人本身的面部形態？張慶福醫生陷入了思索中。

如果能有一個和病人本身下頜骨形態一致的種植假體用來修補，就能完全不影響病人本身的面部形態。然而要怎樣才能制造出一個這樣的假體呢？張慶福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他想起了自己2013年8月份在長春參加的一次學術交流會。在那次學術交流會上，有一家公司在推廣3D打印機。3D打印機既然能打出立體的東西，就能打印下頜骨。他的構想是先CT掃描獲取病人下頜骨的形狀，再利用3D打印機打印出一模一樣的鈦合金下頜骨。如果能成功，不僅對沈文娟是天大的好事，對很多病人來說，都是莫大的幸事。

張慶福醫生將這個大膽的構想提了出來，醫院領導十分重視，立即召集專家組進行討論，專家組一致通過了這項提議。

因為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一切都要靠張慶福自己摸索。通過CT掃描，張慶福醫生獲取了沈文娟下頜骨的影像資料。隨后，張慶福醫生找到了工程師，通過對這些資料的分析，對沈文娟左側的下頜骨進行了三維重建。結合計算機的輔助設計，通過反復比對，最終確定了合適的個體化下頜骨形態。

張慶福聯系上了一位從事3D打印技術研究的朋友，讓他按照下頜骨的模型，用3D打印機打印一枚下頜骨。朋友說：“打印下頜骨不難，難的是下頜骨由什么成分構成。”張慶福知道，打印出來的下頜骨不僅要和人體切合，而且要長久耐用。

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張慶福提出3D打印機和鈦粉一起合成鈦合金下頜骨。首先要將圖像輸入3D打印機，預先選定的材料通過打印一層層沉積而得到3D實體。打印完成的下頜骨含有成千上萬個可供骨細胞附著和生長的微孔，表面還噴涂有一層性質近似人體骨骼的材料避免病人排異。經過多次試驗，為沈文娟私人定制的下頜骨終于誕生。

“私人定制”另一半的下頜骨，讓笑容再次綻放

2013年12月12日上午10點，沈文娟被推入了解放軍第411醫院全軍口腔中心的手術室。張慶福醫生親自主刀。張醫生將沈文娟的患部分層切開，暴露出病變的下頜骨，根據術前訂下的手術方案，一點點切除病變下頜骨。把患部處理完以后，張醫生開始植入那枚鈦合金下頜骨。這枚為沈文娟特制的下頜骨，嚴絲合縫地嵌入她被切除的病變部位。張醫生仔細檢查，確認這枚鈦合金下頜骨精確植入后，開始進行縫合。

下午3點鐘，沈文娟被推出手術室。早已在手術室外等得焦急難耐的葛云天一步邁上前去。張慶福醫生安慰他說：“放心吧，手術一切順利。”葛云天激動得泣不成聲：“張醫生，我替小娟謝謝你。”張慶福醫生笑著說：“這是我該做的，你放心，手術好后你妻子就能和以前一樣笑了。”

沈文娟醒來時，葛云天正趴在床頭休息。這些天他太累了，自從得知妻子的病情后，葛云天從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看著丈夫疲憊的身影，沈文娟的心頭有一股歉意。

沈文娟輕輕抬手，想替丈夫梳理有些蓬亂的頭發，沒想到看似熟睡的丈夫卻被這樣輕微的動作驚醒了。葛云天看見已經醒過來的妻子，馬上緊張地問：“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沈文娟輕輕地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卻牽動了手術部位，一陣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

見妻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葛云天馬上輕聲安慰她：“醫生說了，你現在需要休息，暫時不能進食，最好也不要說話。現在有些疼，忍忍就過去了啊。”看著丈夫心疼的神色，沈文娟點了點頭。

一個星期后，沈文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張醫生檢查后，微笑著對她說：“傷口恢復得很理想，疤痕也開始收縮，可以進行張閉口訓練了。”在醫生的指導下，沈文娟開始了術后的訓練，她很快可以自己喝水和進食。

葛云天每天跑到離醫院挺遠的一家小吃店為沈文娟買粥，用保溫桶裝回來，一勺勺喂給沈文娟。他得意地說：“這周圍的粥我都嘗過了，就數這一家的最好喝。你現在不能吃太費力的東西，等病好了，你想吃啥我給你做啥。”同一間病房的人都羨慕沈文娟，有這么個體貼的好丈夫。沈文娟每次聽到這些，心里都甜絲絲的。

經過兩周的觀察，沈文娟各項機能都很正常，也沒有出現排異現象，張醫生認為她已經可以出院。可是20萬的手術費，夫妻倆只籌到了幾萬元。張慶福知道后跟院領導溝通，最終減免了他們的手術費。

出院那天，張醫生親自將他們送到醫院門口，囑咐沈文娟按時回來復檢。半年后，他還打算為沈文娟在鈦合金下頜骨上重新種植假牙。夫妻兩人握著張醫生的手，千恩萬謝。張醫生微笑著說：“快過年了，趕緊回去和家人團圓吧。”

走出醫院的大門，看著街上喜慶祥和的景象，沈文娟和葛云天都露出了輕松喜悅的微笑。沈文娟深深吸了一口氣，連自己的外貌都能恢復如昔，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她相信，能扛起生活磨難的人更容易掌握幸福，以后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編輯/尤雅

（E-mail：youy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