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弱智小姑同一屋檐

接手大麻煩

婆婆突發急病過世，把個大麻煩扔給了新婚半年的我，這個大麻煩就是有智障的小姑。據說婆婆懷小姑時怕超生本想打掉，猶豫來猶豫去，結果月份太大沒打下來，墮胎藥把健康的胎兒變成了傻子。

臨終前，婆婆流著淚緊拉我的手：“拜托了，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我來世做牛做馬再報答你。”我含淚點頭，婆婆方才閉眼離去。

25歲的弱智小姑就這樣闖進了我的生活，也打亂了我和丈夫安逸寧靜的生活。

小姑一看就與常人有異，五官扭巴、身材矮小，能聽見但不會說話，走路像鴨子擺，她知道自己大小便，但其他生活能力非常差。

為了小姑，丈夫也懇求過我：“我工作忙又是男人不方便照顧，妹妹以后就勞煩你了，我沒齒不忘感激你一生。”

小姑入住我家第一天就不習慣，狂呼亂叫要回原來的家。她雖弱智力氣卻不小，把房門都快推散架了。我和丈夫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她按住，害得四鄰都來關心探望這個“怪物”。

為了防止情緒不穩的小姑發飆，家里時時得有人，當老師的我正值暑期長假，可假期過了怎么辦？就算現在我也不能一天24小時盯著她啊，我還想深造學習呢！

夏天炎熱，我除了盯著她不出亂子，還要伺候她洗澡換衣。小姑脾氣暴躁，飯菜稍不合口，就砸碗摔菜。有一天我正午睡，一睜眼，看到小姑惡狠狠地站在我床前……

父母對這個麻煩深表擔憂，他們說：“伺候她吃點喝點沒啥，只是以后有了孩子會不會傷到小孩？不如送到福利院去。”

我真是累了煩了，跟丈夫商量此事，丈夫不樂意，認為這是遺棄她，我發火了：“有本事你來伺候她，你是當親哥的，你有義務。”

丈夫只好將小姑送到了福利院，和上回到我家來一樣，小姑鬧得人仰馬翻。住進去才一天，福利院打來電話，說小姑在鬧絕食，誰勸也不聽。

無可奈何，這個甩不掉的大麻煩又回來了。

小姑難養

假期很快過去，我要忙碌了，我和丈夫每天安頓她3頓飯，小姑沒事自己看電視或發呆，或在外曬太陽，日子倒也打發了。

10月后，丈夫出差學習一個多月，臨走前專門交代我要照顧好小姑，又給小姑說了一通“要聽嫂子話、回來帶好東西”的話，方才離開。

平時丈夫在時，小姑看在哥哥面上還算聽話，他一走，小姑又犯病了。有一天我下班回來，一進門嚇了一跳，起初以為是進賊了，后來才發現是小姑胡鬧，她把家里扔得如狂風過境，還把我價值2000元的羊毛大衣倒滿剩菜剩飯。

第一次我用拖把打了小姑，打得她慘叫聲聲，還跑出房門亂叫引來鄰居觀望，讓我好不尷尬。我奇怪：我的手并不重，打的也只是屁股，看來這丫頭也不是完全弱智，她精著呢。

我電話向丈夫報告我打她的事，我怕有鬼心思的小姑會告狀，丈夫嘆息道：“你費心了，別打壞就行，她畢竟是我妹妹。”

收拾了幾次，小姑老實了，我也省心了。一天，鄰居攔住我說：“有件事我好為難，你可要管好你家小妹。”原來，小姑喜歡上了鄰居的兒子，男孩正上高中，出于善心對小姑挺好，小姑就自作多情起來。學校離小區近，小姑常跑去找他，還敲他家的門，讓男孩成了全校的笑柄，他一看到小姑就嚇得躲得遠遠的。

我羞得真想找個地縫。小姑25歲了，正常女孩早該戀愛了，她是智障，但也是正常女人啊，14歲就來了例假。這事怎么跟她說呢？說了她也不懂，我再怎么也不能泯滅人的本能啊！

好在那男孩給了小姑幾回冷臉，她就知難而退了。不過，小姑已成年的那些事依然麻煩，小區附近有些猥瑣的老男人時常打她的主意，用吃的玩的哄她，好心人提醒我：“電視報紙上這種事不少哇，女孩莫名其妙就懷孕了，你小妹雖然傻，可也生理正常哩。”

這事必須重視，我先對小姑耳提面命，讓她不要跟那些壞男人接觸，她嗯嗯啊啊，也不知聽懂沒有。

總算，小姑沒有發生意外懷孕的事。

保住了小姑的清白，我也要籌備自己懷孕的事了，有暴力傾向的小姑成了隱憂。

丈夫打電話來，說秋涼了，讓我給小姑添件像樣的冬衣，以前她穿的都是舊衣服。我領小姑在服裝市場逛，人流擁擠，小姑走丟了。本來我是想找市場值班室廣播臺尋人，轉念一想：如果她真丟了，我的麻煩豈不是解決了？我忍著沒去廣播尋人，第二天天黑才裝模作樣去派出所報警。首次小姑不在家，我獨自一人享受清靜又忐忑不安，不知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怎么應付丈夫的責問。

幾天后丈夫回來了，我擠出眼淚向他“告罪”，丈夫冷冷地說：“你是故意的吧？你老早就嫌棄她。”我心虛地申辯叫冤，可是眼睛卻招認了一切。

相守一生

一個月后，小姑總算找到了，她和一幫乞丐混在一起，衣裳破舊骯臟，誰也不知她在外面遭了什么罪。看到她這樣，我內疚萬分。

丈夫認定是我故意拋棄小姑的，他說：“你拋棄她我不怪你，可她畢竟是我妹妹，我不能丟棄她，我們離婚吧，我不拖累你。”

我蒙了，我很愛丈夫不想離婚，看來要挽回他的心，得把小姑當家人才行。

好在丈夫沒有真要離婚，他跟我交流說：“小姑的智力相當于六七歲的兒童，對她不用別的，就把她當小孩子養就行。”

我是小學教師，我知道怎么對待孩子，要對他們嚴厲，更要對他們好。我試著轉變觀念，把小姑當成自己的孩子，除了以往生活上的照顧，有空就跟她閑聊。小姑不會說話但耳朵能聽，她咿咿呀呀指手畫腳，沒想到只不過每天跟她多說幾句話，她很快就對我俯首帖耳了。

為了讓小姑不至于悶得慌，我給她買了各式玩具，小姑樂得手舞足蹈，從此有了消遣。

我漸漸習慣了小姑在的日子。一天，丈夫上晚班，我家來了一個陌生人，說是來檢查暖氣管道的，男人檢查完暖氣管道，眼神猥褻對我說：“大姐丈夫不在嗎？一個人好寂寞啊。”

不好，進壞人了，我把他往外推，可女人哪有男人的力氣大？我那躲在小臥室大睡的傻小姑大吼一聲，抄起我曾經打過她的拖把，往男人身上亂打一氣。那男人居然不是小姑的對手，被她打得抱頭鼠竄。

有小姑在家真好，她不僅能保護我，還對我很體貼呢，有零食先遞給我、我回來晚了她跑到小區門口守候、我做飯時她在旁邊幫倒忙。就當多了個女兒提前當媽了吧，我這樣想，不知不覺對傻小姑有了感情。

小姑畢竟成年了，男女之事會想入非非，看到電視上有男女親熱的鏡頭，就興奮地大叫，可她這種情況誰會要呢？

有個年過五旬的老漢看上了小姑，老漢姓鄭，開自行車修理鋪、修鎖配鑰匙，他托人做媒要娶小姑，說主要是想讓小姑為無兒無女的他生個孩子。

起初我和丈夫都不同意，但媒人說：“你們總有老的一天，萬一死在她前面呢？讓小妹有個孩子孝順多好，姑娘大了沒男人陪，總有一天要出事的，老鄭很有誠心，愿出一萬塊彩禮。”

我們當然不為彩禮，但想到之前小姑追高中生的笑話，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猥瑣男人，我和丈夫考察老鄭一番后，決定把小姑嫁了。

出嫁那天，小姑的瘋病又犯了，她死扣著門不肯走，恐懼地望著老鄭，好像要赴刑場。

為了小姑的未來，我們3個人合力把小姑押上了車。小姑的新婚夜，我和丈夫一夜未合眼，老鄭會對她好嗎？

第二天天沒亮，老鄭的電話就打來了，他怒氣沖沖地說：“你家小妹簡直無法無天，她居然敢打我，我是娶老婆可不是娶頭野牛。”

原來，小姑不肯就范，兩人打得一塌糊涂，老鄭沒法收拾她就打電話來告狀。我和丈夫急急趕去，小姑被鎖到柴房里，她披頭散發、嘴角青紫，一見到我就撲到我懷里大哭，她淚如雨下、讓人肝腸寸斷。小姑雖是智障，可也是有喜怒哀樂、需要關懷愛護的啊。

看老鄭如此欺負她，我們氣憤地要領小姑回去，老鄭一改溫良，猙獰地說：“我要這傻子干嗎？就是為了生娃，可她連手都不讓我摸，怎么生娃？我可給了你家一萬塊彩禮的。”

我們當即要退錢，老鄭不依，吵吵著要我們賠雙倍的錢。在當地社區的協調下，我們退還原款，把小姑領回了家。

小姑又進了我家，每當我再提到給她找婆家的事，她就會哇哇大叫發脾氣，她是認定我們了。我想通了，就陪這雖傻、雖麻煩，卻也可愛讓人憐惜的小姑過一輩子吧。

編輯/尤雅

（E-mail：youy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