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蛻變，退休女工從“賭桌”走向央視大舞臺

2002年，時年48歲的王潔的人生角色發生了重大轉變：她從遼寧省撫順市一家副食品商店主任，變成了下崗女工。同一年，女兒媛媛給她生了個外孫女，取名劉珠兒，她“晉升”為姥姥。

王潔是個閑不住的人。下崗之后，她做過保險，干過銷售，可都敗下陣來。她想幫著照看外孫女，然而女兒在家做全職母親，她根本插不上手。無事可做，王潔心里長草似的，總感覺自己被社會拋棄了。

王潔的丈夫袁詩坪是一家企業的工會干部，見妻子整日無精打采，就勸她：“再這么憋悶下去，你早晚得出毛病。咱左鄰右舍那么多老太太都在打麻將，你去跟著學學，也算有個營生做。”王潔一拍大腿，說：“對呀，只要不閑著待著，干啥都行。”

麻將很快將王潔帶入一片新天地。她幾乎天天上桌。起初，她只打5角、1元的小麻將，后來覺著不過癮就漲到2元、3元。一年多過去，輸贏就發展到10元以上了。袁詩坪見妻子整天不離麻將桌，就提醒她“別上癮”，可王潔根本不聽。

2003年，媛媛考上了研究生，只得將寶貝女兒交給母親照顧。由于小珠兒才1歲多，離不開大人看管，王潔這才暫別“麻壇”，在家照看外孫女。小珠兒有時哭鬧，王潔怎么哄都不見效。一天，小珠兒又哇哇大哭時，王潔把麻將拿出來，“嘩啦”一下倒在了桌子上：“哎呀小祖宗，別哭了，姥姥教你打麻將。”說著，她捉住外孫女的一只手，讓外孫女去抓麻將牌。小珠兒大概是看麻將牌挺好玩，居然不哭了。王潔抓起一張牌，教外孫女認牌：“這是幺雞。”扔下，又抓起一張，“這是一條。”小珠兒好奇地瞪大眼睛，盯著姥姥手里不斷變化的麻將牌，竟“咯咯”地笑出了聲。

王潔鄰里關系處得好，鄰居打麻將湊不夠手了就來喊她玩。之前，她怕外孫女鬧，盡管手癢癢也忍著不去。現在，她見外孫女對麻將感興趣，鄰居再喊她，她就試著抱小珠兒去玩。麻將桌上，王潔抓牌不用看，憑手摸就知道抓的是什么牌。而且，她打牌很有氣勢，把麻將扣得啪啪響。這個時候，小珠兒表現得極乖巧，姥姥打出的牌她會抓到手里，學著姥姥的樣子用手摸，然后再“打”出去，稚聲稚氣地念叨：“八萬，和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2004年，小珠兒進了新華街幼兒園，王潔只負責早送晚接，整個白天都清閑。時間寬裕了，王潔便整天“鏖戰”在麻將桌上，這樣難免誤事，弄得夫妻關系劍拔弩張。

一天，王潔將外孫女送到幼兒園后，連家門都沒進就直奔麻將桌。從上午到中午再到晚上，王潔除了上廁所竟沒離開麻將桌，連午飯都沒有吃，而同桌打麻將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晚上，袁詩坪下班回家，發現冷鍋冷灶，外孫女也沒在家。他急忙奔到鄰居家，果然看見妻子正在麻將桌上酣戰。看見丈夫鐵青著臉，王潔這才一拍腦門：“哎呀，光顧著玩了，忘了接外孫女了。”

夫妻倆忙三火四地奔到幼兒園，果然發現偌大的幼兒園只剩下小珠兒一個孩子，一個老師專門留下陪她。以往，姥姥過了時間不來接，小珠兒會哭著吵著要回家。可這次，袁詩坪和王潔居然沒有聽到外孫女的哭鬧聲。夫妻倆感到納悶，走近跟前一看，外孫女正坐在那里自己“玩”麻將呢。

老師告訴袁詩坪，小珠兒這天竟然帶著10張麻將牌來幼兒園。白天，她拿出麻將牌要和小朋友玩，被老師制止了。可到了晚上，別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了，小珠兒撇著嘴想要哭，這時她忽然想起帶來的麻將牌，便拿出來自顧自地玩起來。老師見她不哭不鬧，也就沒“干涉”她。

“你們當家長的愛玩麻將無可厚非，可別在孩子面前玩，更不能讓孩子把麻將當玩具，這樣對孩子影響不好。”老師嚴肅地批評袁詩坪夫婦。王潔不停地向老師道歉，袁詩坪卻鬧了個大紅臉。

回到家，袁詩坪大聲呵斥妻子：“你太過分了，把打麻將當成了職業，孩子受你影響也成了麻將迷，再這樣下去，日子還過不過了？”說完，抓過麻將揚在了地上。

晚上，女兒、女婿回來了，聽父親說小珠兒將麻將拿幼兒園去了，媛媛對母親也頗有微詞：“媽，小孩子天真，大人做什么她學什么，可別把你外孫女影響壞了。”家人都對自己有意見，王潔臉上掛不住了，賭氣地說：“我玩麻將也是為了找樂，你們誰也沒權干涉我的自由。”袁詩坪火了，決絕地說：“你不是要自由嗎？好，我給你自由，咱倆離婚！”

眾人愣了。媛媛急忙勸父親：“爸，這可使不得，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離婚讓人笑話。再說，我相信我媽會遠離麻將的。”看在女兒和外孫女的面子上，袁詩坪不吭聲了……

2008年，小珠兒回到父母身邊，在撫順市雷鋒小學上學了，王潔只有周六和周日才能去女兒家看望外孫女。沒有了外孫女的羈絆，王潔麻將打得更歡實了，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麻將桌上了。

然而，這年9月的一天下午，在麻將桌上玩了大半天的王潔起身要去如廁，突然感覺腰部一陣刺痛，竟然站不起來了。幾個牌友見狀，急忙攙扶住她，她這才慢慢起身，步履蹣跚地挪到衛生間……

王潔還想回到麻將桌去，可剛一邁步腰部就刺骨地疼痛，無奈，牌友只好將她送回家。盡管夫妻關系有點緊張，袁詩坪還是心疼妻子，帶她到醫院看病。經醫生檢查，王潔患了腰椎間盤突出癥，俗稱“腰脫”。醫生聽說王潔酷愛打麻將，就勸她：“玩麻將久坐腰不活動，對腰脫病人沒有好處，一般腰脫病人都要臥床休息。以后，你不能再玩麻將了。”

經過幾個療程的治療，王潔的病情有所緩解。這時，她看見別人玩麻將，手又癢癢了，再次坐到了麻將桌上。

因為打麻將久坐，王潔的腰脫病時好時壞。女兒、女婿聽說有一種發熱床墊能治腰脫，花6000多元買了一張床墊回來，又花錢找民間大夫給母親治療，可王潔的病還是沒有治愈。袁詩坪以為，為了妻子的健康和家庭幸福，必須將妻子從麻將桌上拉回來。

袁詩坪想了很多辦法，幫助妻子“戒賭”。他當著妻子“麻友”的面摔過麻將桌，也找派出所民警“教育”過妻子，可這些“招數”仍沒能讓妻子回頭。

一天，小珠兒在媽媽的陪伴下來看望姥爺、姥姥。王潔沒在家，小珠兒見姥爺愁眉苦臉，就問姥爺怎么了。袁詩坪嘆著氣說：“你姥姥一天都離不開麻將桌，我都快被逼瘋了。”小珠兒說：“我都告別麻壇幾年了，姥姥還在玩啊！”袁詩坪忽然眼睛一亮：“對呀，你姥姥跟你最親，你要能帶著你姥姥玩點新鮮的，她也能告別麻壇。”小珠兒信心滿滿地說：“行，我保證把姥姥從麻壇上拉下來。”隨即，祖孫倆擊掌為盟。

之后，小珠兒只要見到姥姥打麻將就勸她：“姥姥，腰痛不能久坐，久坐了會加重病情。”王潔哼哈答應著，卻不動地方。這時，小珠兒做出不屑的表情說：“姥姥，打麻將有什么出息？累壞了身子不說，還讓人瞧不起。”

王潔不覺一愣：“誰瞧不起我了？”小珠兒說：“姥姥你別生氣，我就瞧不起姥姥，只會玩麻將的人多沒檔次呀。”幾個“麻友”聞言，都把目光投向小珠兒。王潔尷尬地說：“那不玩麻將玩什么？”小珠兒一眨眼睛，神秘地說：“姥姥咱們回家，我教你玩點兒高級的。”王潔早已沒了玩的興致，于是“散局兒”回家。

袁詩坪見外孫女把姥姥從麻將桌上拉回來了，又驚又喜，暗暗地沖小珠兒豎大拇指。王潔問外孫女有什么“高級”玩的，小珠兒讓姥姥坐下，隨即從書包里拿出一張光碟，放電腦里播放。畫面是個舞臺，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在一群小伙伴的簇擁下出現在舞臺上，唱歌跳舞，獲得陣陣掌聲……王潔定睛一看，笑了：“小珠兒，那不是你嗎？太棒了！”

原來，在小珠兒入學前，媛媛擔心女兒受母親影響學打麻將，便將小珠兒送到少年宮學習唱歌和舞蹈。小珠兒非常有靈性，表現極其出色，上學后便成為學校的文藝骨干。這盤影碟就是小珠兒參加市小學生文藝匯演時，母親給她錄制的。現在，她要拿自己的“才藝”PK姥姥的麻將。

“姥姥，唱歌跳舞能鍛煉身體，還能讓別人喜歡，比打麻將高級吧？你以后別玩麻將了，咱們一起唱歌、跳舞，我教你。”小珠兒說著，雙手拉住姥姥的手將她攙扶起來。王潔心情大悅，跟著外孫女輕輕扭腰，慢慢起舞，竟一點沒感覺到痛……家人見狀，都夸她有文藝范兒。

在外孫女的感染下，王潔玩麻將的次數和時間逐漸減少。袁詩坪很高興，對外孫女說：“你姥姥有進步，你再加把勁，讓她和麻將徹底決裂。”

王潔有一個麻將圈子，“麻友”們經常敲門找她去玩。小珠兒靈機一動，用硬紙片做了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姥姥不玩麻將了，請勿打擾”，貼在了門上。她的這個創意果然奏效，“麻友”們看到卡片后，誰也不好意思敲門了。漸漸地，王潔脫離了麻將圈。

放棄了麻將，王潔覺得渾身不舒坦，于是，小珠兒提出，由姥姥接送她去少年宮學習唱歌。王潔答應了。

小珠兒周六、周日下午學習唱歌。到了地方，王潔就坐在一旁看外孫女學習視唱練聲等。教孩子們聲樂的是一個中年教師，非常喜歡小珠兒。一天休息時，小珠兒跟老師說姥姥唱歌、跳舞樣樣行，老師就讓王潔唱幾句。王潔起初不好意思，可小珠兒卻把她拽到了老師身邊，還鼓勵她說：“姥姥，我能唱歌肯定是你遺傳的，你就亮幾嗓子吧。”王潔便鼓足勇氣唱了幾句。老師聽了，說：“大姐，你的聲音條件非常好，離這里不遠有一個老年歌舞團，許多陪孩子來這兒學唱歌的爺爺奶奶都去那兒了，你也去吧。”小珠兒也附和著老師說：“姥姥，你去吧，咱倆比賽，看誰學得好。”

王潔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老年歌舞團。那里有幾十個學員，有的人頭發已經花白了，但仍是精神抖擻地唱啊，跳啊，像群快樂的老頑童。休息時，大家又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有說有笑地交流心得，氣氛熱烈、融洽。王潔深感震撼。

王潔迅速加入老年歌舞團。由于她有文藝功底，加之全身心投入，歌唱水平提高很快。

學唱歌的同時還要練舞。由于腰脫，王潔不敢扭腰。舞蹈教練得知她的病情后，要她先壓腿、練腰姿。三個月后，王潔發現自己的腰不痛了，腰腿的肌肉也軟了。接下來，王潔開始跟隨教練學跳舞。像迪斯科、探戈等這些年輕人跳的舞，王潔跳得有板有眼。短短一年，王潔就成為老年歌舞團學員中的佼佼者。她的身材比以前苗條了，膚色紅潤，顯得比同齡人年輕十幾歲。

有姥姥做榜樣，小珠兒也進步飛快，在歌舞特長方面成績突出。2011年初春，在全國少年兒童歌曲選拔賽中，劉珠兒獲一等獎，2012年獲中國音樂家協會頒發的聲樂七級證書。而外孫女的進步又影響了姥姥。王潔不但自己刻苦學習聲樂和舞蹈，還把過去文藝隊的伙伴們組織起來，一起參加市里的舞蹈班，經常演出。令人驚喜的是，2012年11月7日，王潔和劉珠兒一同出現在中央電視臺“喜迎十八大”文藝晚會上。王潔為歌唱家殷秀梅演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伴舞，外孫女劉珠兒演出歌舞《燦爛的陽光下》《滿鄉四季》《歌聲與微笑》。姥姥和外孫女同登央視舞臺，在當地成為佳話。

2013年8月31日，第十二屆全運會開幕式在沈陽奧體中心舉行。王潔和她的伙伴們一道，參加了全民健身展示表演。2014年春節，王潔又去沈陽參加了老齡委舉辦的新春晚會。舞臺上，她面帶笑容，信心滿滿的舞蹈動作，引來觀眾陣陣掌聲……

當晚，王潔隨隊回到撫順。她剛一下車，就看見丈夫和外孫女、女兒、女婿微笑著朝她走來，外孫女的手里捧著一大束鮮花：“姥姥，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鏡頭了，演得真棒！”看到家人來迎接自己，王潔的眼眶濕了，她接過外孫女手里的鮮花，俯身在她臉上親吻一下，說：“姥姥要謝謝你和你姥爺，要不是你們倆幫我，我這個時候可能還在麻將桌上吆五喝六地打牌呢！是你們帶給我一片燦爛的夕陽，讓姥姥也有了第二個春天。”

一家人都笑了……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