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我喜歡一切華而不實的東西。
他談吐得體、舉止優雅。他比我年長,在他身上有我當時無法觸及的成熟;他有釘著珠扣的白襯衣,說那是宴會服飾;他穿長長的黑風衣、西服在衣柜里分格掛起;他喝紅酒、熱衷于收藏……最最關鍵的是他看很多書,會寫詩、會作文。還有,我是雙魚、他是天蝎。星象分析說,雙魚和天蝎是最完美的組合。
我一廂情愿地以為,我們是天作之合。可是,天公不作美。由于種種原因,我們從彼此的生活中退了出來。為此,我曾經難過、傷心甚至絕望。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有一年夏天,我在保利劇院遠遠看到他,下意識躲到了樹后。
他變化不大。衣著休閑了一些、眼角多了幾條皺紋,依然拎著他的舊筆記本。以前,我覺得這樣很酷;現在,我想告訴他:這種行為,在旁人看來帶有七分表演性質。在星巴克之類的地方,對著屏幕猛敲鍵盤顯得極為做作。
天蝎:“你怎么打扮成這樣?”
我看看自己,衣著光鮮。于是微笑。
天蝎:“你看起來很年輕。”
我繼續微笑。
他合上鍵盤,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說:“你太瘦了。楚楚可憐的樣子。你過得好嗎?”
我微笑點頭:“很好。”
天蝎:“你還是老樣子,總是和我較勁、和自己較勁。”
我的微笑有些僵硬。難道,我過得不好才對?
天蝎:“你過得不好,是嗎?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受盡了委屈,然后投奔我而來。”
我一頓狂咳,差點把自己給嗆死。
這個話題顯然已經進行不下去。我們開始聊文學,他興致勃勃邀請我看他新近寫的一篇小說,他說:“我本來想寫一個短篇,可是我的朋友們說我寫得特別好,他們讓我寫成長篇。”
在他那個所謂的以文會友的圈子里,有一幫文學愛好者。有定期的例會,評論彼此的作品。他說:“你能給我些建議嗎?”我說:“非常完美!”
他瞪我一眼。苦口婆心地說:“我看過你的博客。你的文筆在女孩子中算是很不錯的,很有天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寫那些瑣事了,寫點有主題的東西。像我這樣,練習下去就會形成自己的風格……還有,咱能不能不要往博客里貼照片了?太淺薄。以文字取勝好不好?”
我嬉皮笑臉說道:“我本淺薄。”
他鄭重其事:“不許這樣說自己。”
我忍無可忍,打斷他:“平日寫稿子,寫了太多選題,不想再寫有主題的東西。何況我從來沒打算把博客寫出什么名堂,自娛自樂而已。”
于是,這個話題也終止了。中途,有朋友打電話來,他以為是我男朋友。很不悅,說:“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和別人聊天。”我想告訴他,我們已經結束了,現在我已經有我自己的生活。沒有他,我衣帶漸寬,終日以淚洗面,郁郁寡歡——這是小說。
一時冷場,氣氛實在尷尬,后來我說:“我走了,我去國貿。”
他說:“我陪你逛吧!”
我看他一眼,“算了,我要去買包,你如果去了還得給我掏錢,多冤啊!”
他哦了一聲,居然再無語。
我一個人在國貿閑逛,滿腦子都是他幽幽的語氣、曖昧的眼神。試了好多件衣服,才從沮喪、壓抑的情緒中舒緩過來。我以為曾經愛過,可是現在為什么是這樣?我們之間幾乎無法交流。他還是老樣子,那么,是我變了?我似乎一個人走過了幾萬光年的距離,一回頭,發現他還在原地打轉。
幾年的時間,對他而言已經不會產生什么變化。可是,我卻經歷了從學校到社會的轉變。
后來,我發短信問他,“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說:“我希望我們好一輩子。如果我現在想結婚,你會考慮嗎?”
我合上電話,不做回應。我想,他完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說的朋友,只不過是相對于仇人這個概念。畢竟曾經愛過,所以以往恩怨一筆勾銷,不要形同陌路,也不要一直說對不起。但是,真正的朋友是萬萬做不成了。
如果真的還能做朋友,也就不必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