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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并不長(五題)

2014-04-29 00:00:00于德北
短篇小說(原創版) 2014年12期

路 遇

就在今天,星期日,我去單位加班。所謂加班就是取一個文件,操作過程非常簡單,很快完事,完事了就匆匆地往回趕。誰知剛出了單位大門不遠,就看到了一個熟人——戚二哥。我們不確認地相互看著,待確認,就禮貌而謙恭地迎上前去,握手寒暄。

二哥家姊妹多,他排行在二,所以,我們都叫他“二哥”,對于他的大名,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記住。仔細搜尋,似乎連知道也不曾知道。

隔著幾步遠,二哥的腰就自動地彎下來,眼睛里滿含了近乎討好的笑,手臂自然地主動地伸長出來,小心地握住了我的手。

“過年好啊。”

“好啊,都好。”

“天還冷,穿得嚴實點,別感冒了。”

“沒事,沒事。”

之后,我們就告別了。

走了十幾步,我習慣性地回頭揮手,卻發現,二哥仍站在原地,舉起的手根本沒有放下。

這一刻,我知道,至少在我的印象中,二哥和這個世界達成了一種新的關系。

小時候的二哥是什么樣呢?

聽說,他很早就去當了兵,復員后去了油田當工人,一年難得回來幾次。他個子不高,沉默寡言,見誰都很少說話,只顧獨自走著。二哥復員的形象我是見過的,穿了一身綠軍裝,只是摘掉了領章和帽徽,背后背著方方的行李,前邊用白毛巾系著,一手是旅行袋——鼓鼓的;一手是網兜,里邊是臉盆及其他的用品。說實話,我很羨慕他的這身打扮,這在當時,是時髦得不能再時髦的行頭了。

我們一幫孩子擠在他家門口看,他們一家人也充滿了喜慶。喜慶是可以傳染的,所以,我們的心里也吃了蜜糖一般。

我們都認為二哥是個大英雄。

可是,隨后的幾年里,對二哥的傳聞全是陰暗面的。

那時,我們已經漸次地長高長大,對性與愛有了即羞又怕又神秘的朦朧意識,一些與此有關的信息會從不同的渠道“源源不斷”地“自動”匯總,使我們心跳耳熱的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就說二哥。

有一種說法最早。有一天,二哥突然從油田回來了,而且,在家里一待就是很長時間,從此,再也沒有回到油田去。這是為什么呀?不久,有消息靈通者便宣布——二哥被油田開除了。人們更為驚呼:這是為什么呀?于是,相對的說法告訴我們——二哥在油田“扒眼兒”,被保衛科抓住了。所謂“扒眼兒”,就是偷窺女性如廁。

一夜之間,二哥臭名昭著。

在我們的鄙視和漠然中,二哥結婚了。二嫂是一個高挑白皙的女子,穿著打扮也很素淡。他們一家過著與鄰居隔絕的生活,很少串門,很少借東西,互送禮物的事好像根本沒有。二嫂懷孕了,二嫂生了一個孩子,二哥忙里忙外的,臉上偶爾露出笑容。這笑容不是給別人看的,似乎也不是給自己看的,之于現在的我想,那一定是給幸福與希望看的。

可是,二哥的笑容一共才露過幾次呢?

又不知何日,平靜的生活再起波瀾,說有人看見二哥在樓道里抱一幼童——當然是女童,暗地里摸人私處。問及是哪家的女童,自然需要保密,至于澄清二哥的行為的義務,是絕對無人去做了,做了,便是與之同流合污。所以,各家各戶有女童的,看緊了;有女孩兒的,被大人再三叮囑——離那個色狼遠點,一旦感覺危險,馬上往家跑。當然不能喊,喊了便會丟人現眼。

一夜之間,二哥又一次臭名昭著。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妹妹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來,臉色煞白,張口急喘,半天不能出言。母親大急,連扶帶慰,好不容易使她平靜下來。一問才知道,她看見二哥了,問在哪里,她答,自己剛要下樓,便看見二哥要上樓,結果心底大駭,嚇得扭頭跑開。

母親大大地夸獎了她。

我也覺得她挺機智的,便由此對二哥多了一份憎恨。

十幾年過去了,直到我結婚,搬離,二哥一直是以流氓的形象存世的。

又十幾年過去了,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老一輩的人一個個死去,年輕的一代一戶一戶地遷走,大家成為流散到各地的蒲公英,彼此的關心和關注少了,淡了,直到徹底忘了。電視、網絡的出現,各類新聞的迅速流轉,還有誰會想起在他們的生活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叫二哥的人呢?

包括我自己。

今天,我意外路遇二哥,促使我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二哥真的是流氓嗎?

如果他不是,又有誰會對他負責呢?

如果他不是,那么,這幾十年,他又是怎么過來的呢?

離 婚

我和表妹生活在不同的兩個城市里,十幾歲的時候,我們非常地要好,經常在節假日的時候往來見面。心情是戀愛的,實際上彼此都清楚,這樣的狀態保持不了多長時間。一起玩,一起瘋走,一起吃東西,一起看星星,最親昵的舉動是手拉著手,到了家里,自然就分開。

表妹尊重我。

我也愛護她。

如此,一直到彼此結婚,之間的信任沒有一分減少。

我的婚姻且不提,只說表妹的。

結婚那天,她的打扮怪怪的,頭發燙了,衣服變得規整了,就連鞋跟也變得高高的。現在想想她彼時的模樣,我都想笑。那時我也笑,換來的是冷眼;等我不笑了,她倒花枝招展起來。

她丈夫問我:“小哥,你為什么一會笑一會不笑的?”

表妹說:“他從小就傻。”

她丈夫有一個怪怪的姓,姓闞,小闞聽了表妹的話,上上下下往自己身上看,仿佛是他的某處漏洞才使我如此反常。

我便說:“我笑是因為她找了一個好女婿,不笑是因為我舍不得她。”

小闞聽了,鄭重地點了點頭。

于是,他們的婚姻生活開始了。

和所有的小家庭一樣,最初的日子是窘迫而甜蜜的,因為窘迫他們要努力;因為甜蜜,他們對未來充滿希望。

幾年后,我們分別有了孩子,見面的機會少了,各自疲憊地應付著手邊的一切。

有一天,小闞打電話告訴我,他和表妹開了一家店,挺趕時髦的,是按腳房,剛開了一個多月,生意非常好。按腳房?我一聽就急了,吼著說,你們怎么能干按腳呢?他在電話那邊趕緊解釋,干凈,絕對干凈,在居民區,來按腳的都是老頭老太太。

想想也是,小闞是單位服務公司的,表妹是小集體,掙的少得可憐,沒有孩子還好,有了孩子,連奶粉都吃不起。

思量再三,還是不放心,趕下午的長途車,一路奔波過去。途中沒法聯系,事先也沒告訴——主要是想突然襲擊,等到了他們的城市,才找了市內電話,借口出差,一放下電話,就破例打一輛出租車殺上門來。

表妹見到我,大為吃驚,興奮過度,差點撲我懷里。

小闞沒說的,馬上準備酒菜。

我看了他們開的按腳房,面積還可以,因為房子舉架高,就隔出了兩層,下面是接待區,上邊是按摩區。接待區有一張按摩椅,免費的,我去的時候,一個老太太正在按后背呢——她老頭在樓上按腳,老兩口一邊按,一邊喊著說話,誰也丟不了誰,是非常干凈。

我笑了。

表妹問我為什么笑。

我沒有告訴她。

他們按腳房開了幾年呢?反正有幾年,他們買了房,租了樓,又辦起了課外班。按腳房的那樣開法起初還可以,很快就抵不上雨后春筍般的“足道”“足療”,于是,他們做了一番調研,一頭扎進了“教育”堆兒。

用小闞的話說,這一下可了不得了,每天數錢跟燒紙似的,一個學期下來,他就張羅著買車了,雖然是小面包,但怎么著也算有車一族了。

開按腳房的時候,小闞在家的時候多。

辦課外班的時候,他在家的時候少。

開按腳房的時候,小闞說話的時候少。

辦課外班的時候,小闞說話的時候多,而且,不是一般的多,簡直到了貧嘴的地步。

他給我打電話說:“小哥,你什么時候再來,我去接你,你自己來,我開面包,你要是帶一個姑娘來,我馬上賣了面包買轎車。”

后來,小闞真的買了一輛轎車。

生活的變數誰也說不清,就在課外班辦得紅紅火火的時候,表妹主動提出來和小闞離婚了,她拿了分得的錢,遠走新西蘭,進入一家餐館打工,一個人開始了所謂的新生活。

到了新西蘭,她才打了一個電話給我。

在電話里,她大致說了離婚的原因——小闞在外邊有人了;也說了她出國的目的——將來讓女兒出國讀書。我想說一些安慰的話,被表妹打斷了,她提醒了我一句,說:“小哥,你沒聽出來嗎?我沒有哭。”

是呀,她沒有哭。

要在以往,聽了我的聲音,她一定會哭的。

剛才我講,小闞買了一輛轎車,不過不是為了課后班的公務。課后班黃了,他用剩下的積蓄買了一輛轎車,干起了出租司機的活兒。

我很好奇,便打電話過去,問他和那個女人的事。

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才說:“她長得太像小靜年輕的時候了。”

小靜就是我的表妹。

我手持電話,一個勁兒地問自己:這算什么道理?!

如 約

春雷是我的同事,也是好朋友,在一起共事十幾年了,從未紅過臉。我們經常在一起吃飯,吃飯就得喝酒,喝酒了往往天南地北地海聊,所聊內容不外乎生活中的種種人和事。他小時候淘氣,愛打架,長大了也是說打就撂的脾氣,這是性格使然,誰也沒辦法。不過,他人仗義,講理,所以,在同事中口碑很好。他在單位的工作是發行,全國各地跑遍了,見識的東西多而雜,因此,他的故事不用編,幾乎是張口就來。

下面這則故事就是前幾天吃飯的時候,他講給我的。

初聽的時候,我只顧笑。

后來仔細一想,這不就是一篇小說嗎?趕緊打電話,把素材“買”下來,并和他約好,小說如果發表了,一半的稿酬歸他。

他問我:“能掙多少錢啊?”

我說:“一百吧。”

他笑了說:“那不如咱倆合伙吃飯算了。”

我說:“行。不過,到時你還得講個故事給我。”

他連連說:“行行。”

于是,便如此約定下。

于是,也有了下邊的這個故事。

有一天,春雷正在家里休息,突然接到老姨的電話,電話里的老姨氣急聲高,和平日里的和藹寬厚大相徑庭。春雷知道,老姨一般很少發脾氣,現在動這么大的肝火,一定是發生什么事了。

他趕緊問:“老姨呀,你咋地了?”

老姨氣得快哭了,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她家樓上有一對做安利的夫婦,發財了,人搬走了,把空房子賣了出去。他們的這個房子有點毛病,廁所漏水,漏過幾次,老姨只是上去打一個招呼,提醒注意,并未多說什么。

那對夫婦說修,卻一直未修,只是把水管子擰死,走人了事。

新的住戶來了,不能不用水,于是,又把水管子擰開了,擰開了就有隱患,終于有一天,又漏了。

新住戶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職業不詳。第一次漏水,老姨上去了,和言細語和他說,他也頻頻點頭,表示今后注意。可是,隔了不到一個月,又漏了,老姨再次上去,那個男人表情十分歉意。等到第三次漏水時,老姨去找,那個男人的臉色突然不好看了,對老姨說:“我正和房主交涉呢,真他媽不講究,等著吧,和他交涉完了再說。”

這話說得不在行,老姨當然不會舒服,但她沒有發作,依然對他講道理:“不管怎么說,不能再漏了。”

那男人不耐煩地擺擺手。

第四次漏水比較嚴重,老姨去敲門,敲了半天都沒有響應;再敲,那男人開門了,從里邊丟出二百元錢,大聲說:“去他媽的,算我倒霉。”

老姨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老姨對春雷說:“外甥啊,這不是欺負老太太沒人嗎?”

春雷趕緊安慰,說:“我馬上去看看,您別急。”

下樓打車,一路飛馳而至,發現老姨家的兒子、孫子也回來了,大家都圍著老太太打轉呢。見春雷到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一同到樓上去溝通情況。春雷敲門,才敲兩下,屋里那男的就吼了一聲:“大白錢都給你了,還敲什么呀?”

春雷說:“開門,是我。”

那個男的問:“你是誰呀?”

春雷說:“幫你們解決問題的,你開門就知道了。”

那個男的罵咧咧地開了門。

老姨的孫子是個愣小子,見他嘴巴不干凈,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拳。那個男的也不白給,奔向廚房去拿菜刀。打臭無賴春雷在行,不等他跨進廚房門,上去一把就把他給拽回來了。

老姨的兒子、孫子們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春雷要動手呢,一個個如同接到命令一般,你一巴掌我一拳,幾下就把那個男的打服了。那個男的哭了,躲在春雷身后不吱聲。春雷的本意是阻止他拿刀,沒有打他的意思,此時見他可憐,便口氣緩和地“教育”他。

春雷說:“沒有你這么干的,把人家漏了,不但不道歉,還惡語傷人,你說你錯沒錯?錯了不改,還罵人,能不挨揍嗎?當然了,小孩子動手打人也不對,可是,你不能動刀啊,你真動了刀,那和你說話的就不是我了。我說的你明白嗎?”

那個男的抽泣著說:“明白了。”

春雷又說:“我們這就回去了,你這漏水的毛病必須修好。另外,我們走是走了,如果我老姨出點什么事,我們還會來找你的,你明白嗎?”

那個男的擦了擦眼淚,說:“明白了。”

你別說,春雷的“教育”還真起作用,從那以后,連著幾個月,老姨家都沒漏水。春雷以為這下子消停了,誰知有一天,老姨又打電話來了。

春雷問:“老姨呀,又漏了?”

老姨哆哆嗦嗦地說:“沒有,沒有。”

“那咋地了?”

老姨說:“你說那個男的,我一出門,他就遠遠地跟著我,像個影子似的。你說,他是不是要報復我呀?”

春雷一聽就火了,馬上趕過去,順利地截獲了那個男的,那個男的一見春雷不但不害怕,還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對他邀功似的匯報說:“大哥,你問問咱老姨,我一直保護著她呢,沒事,沒人敢動她。”

春雷一下子哭笑不得。

老趙哥

去北京學習,一下子就認識了老趙哥。老趙哥喜歡喝酒,喜歡胡說,喜歡寫小說,喜歡忘記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總體上來看,他是一個快樂的人。我有一個在別人眼里不成立的“悖論”,快樂的人本質上善良的。

我和老趙哥是老鄉,有了這層關系,彼此貼近實屬正常。

到京的第一個周末,一起來學習的學軍就建議說,去京郊看朋友。不知為什么,我那天的心情有點莫名的糟糕,從坐地鐵開始,便說什么也打不起精神來。學軍看出我情緒的變化,便一遍遍給老趙哥打電話,借著問路的只言片語,向我傳遞他心底的關心與安慰。

換乘,換乘,再換乘,我們的目的地終于到了。

老趙哥在那里接站,我們在秋風中握手,互相介紹,就算認識了。以為馬上可以吃飯,結果又約了其他朋友,去更遠的地方就餐。學軍說,老趙嫂看得緊,老趙哥的口袋里永遠不會超過一百塊錢。聽了這話,老趙哥只是笑,并不多做解釋。老趙哥話多,跳躍性強,一般的思維跟不上他。

請客的是當地文聯的朋友,大家除了常規的禮貌性的交流,彼此言談都很拘謹而小心。

老趙哥向在座諸位介紹我時,有點夸大其詞,話語間可以感知他對我的創作經歷和作品的不了解。但他一再強調,我如何如何“厲害”,為了顯示我的“厲害”,還把我們老家幾個“不厲害”的角色提出來,大肆貶低一番,使得我們之間的“熟絡”和親近連他的老朋友學軍都要大大地吃驚一番。

吃過飯,天已大晚,回去的地鐵一定是沒有了,老趙哥執意不讓我們住賓館,直接把我們拉到女兒空置的房子里,一人一張床,借著酒勁兒得了一夜安睡。老趙哥的女婿是開酒廠的,家里有許多好酒,學軍要打開一瓶喝,他百般找借口不讓,而是跑到樓下超市,自己買了一打啤酒,就著花生米和蠶豆喝了。

他說:“那不是我的,我不能拿給你們喝。”

就是這個細節,讓我對他的小氣有了一份尊重。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推窗望去,不想卻被窗下的柿子樹吸引住了。正是九月中旬,枝頭的柿子已有了一圈紅暈。

我說:“老趙哥,等柿子熟了,給我留兩個。”

他憑著闌珊的酒意說:“什么一個兩個的,給你一箱。”

這當然是笑話。

又一次去京郊,已經是“十一”之后了,學軍因為生計的事,頗有一點鬧心。就提議再一次去看老趙哥。他說,和老趙哥認識二十幾年了,屬于見面煩,不見面還想的那種朋友。他比我們大,卻一點也不擔事,小時候,一起打架,他怕事情鬧大,竟跑到派出所“投案”去了,不但“投案”,還把警察領去我們家,作為他立功贖罪的決心和佐證。

“完了呢?”我問。

“按治安條例,罰款唄。”學軍回答。

我說:“我是問老趙哥作何解釋?”

學軍嘆了口氣說:“他的解釋倒是合理,他說,我就這么一個女兒,還小,我要是出點什么事,她不就完了嗎?”

我沒有再說什么,心里卻多少有些明白,上次在他女兒家里,他為什么不喝女婿存的好酒,他是害怕女婿看不起自己,從而連累了女兒。

是不是這么回事呢?

我愿意在心底肯定自己的這種假設。

老趙哥是典型的酒瘋子。第二次我們去京郊,一出地鐵,他就站在一家小店的門口招手呢。我們要了三個菜,一瓶“綠二”,聽他一個人吵吵鬧鬧地對應著下午的時間。晚上約好一個朋友吃火鍋,現在去早,他便自作主張地先擺了一桌“間餐”。一杯白酒下肚,他便一個勁兒向我道歉,說,上一次見面,說話口無遮攔,有的也說,沒的也說,真是得罪了。今天說的是真話,你的小小說我看了,整整一本,全看了,好,真好,服了。我把目光投向學軍,學軍點點頭,肯定他這一次說的全是真的。

老趙哥說:“還有,上一回說別人的作品不好,也不對,沒必要那么損人家,不管怎么說,都是寫東西的。不應該,不應該。”

我和學軍都忍不住笑了。

那天吃完飯,我們直接打車往十渡走,走得天都黑透了,才看見一片小區外的馬路上有幾處燈光閃爍。請客的朋友早到了,并點了一桌吃食,大家點點頭,報了姓名,便毫不客氣地胡喝起來。請客的是一位名人之后,快六十了,玩寫字,玩畫畫,玩唱戲,昆曲唱得十分了得,而且是反串,眉眼、身段均一絲不茍,可圈可點;坐陪的是一位“海龜”畫家,六十歲,畫油畫,喜歡格列柯,對色彩有異常的敏感。我們喝酒,什么時候喝高了,不知道,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還在酒桌上,只不過火鍋店轉成了小吃鋪,怎么來的,怎么又喝上的,不知道,只記得老趙哥不停地說:“都不是一般人,可惜一生就這么過來了。都沒什么大成就,但就一點,活成了自己,和別人活得不一樣。”

想一想這話也對。

我和學軍在北京的學習時間是半年,轉眼新年過了,我們結業的時刻也到了。有一天,老趙哥風塵仆仆地跑來看我們,見面就說:“帶錢了,帶錢了,今天誰也不許張羅,全我來。”

雖然不是惜別,但愁緒還是在一點凝聚的,我們找了一家街邊店,先白酒后啤酒,末了,又是人仰馬翻。這中間,老趙哥離席了一段時間,回來時,手里拎了一塑料袋凍柿子,他說:“家窗下的柿子是物業的,咱不敢動;這個是我買的,兄弟隨便吃。”塑料袋放下,又身體后縮,緊緊地一扯,說:“剛喝完白酒不能吃,容易得結石。”

他一臉的真誠,半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我對學軍說:“等哪天,你把老趙哥的小說找兩篇我看看唄,他應該寫得不錯。”

景大爺

我認識景大爺的時候,他應該還沒有退休,可不知道為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他總是那么悠閑。穿一件破舊的跨欄背心,前胸或者后背上總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他很清瘦,面部輪廓有棱有角,眼睛彎彎的,總含著笑意,頭發灰白,似乎帶著魯迅般的硬度。

還有一個印象,他的手里永遠會有一個酒盅,有時是玻璃的,有時是粗陶的,有時是細瓷的,這些酒盅像離家出走的孩子,七岔八岔就到了景大爺的碗櫥里。

說起他的身世,怕要用三天三夜的時間,所以,在這里,只能揀緊要的講。

他祖父輩中,有兩個人在溥儀的身邊做事,一個是景方昶,溥儀的四太傅之一,另一個我不知道名字,聽說是專門為溥儀抄寫詔書的——景大爺的字寫得好大概和家世有關。

景大爺年輕的時候,做過偽滿洲國的警察,當過派出所所長,給要人開過道,因為這樣的經歷,他在“文革”期間頗受了一些罪。全家被下放到前郭爾羅斯,連發霉的苞米都吃不飽。但景大爺天生的樂觀精神,讓他以無為的方式率領一家六口硬硬地熬過了那段艱苦的歲月。

對于自己的家世,他很少提及。

對于曾經的苦難,他從不抱怨。

每每把酒臨風,或高歌,或淺吟,胸襟之闊寥,讓人體會了,便難以忘記。

1979年夏天的某一個下午,我站在冶金地質學校的大墻上,高喊二哥的名字,三聲之后,從二樓的窗戶里同時探出兩個腦袋,一個是二哥景喜猷——景大爺的次子,一個便是景大爺,他樂呵地沖我招手,并示意我入樓的大門在前邊,我得從樓側繞過去。

我在熾熱的陽光里奔跑,很快就沖上了二樓。

正是中午,景大爺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

二哥介紹過我之后,景大爺便“強行”拉我入座,滿滿地給我倒上一杯葡萄酒——后來我知道,那其實是葡萄汁,酒精度數極小——然后說:“都上中學了,該喝點兒酒了。”

于是,我和二哥一人喝了一杯相識酒。

這一杯酒,注定了我們終生的情誼。

景大爺說:“做朋友就要做錚友,要坦誠相見,互相勸諫。”

就這句話,我永遠牢記在心。

景大爺一生很不容易,景大娘三十幾歲就得了大腦中樞神經萎縮,每日頭顱和雙手顫抖不已,幾乎喪失了勞動能力,一家人的生計全靠景大爺一個人的電工手藝,但他堅持讓他的四個孩子讀書,不想因為家庭的困窘,耽誤了孩子們的前程。

現在,二哥成了國內著名的書法家,應該是與景大爺的言傳身教有很大關系。

落實政策之后,景大爺家的生活狀況好了許多。他對生活的情趣顯然也更加舒暢起來,他自己裝了一臺九寸的黑白電視,讓景大娘開心解悶。看電視和聽廣播之間的差距不言而喻,景大娘有了這臺黑白電視,每天的時光都平添了一些色彩。

在我的印象里,景大爺從來沒有和景大娘高聲講過話,更不要說吵架斗氣了。

在醫生的預言里,景大娘是活不過四十歲的,但是她現在已經八十歲了,依然還能保持清晰的思維,我想,除了她自己的心胸開闊之外,景大爺也是有一份功勞的。

我是挨過景大爺的訓斥的。

那是因為我和二哥在一起玩耍,浪費了時間,他撞見后,嚴厲地讓我們在地中央站好,然后,取出宣紙、筆墨,連續寫了幾幅“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他把筆擲在桌子上,大聲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這么多年,這一幕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那以后,我和二哥的游戲改成了背誦古詩詞,每天背,每天比賽,漸漸地積累,我們每個人的頭腦中都刻存了幾百首詩詞曲賦。

二哥問我:“你長大后的理想是什么?”

我說:“我想當個作家。”停頓一下,又反問:“你呢?”

二哥說:“我想當個書法家。”

后來,我們一直在為此努力。

景大爺六十歲那一年,突發腦溢血,送進醫院不久,便去世了。知道這個消息后,我曾一個人坐在夜色重重的路邊哭泣,從我眼淚落下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其實,從見面的那一天起,我就是愛他的。

那天,我主持景大娘的八十歲壽宴,在人生回顧這一環節里,我又一次看到了景大爺的照片,他依然在微笑,目光里的輕松和淡然和他生前一樣。

他活著的時候,曾做過交代,死后不留骨灰;可兒孫們為了忌日和年節有個想念之處,便把骨灰存在了殯儀館的靈塔之內。景大爺在天有靈吧?他去世后不幾年,靈塔突發大火,他的骨灰盒如他心愿般地消失了,如煙似霧,回歸于天地之間。

我和二哥說:“把景大爺寫的字給我一幅吧。”

他知道我說的是“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他點點頭,說:“哪天去取吧。”

說完這句話,我們就都沉默了。

責任編輯∕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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