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視閾下小說《紅字》多維解讀

作為19世紀美國杰出的浪漫主義作家，納撒尼爾·霍桑將浪漫主義與女性主義共同注入其小說創作當中，塑造了許多個性鮮明、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他通過對這些女性各自命運的詮釋與描摹，展現了在清教統治之下的美國社會中的女性生存的現狀，對女性的自我認知以及自我地位的確立作出了探討，并通過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將女性在自我身份的認知和獨立思想的形成過程中所遇到的困難和迷惘全部展現了出來。霍桑最為著名的長篇小說《紅字》就是這樣的一部作品，從表面上看，只是講述了海斯特·白蘭的通奸行為被發現，以受到懲罰為線索展開了對于以海斯特為代表的女性形象的內心世界和命運的追尋，通過對海斯特這樣一個叛逆的女性形象的塑造，表達了霍桑對于愛情與自由的贊美與渴望，表現了19世紀美國復雜的社會現狀，同時也對女性在實現自身社會價值的同時如何與男性建立一種平衡的新型關系，如何實現女性對于家庭的母性的意義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一、女性主義意識下的人物形象的塑造

霍桑在小說《紅字》中成功塑造了海斯特·白蘭這樣一個女性人物形象，她背棄了社會的準則，違背了父權社會對于理想婦女形象的道德要求，成為父權社會的背叛者，對整個社會的道德體系提出了挑戰并構成了威脅。海斯特是一個具有獨立人格的女性，這樣的女性形象與傳統的女性形象截然相反，在以男性掌握主要話語權的父權社會中，女性的人格被社會的主要道德標準打磨掉，留下的只有符合社會認知和道德認知的標準化的女性。在西方社會當中，《圣經》是制約女性及其婚姻的最高準則，所以海斯特背叛的不僅僅是男性以及社會的對于女性的道德準則，她的行為更是對《圣經》的背叛和無視。所以，在對海斯特這個女性人物形象的關注上，女性對于幸福的追求、欲望的滿足以及對于自由的抗爭才是值得我們去深切關注和研究的重點。

海斯特·白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經歷了一個蛻變的過程。在一開始，海斯特并不懂什么是婚姻，傳統的道德典范制約著她，婚姻和男性束縛并消磨著她，所以她成為了醫生羅杰的“私有財產”，無愛的婚姻讓海斯特想逃走，想擺脫他，以至于她勇敢地對羅杰說：“坦白地說，我感覺不到愛。”終日與鎖在清教徒社會道德藩籬內的其他女性一樣，過著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意識的日子。直到與丁梅斯代爾的相遇，才讓海斯特開始懷疑這一切，懷疑自己曾經的生活，審視社會對于女性的道德枷鎖，審視自己的婚姻，開始肯定自己認定的愛情。所以，即便是海斯特胸口的A字如血一般鮮紅灼熱，她仍然能夠以自己以為的方式生存下去，就如同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一樣，海斯特的獨立自主性已經讓她可以獨自帶著孩子堅強地生活下去，而不在乎他人的目光。“雖然人世在她身上刺了一個標記，那對于一個女性的心比燙在該隱額上的標記更加難堪，但她有天生的堅強個性與稀有的才能，所以世界是不能完全把她拋掉的。”獨立的人格雖然讓海斯特遭受了異類的待遇，但是其個性的光彩卻讓她始終在人群中閃閃發亮吸引人的目光;雖然“她拿那些窮人當做慈善的對象，向他們伸出了救濟的手，可是時常要受他們的侮辱”，但是海斯特“對于這些打擊無從反應，只不過有一陣紅潮禁不住涌上她蒼白的雙頰，然后又潛入她心胸的深處”。此時海斯特的堅強獨立的女性形象躍然紙上，深入人心，贏得眾人欷歔的同時，也逐漸在眾人心中擁有了一個特殊的地位。

直到多年之后，小珠兒已經七歲了，海斯特所在的位置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被侮辱與被排斥的異類了，海斯特平靜地忍受著社會上各個階層的人們對于她的排斥和侮辱，平靜地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幫助那些曾經侮辱過自己的人們，不寄希望于得到對方的報答，也不寄希望于改變自己的生存現狀，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之后的海斯特可以更坦然地生活，所以也讓她在人們的心中在多年之后得到了一個特殊的位置，而她胸前那曾經代表著屈辱與罪惡的鮮紅的字母，此時也被傾注了別的含義，更像是一個行善的標記在她胸前閃耀著動人的光暈。

海斯特的人物形象從一開始的“魔鬼”形象逐漸轉變為“天使”形象，她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脫離男人，通過自己的雙手創造可以讓自己生存下去的價值，在這樣的過程當中，海斯特的獨立人格逐漸建立起來，也逐漸讓父權社會對于女性的審判標準在人們心中動搖，所以海斯特的女性形象從思想到生存方式都是對于父權社會的一種挑戰。

二、多種寫作手法在《紅字》中的運用

（一）象征手法

小說《紅字》被人們看做是美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象征主義小說，小說圍繞獨具象征意義的字母A徐徐展開，將象征主義貫穿整部小說，將象征主義的表現手法徹底地發揮出來。“在她衣服的胸部，現出了A形的字，那是精美的紅布制成的，四周有金線織成的細工刺繡和奇巧花樣。”作為通奸（Adultery）和恥辱的象征，字母A貫穿了小說的始終，是小說發展的主軸。字母A從小說的開始到結尾逐漸發生著變化，開始也許僅僅是代表了“通奸”這個詞語的縮寫，但是到了小說結尾處，字母A更是像天使（Angel）的縮寫，貼在海斯特的胸前，從一開始象征著海斯特罪惡的形象到最后象征著海斯特純粹善良的天使的一面，字母A逐漸成為象征著火熱內心的一個符號，象征著在人群中引人注目的靈魂。

而在小說開篇，“橡木大門上沉重的鐵件所生的銹，看起來是比這新世界里任何一切都更古老。像一切附著于罪惡的東西一樣，它似乎從來不曾有過青春的時代。”對監獄大門的描寫形象而深刻，不僅將大門的外觀描寫得形象立體，同時也將其象征意義表露無遺，“看起來是比這新世界里任何一切都更古老”更加直接地表明當時社會充斥著傳統封閉的教條主義與落后的道德規范，這扇門更像是代表了腐朽不堪的思想，封閉并排斥著一切與之相悖的事物。

（二）委婉手法

在小說《紅字》的開篇，海斯特·白蘭就已經成為波士頓市民眼中的異類，已經成為家庭婦女在街頭巷尾批評唾棄的話題。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海斯特犯下通奸罪，觸犯了當時清教社會的道德體系。對于通奸罪的隱瞞和懺悔是《紅字》的全部內容，而開篇直接交代了事件的結果，引發了讀者一探究竟的興趣，在這個過程當中，霍桑同時還利用更加間接婉轉的雙重否定結構句式以及不斷變換敘事語氣，不斷吸引讀者繼續閱讀下去。委婉的敘事手法是霍桑小說的主要創作風格之一，這樣的敘事風格源自于霍桑的矛盾思想，他對一個人物或者事物的描寫常常是通過不同的敘述方式或者敘述角度來進行展示，讓讀者結合故事的情節去自己挖掘人物形象或者事物的最真實的一面，去尋找最正確的答案。正是霍桑這種矛盾思想的作用，才讓他的作品散發著不一樣的魅力，正是這種不確定性和神秘感，才讓其作品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扎實，值得推敲和研究。

三、霍桑矛盾的宗教意識對《紅字》的局限性

霍桑出生于馬薩諸塞州的塞勒姆鎮，從小就養成的對一切事物的懷疑、觀望和批判的態度就源自于他的家鄉，當地的傳統宗教文化氛圍浸潤著他的靈魂和思想。霍桑的祖先幾代都是清教徒，也曾參加過臭名昭著的“驅巫運動”，如此家族的歷史讓霍桑背負著精神上和心理上的罪惡感，所以霍桑的小說當中具有鮮明的宗教色彩，霍桑對于宗教對人性的束縛不斷進行著審視與批判，清教社會的黑暗面在霍桑的筆下被以全景畫的方式展現出來，就像小說《紅字》中的海斯特一樣，霍桑通過海斯特在這樣的社會中的遭遇將宗教思想的局限性深刻地反映出來，同時也通過海斯特這樣的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給讀者以啟迪，讓人們在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絲光線和前進的方向。

但是，從《紅字》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霍桑這種宗教思想的局限性與矛盾性，一方面，在對傳統的宗教思想進行著無情的批判;另一方面，卻通過丁梅斯代爾這個人物形象不斷進行懺悔，從丁梅斯代爾的眼中審視人們身上的“罪惡”，如此我們可以看到，霍桑小說中也存在深刻的原罪意識，他認為，對于人們犯下的罪的最殘酷和嚴苛的道德審判往往來自人的內心。所以在小說《紅字》當中，我們可以看到丁梅斯代爾的形象是日趨孱弱和敏感的，正是源自內心的掙扎，讓他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正是霍桑的這種思想的局限性讓小說充滿了矛盾思想，批判的同時也在懺悔，也正是這樣的矛盾思想讓不同的人都能從不同的角度獲得各自的收獲，或是反抗傳統，或是自我審視與懺悔。

四、結語

通過對小說《紅字》的多維解讀，我們可以看到霍桑的小說作品當中融入了濃厚的女性主義傾向，對于女性形象的關照是霍桑小說的主要方向，通過對傳統的清教主義思想的批判，霍桑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一個個具有獨立人格頑強自由的女性形象，委婉的筆觸讓霍桑的作品具有很強的可讀性，象征主義手法的運用同時也讓其作品具有了更加鮮明的符號學含義， 但是由于受到成長環境與背景的影響，霍桑的思想當中始終具有“原罪”思想，并且也體現在了其作品當中，其矛盾思想不可避免地讓其作品產生一定的局限性，超驗主義和浪漫主義氣質讓其作品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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