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靈壽方言分音詞所體現的晉語過渡性特征研究

摘 要：河北省靈壽縣位于晉語方言與冀魯官話的過渡地帶，靈壽方言體現出晉語過渡性特征。分音詞是晉語最重要、最典型的語言特征之一，文章從調查靈壽方言分音詞入手，選取幾個有代表性的方言調查點，考察靈壽方言分音詞從晉語到官話過渡區域的演變過程。

關鍵詞：靈壽方言 分音詞 晉語 過渡性特征

晉語中有一種特殊的連綿詞——分音詞，其第一個音節的聲母和第二個音節的韻母相拼，可以得出一個與之詞義相同或相近的單音節詞[1]（P57），如太原話中的“薄拉（撥）”“圪欖（桿）”。晉語分音詞第二個音節的聲母大都是l，所以有些學者又稱其為“嵌l詞”[2]（P455）。

河北省靈壽縣位于晉語方言與冀魯官話的過渡地帶，靈壽方言體現出晉語過渡性特征。本文從調查靈壽方言分音詞入手，自西向東選取有代表性的方言調查點，考察靈壽方言分音詞從晉語到官話過渡區域的演變過程。

一、靈壽方言的分音詞

本文選取靈壽縣境內的宅頭以及孟托兩個自然村作為方言調查點。

宅頭位于靈壽縣城西北55公里處。西連團泊口鄉，南隔王母觀山與平山縣相接，東界陳莊鎮，北與張家莊鄉隔慈河相望，屬山區。

孟托位于縣城東北3公里處。東鄰北洼鄉，南接靈壽鎮，西與北狗臺鄉、護駕疃鄉為鄰，北與南寨鄉相連，屬平原區。

（一）宅頭方言的分音詞

宅頭常用的分音詞有49個，現列舉如下（1～33為動詞，34～42為名詞，43～44為量詞，45～49為形容詞，□表示本字不明）

分音詞 本詞 釋義

1.不拉pu24la 撥 撥動的意思。

（1）把剩哩菜～哩碗里。

2.薄楞pu24l?? 蹦 蹦跳的意思。

（2）不敢在炕上亂～。

3.特拉t‘?24la 拖 指拖著鞋。

（3）老這么～著（著，音[?]，下同）鞋，才愛壞哩。

4.特嚕t‘?24lu 耷 下墜的意思。

（4）褲腰帶沒系好，～下來覽。

5.圪料k?24liau 翹 彎曲的意思。

（5）木板受潮咾就～覽。

6.滴溜ti24liu 提 提著的意思。

（6）他勁兒大，一下就把孩子～起來唻。

7.沒拉mu24la 抹 擦的意思。

（7）他把臉～兩下就算是洗覽。

8.忽拉xu24la 畫 潦草涂寫或敷衍寫作。

（8）不好好寫字在紙上瞎～曼兒覽。

9.克撩k‘?24liau 蹺 蹺起的意思。

（9）～起腿。

10.忽攏xu21lu? 哄 哄騙的意思。

（10）做營生可不能～人。

11.不撈pu24lɑu 刨 把堆放的東西分散開。

（11）落窩雞就愛在土里瞎～。

12.骨攏ku24lu? 滾 滾動的意思。

（12）棗兒扣覽，～覽一地。

13.骨拉ku24la 刮 沿著物體表面移動，把表面的東西去掉。

（13）把墻上哩膩子～下來。

14.骨抓k‘u24t?‘ua 刮 沿著物體表面移動，把表面的東西去掉。

（14）鍋蓋都臟成什么樣覽，使勁～～。

15.不來pu24lai 擺 擺動的意思。

（15）頭發還濕著哩，別瞎～覽，水點濺哩哪都是。

16.窟蜷k‘u24t?‘yan 蜷 蜷縮的意思。

（16）被窩涼哩不行，一宿我都～著腿。

17.坷抽k‘?24t?‘ou 皺 皺縮的意思。

（17）新買哩衣服，看讓你弄哩～成什么樣覽。

18.轱碌ku24lu 錮 焊補器具。

（18）這鍋～一下還能用。

19.薄濫pu24l??? 拌 攪拌的意思。

（19）把面～起來吧。

20.薄爛pu24l??? 絆 被低矮的東西擋住，行走不方便。

（20）這一圪堆土把我～覽一下。

21.不朝pu24t?au 刨 用手亂扒。

（21）他不會水，只會在水里瞎～。

22.摸律mu24ly □ 用手順著摸過去，把物體表面的東西去掉。

（22）把床單～平咾。

23.摸撈mu24lau □ 用來回搓揉的方式按摩。

（23）碰覽一下，～～都不疼覽。

24.骨甬ku24 y? 拱 用身體撞動或撥開別的東西。

（24）別～覽，擠哩我快沒地方覽。

25.圪拉k‘?24la 掛 借助于繩子、鉤子等使物體附著于某處的一點或幾點。

（25）你脖著上～著曼兒覽？

26.圪離k?24lei □ 用手搔腋下叫圪離。

（26）他～哩人直笑。

27.骨裸ku24luo 裹 包裹住。

（27）快把孩子～緊咾，別著涼咾。

28.鋪棱p‘u24l?? 膨 綻放。

（28）夜兒個昨天這花還都是骨都花蕾，今兒個可都～開了。

29.出溜t?‘u24liou□從手中滑出，從坡上滑下。

（29）他不小心，從坡上～下來覽。

30.忽□xu24lian □ 活落，松動的意思。

（30）牙一～～哩，快長不住覽。

31.忽晃xu24xuɑ? 晃 閃動。

（31）風吹哩燭火～～哩。

32.圪踮k?24 tian 蹇 一顛一顛的。

（32）他右腿受過傷，走路～～哩。

33.鼓搗ku24t? 搞 反復擺弄。

（33）好好哩電視機硬是讓你～壞覽。

34.圪勞k?24la? 角 墻角的意思。

（34）笤帚在這兒當地哩，放到門后頭哩～哩吧。

35.克朗k‘?21la? 框 框子的意思。

（35）鏡子上哩玻璃打碎覽，只?？铡[。

36.窟窿k‘u24lu? 孔 孔、洞的意思。

（36）衣裳破覽好幾個～。

37.窟聯k‘u24lian 圈

（37）把頭燙覽著～毛。

38.圪棱k?24l?? 埂 土埂。

（38）這兒有一著～，看著點摔倒咾。

39.圪欖k?24l??? 桿 棍棒的意思。

（39）他手里拿著一根柳木～。

40.圪漏k?r24lou □ 打嗝的意思。

（40）他著涼覽，直打～。

41.轱轆ku21lu 轂 車輪。

（41）農村～車現在也很少見覽。

42.□□k?24la □ 液體浸漬留下的痕跡。

（42）被子上全是娃娃尿哩～。

43.忽欒xu24luan 環 量詞，用于團形的東西。

（43）汗把背心洇哩一～一～哩。

44.突嚕tu24lu 串 量詞

（44）一～鑰匙。

45.撲棱p‘u24l?? 蓬 指枝葉繁茂叢生的意思。

（45）花修剪哩園園哩一～。

46.囫圇xu24lu? 渾 完整的意思。

（46）沒牙老漢，吃東西～半片。

47.機靈t?i24li? 精 聰明伶俐的意思。

（47）這娃娃一看都知道～哩不行。

48.撲辣p‘u24la 潑 潑辣能干的意思。

（48）他家那口子～著哩，曼兒也敢干。

49.圪冉k?24?an 干 沒有水分或水分很少。

（49）干餅放一宿都～哩不好吃覽。

（二）孟托方言的分音詞

孟托常用的分音詞有31個，列舉如下（1～22為動詞，23～28為名詞，29為量詞，30～31為形容詞）

分音詞 本詞 釋義

1.不拉pu24la 撥 撥動的意思。

（50）把剩哩菜～哩碗里。

2.薄楞pu24l?? 蹦 蹦跳的意思。

（51）不敢在炕上亂～。

3.特拉t‘?24la 拖 指拖著鞋。

（52）總這樣～著鞋，才好壞哩。

4.特嚕t‘?24lu 耷 下墜的意思。

（53）褲腰帶沒系好，～下來覽。

5.圪料k?24liau 翹 彎曲的意思。

（54）木板受潮咾就～覽。

6.滴溜ti24liu 提 提著的意思。

（55）他勁兒大，一下就把孩子～起來唻。

7.沒拉mu24la 抹 擦的意思。

（56）他把臉～兩下就算是洗覽。

8.忽拉xu24la 畫 潦草涂寫或敷衍寫作。

（57）不好好寫字在紙上瞎～曼兒覽。

9.忽攏xu24lu? 哄 哄騙的意思。

（58）做營生可不能～人。

10.骨攏ku24lu? 滾 滾動的意思。

（59）棗兒扣覽，～覽一地。

11.骨抓 k‘u24t?‘ua 刮 沿著物體表面移動，把表面的東西去掉。

（60）鍋蓋都臟成什么樣覽，使勁～～。

12.不來pu24lai 擺 擺動的意思。

（61）頭發還濕著哩，別瞎～覽，水點子濺哩哪都是。

13.窟蜷k‘u24t?‘yan 蜷 蜷縮的意思。

（62）被窩涼哩不行，一宿我都～著腿。

14.坷抽k‘?24t?‘ou 皺 皺縮的意思。

（63）新買哩衣服，看讓你弄哩～成什么樣覽。

15.轱碌ku24lu 錮 焊補器具。

（64）這鍋～一下還能用。

16.不朝pu24t?au 刨 用手亂扒。

（65）他不會水，只會在水瞎～。

17.摸撈mu24lau □ 用來回搓揉的方式按摩。

（66）碰覽一下，～～都不疼覽。

18.骨甬ku24 y? 拱 用身體撞動或撥開別的東西。

（67）別～覽，擠哩我快沒地方覽。

19.圪離k?24t?ei □ 用手搔腋下叫圪離。

（68）他～哩人直笑。

20.骨裸ku24luo 裹 包裹住。

（69）快把孩子～緊咾，別著涼咾。

21.圪拉 k?24la 掛 借助于繩子、鉤子等使物體附著于某處的一點或幾點。

（70）你脖著上～著曼兒覽？

22.鋪棱p‘u24l?? 膨 綻放。

（71）夜兒個昨天這花還都是骨都花蕾，今兒個可都～開了。

23.圪勞k?24lau 角 墻角的意思。

（72）笤帚在這兒當地哩，放到門后頭哩～哩吧。

24.窟窿k‘u24lu? 孔 孔、洞的意思。

（73）衣裳破覽好幾個～。

25.圪棱k?24l?? 埂 土埂。

（74）這兒有一著～，看著點別摔倒咾。

26.圪欖k?24l? ? 桿 棍棒的意思。

（75）他手里拿著一根柳木～。

27.轱轆 ku21lu 轂 車輪。

（76）農村～車現在也很少見覽。

28.□□?21l? ? □ 液體浸漬留下的痕跡。

（77）被子上全是娃娃尿哩～。

29.突嚕tu24lu 串 量詞

（78）一～鑰匙。

30.撲棱p‘u24l?? 蓬 指枝葉繁茂叢生的意思。

（79）花修剪哩園園哩一～。

31.機靈t?i24li? 精 聰明伶俐的意思。

（80）這娃娃一看都知道～哩不行。

二、晉語核心區太原方言的分音詞

《太原方言詞典》記錄了太原市的46個分音詞，根據趙秉璇（1979）的研究，太原等地現在仍經常使用的分音詞有88個。我們以晉語核心區太原方言的分音詞為例，來看一下典型的晉語分音詞的構造規則：“現代太原話‘撥’的單字音讀[pa?]，分音詞是‘薄拉’。從‘撥’分音成‘薄拉’的方法是：先把‘撥’的聲母和韻母分開，然后在[p]的后面加上一個特定的韻母[??]，在韻母[a?]的前面加上一個特定的聲母[l]，最后得到薄拉[p??la?]這樣一個讀音。按前面的分析方法，‘薄’是‘聲母字’，‘薄’的韻母[??]是‘附加韻’；‘拉’是‘韻母字’，‘拉’的聲母[l]就是‘附加聲’。附加聲和附加韻合起來就成為附加音。晉語區各地的分音詞基本上都是用[l??]或[lu??]拆開來和本字音的聲韻母分別匹配后形成的?！盵3]（P42）下面我們列舉太原方言的一些分音詞：

1.薄臘p??54la?2 撥 撥動的意思。

（81）把菜～到碗里。

2.仆拉p‘??54la?2 爬 趴在地上不動。

（82）看見一個人～在地上。

3.□欄t??54l??11 談 多言多語的意思。

（83）亂～一氣。

4.圪欖k??54l??45桿 棍棒的意思。

（84）他手里拿的一根柳木～。

5.□聯k‘u??54ly?11 圈

（85）畫了兀些些圓～。

6.□浪x??54l??45 巷 巷子。

（86）～里有戶人家。

7.特欒t‘??54lu???11 團 量詞，用于團形的東西。

（87）一～泥。

8.機靈t?i??54li?45 精 聰明伶俐的意思。

（88）這娃娃真～。

9.圪料k??54liau45 翹 彎曲的意思。

（89）這根棍子～彎弓的。

與太原等晉語核心地區相比，靈壽方言的分音詞有以下四個特點：

（一）數量有所減少。太原等晉語核心地區經常使用的分音詞

有88個。而靈壽宅頭只有49個，越往東，數量越減少，到了靈壽縣城附近，經常使用的分音詞只有30個左右，克撩k‘?24liau、不撈pu24lɑu、骨拉ku24la、忽欒xu24luan、囫圇xu24lu?、克朗k‘?21la、薄濫pu24l?、薄爛pu24l?、摸律m?24ly、鼓搗ku24t?、窟聯k‘u24lian、忽□xu24lian、圪冉k?24?an等詞已基本不說，“不拉”一詞只有老年人（50歲及其以上）才說，中年人和年輕人則基本上不再使用。由此可見，在晉語張呼片的靈壽縣境內，由深山區的宅頭到平原區城關附近的孟托村，分音詞的數量呈現逐漸減少的趨勢。

（二）不再嚴守附加音是[l??]或[lu??]這兩條規則，有一些字的附加音用[t?]、[xu]、[la]

即便如此，我們仍然認為是分音詞。理由如下：1.每個音節都不表義，是雙音單純詞。2.分音詞與一個相應的單音詞詞義相同，語音上具有與反切相類的關系，即分音詞的第一個音節的聲母與第二個音節的韻母相拼，可以得出這個分音詞。3.我們說晉語分音詞第二個音節的聲母大都是[l]，但并不是所有的分音詞都有這個特點。如扶搖（飆），丁寧（鉦）等。栗治國（1991）和賀?。?980）分別記載了伊蒙方言和獲嘉方言的分音詞，其中很多分音詞的附加聲是[t]、[x]、[p]、[t?]、[t?‘]、[?]等，附加音是[t??]、[p??]、[t???]、[s??]、[t?‘i??]、和[lu?]等。如：鼓[ku]：圪堵[k??tu]；截[t?i??]：圪切[k??t?‘i??]；荊[t?in]：圪針[k??t??n]；干[kan]：圪冉[k???an]等。

（三）讀音也有所變化

分音詞的第一個音節不再是帶有喉塞尾的入聲音節，而只是讀作入聲調類。這和靈壽縣入聲保持一個調類，沒有喉塞尾的狀況是一致的。

（四）即便在靈壽境內，同一個分音詞的附加聲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k?24la”和“圪離k?24lei”在孟托村分別讀為“?21l?”和“k?24t?ei”。有的調值也發生了改變，如：“□□k?21la、薄落pu21lau、轱轆 ku211lu”的第一個音節由入聲調24變為舒聲調2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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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栗治國.伊盟方言的“分音詞”[J].方言，1991，（3）.

[5]賀巍.獲嘉方言的表音字詞頭[J].方言，1980，（1）.

（高玉敏 河北石家莊 河北行政學院社會和文化教研部 050031；盧冀峰 河北行政學院院（黨）辦公室 05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