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所指隱喻和轉喻界面即隱喻和轉喻的互動。Geeraerts(2002)的棱柱形模式(The Prismatic Model)指出兩者的互動有三種形式:連續發生、并行發生和交替發生。本文試圖通過該模式中的三種互動形式,考察漢英對等習語隱喻義產生的認知過程及隱喻和轉喻的界面問題。
關鍵詞:漢英對等習語 隱喻 轉喻 界面 棱柱形模式
一、引言
習語的語義整體性、搭配固定性及語法不規則性使其成為學者競相探討的話題。人們大體從兩個視角——傳統視角及認知視角對其進行研究。早期國內學者主要研究習語特征、分類、來源及翻譯等,國外學者主要考察不可分割性、生成性、交際功能及理解過程。傳統視角的習語研究雖具重要作用,但其未曾深刻探討習語的認知過程。認知語言學指出習語可拆分性,并通過隱喻、轉喻對其認知過程進行分析。在習語義產生過程中,人類兩種最基本的認知方式——隱喻與轉喻并非相互獨立,而通常是相互作用的。
二、理論背景
(一)柱形模式
Geeraerts(2002)提出的“棱柱形模式”旨在解釋熟語或習語(idioms)和復合詞(compounds)的語義。首先要對“組構性”(compositionality)、“同構性”(isomorphism)以及“理據性”(motivation)進行區別。就組構性而言,可從動態及非動態兩個角度進行理解。前者認為組構性是一種基于組成成分的語義派生過程(Geeraerts,2002:45);后者則強調詞語整體語義與組成成分語義間的一一對應關系。Geeraerts將動態的觀點仍稱為組構性,將非動態的觀點稱為同構性。Geeraerts又提出組合性非派生性與聚合性非派生性的區別,后者是指從詞語字面義到比喻義的語義擴展的透明性。從字面義到比喻義間的過渡是不透明的,無法根據字面義派生出其比喻義,其“理據影像”(image)已經喪失。這種派生性稱為理據性(張輝,2008:6)。由于該模式形狀像棱柱,故稱其為棱柱形模式。Geeraerts假定每個習語只包含兩個詞匯,下圖中的上下三條聚合線為理據性,前后兩個三角為組合同構性。
圖1:棱柱形模式
(二)三種互動形式
Geeraerts(2002:454~461)區分了3類隱喻和轉喻的互動:連續發生;并行發生;交替(interchangeably)發生。連續發生指復合表達的語義到比喻義包含兩個語義延伸,但本文只討論隱喻、轉喻先后發生的情況,而剔除兩個轉喻先后發生的例子。并行發生指復合表達的語義中的不同理據連接存在差別。如圖1,1~4、2~5與3~6中存在著不同的理據連接——至少存在一個隱喻、一個轉喻。交替發生指復合表達從字面義到比喻義可通過兩種不同的棱柱形模式進行分析——兩種分析過程包含隱喻性及轉喻性連接的不同組合。
三、漢英對等習語的隱喻轉喻界面分析
語料主要來自謝大任《新編漢英對等成語詞典》。并非該詞典所有的成語都屬于本文研究范圍,故需進行篩選與整理。首先,借成語網站http://www.ourdict.cn/以確保所選語料均為成語;其次,剔除四字詞組、五字詞組及諺語等;再次,將結構基本相同,字面義、引申義基本相似且句法成分亦相同的四字格習語視為同一個(如“海底撈針”與“大海撈針”);最后剔除只包含一個語義延伸或無引申義的四字格習語(如“本來面目”“束之高閣”等)。經過以上篩選,共得到188對符合條件的對等習語。參考其他材料后,又得8對。最終得到196對對等習語。
(一)隱喻和轉喻連續發生
“挖肉補瘡”與其對等習語“to rob one’s belly to cover one’s back”是此類中的典型之例。
圖2:“挖肉補瘡”連續順序
如圖2,“挖肉”與“使用有害方法”,“補瘡”與“救急”“挖肉補瘡”與“使用有害方法救急”間存在較明顯的一一對應關系,其字面義與比喻義間相似性亦較明顯,1~4,2~5,3~6存在著隱喻投射關系。其后半部分是由三個因果轉喻組成。
對等習語“to rob one’s belly to cover one’s back”基本可通過同一模式進行分析。若將兩個習語進行比較,可知“to rob one’s belly”與“挖肉”及“to cover one’s back”與“補瘡”的對應關系。
(二)隱喻和轉喻并行發生
并行發生意味著隱喻與轉喻同時存在,在一個小棱柱模型中,三條聚合線同時存在兩種不同的認知方式。“佛口蛇心”與其對等習語“an iron fist in a velvet glove”就屬于這類。若將其隱喻義“外表善良,內心惡毒”改寫為“說好聽的話卻有著惡毒的心”,則“佛口”與“說好聽的話”以及“蛇心”與“惡毒的心”間的一一對應關系就顯而易見了。
圖3:“佛口蛇心”的并行順序
如圖3,“佛口蛇心”整體字面義先經過轉喻延伸,得到轉喻義“佛的話,蛇的本性”。在第一個棱柱型模式中,共存在三個轉喻,而在后一個模式中則同時存在隱喻與轉喻。
“an iron fist in a velvet glove”中,“the fist”與“the glove”的位置關系表明兩者存在“內外”關系。習語使用者會從“an iron fist”提取“堅硬剛強”的特性,從“a velvet glove”中提取“柔軟溫和”的特性,說明這兩者均為轉喻。經過轉喻延伸后,再各自隱喻為“外表善良”“內心惡毒”。在此模式中的下聚合線,該習語先經過兩個轉喻再經過兩個隱喻,而其上聚合線則是兩個隱喻延伸。
(三)交替發生
隱喻與轉喻交替發生要求用兩種完全不同的棱柱形模式對同一習語進行解釋,且兩種模式具有相等或接近相等的可行性。經過對所得語料的分析,只得到一對該類習語——“火上加油”與“to add fuel to the flames”。該對習語的分析具有一致性,習語義“someone becomes more furious”及“憤怒更盛”可通過以下兩種方式獲得。
圖4:“火上加油”的棱柱形圖a
從字面義到習語義,“火上加油”包含兩個語義延伸。第一個是因果轉喻,第二個則是一個隱喻,因其包含了一跨域映射,即從“火”到“憤怒”。
圖5:“火上加油”的棱柱形圖b
字面義先經過相似性隱喻到“激怒他人”,再通過一個因果轉喻得到“憤怒更盛”這一層隱喻義。
(四)漢英對等習語中不同的互動形式
以上所分析的對等習語均可用同一種模式進行認知闡釋,但仍然存在對等習語中的漢英習語需用不同模式進行闡釋的情況,此類習語中有“東施效顰”與“a jackdaw in peacock’s feathers”。
圖6:“東施效顰”的棱柱形圖——并行發生
如圖6,各組成部分字面義及整體字面義都無法直接達到習語義,即無法從2、3或1達到7。只有通過分析該習語的來源及背后的典故——通過分析4、5、6方可達到其隱喻義。確切地說,2與5存在著一致性,兩者不包含語義延伸;1~4、3~6都屬于“部分-整體”轉喻;6~9、4~7是隱喻性延伸。5~8為轉喻性延伸,其含兩個過程:其一是從“西施其里之丑人”中提取“丑”的特性;其二較難分辨,但可從轉喻基礎入手,將其視作轉喻,因為“丑”這一特性與“不顧自身條件”存在著一定的相近性。
圖7:“a jackdaw in peacock’s feathers”的棱柱形圖——連續發生
該習語從字面義到習語義包含兩個過程。首先,“寒鴉穿著孔雀的羽毛”經過轉喻到達“一種黑色羽毛的鳥穿著彩色的羽毛”——提取“寒鴉”及“孔雀”的特征,再通過隱喻延伸達到“不顧后果,胡亂模仿”這一層引申義。假如,寒鴉不再是黑色,而是擁有了孔雀那色彩斑斕的羽毛,那么,寒鴉也不再是寒鴉。
四、結語
終上所述,漢英習語均可通過棱柱形模式進行認知闡釋以探討隱喻和轉喻界面問題。漢英對等習語中,有些可通過同一模式進行闡釋,另一些則需通過不同模式進行分析。前者主要是由于人類生活經驗的一致性,兩個民族在某種程度上都以相同的方式觀察世界、感受世界、認知世界;后者則是由于不同民族之間文化及認知角度的差異性。根據語料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四點結論:
1.棱柱形模式的三種互動形式在漢英習語中均存在。
2.是漢語習語還是英語習語,第三種模式——隱喻和轉喻交替發生均較少。
3.對等習語中可以用同一個模式進行闡釋(即一對對等習語兩者均由連續發生模式進行闡釋或并行模式或交替模式)的習語所占比例非常高。
4.習語的差異性:漢語習語中,通過連續發生模式進行闡釋的習語數量較之并行發生模式,相差無幾;英語習語中,兩者數目卻相差懸殊,連續發生模式所占比例要大得多。其原因在于漢語習語結構多樣化:名詞+名詞(鏡花水月、大刀闊斧);名詞+動詞(暗箭傷人、老馬識途);動詞+動詞(對牛彈琴、開門揖盜);動詞+名詞(坐收漁利、獨占鰲頭);形容詞+動詞(危如累卵)等。英語習語則大部分以動詞開頭。
(本文是2013年寧波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項目“漢英習語中隱喻和轉喻及其界面的認知對比考察——以漢語四字格習語為基點”[項目編號:G13028]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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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勵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