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俄羅斯的“變”與“等”

克里米亞入俄的余震尚未消散，烏克蘭局勢再度升級。在南部和東部，要求給予更多自主權和實行聯邦制的武裝力量開始攻占當地政府的重要建筑。基輔政權亦強硬發出“最后通牒”，要求東部抗議者放下武器。隨后展開的所謂“反恐行動”，則徹底將政治對抗變成武裝沖突，烏克蘭正滑向內戰的深淵。

在這幕大戲中，最為吊詭的莫過于俄羅斯和西方的角色錯位：俄羅斯高喊“人權高于主權”和“尊重民族自決”，歐美則嚷嚷“主權不容侵犯”和“維護國家統一”。

外交舞臺不再演出世人熟悉的版本，反映出國際關系微妙的變化。作為主角之一的俄羅斯，其外交政策和實踐的新變化也在烏克蘭危機中破土萌芽。

變化中的俄外交政策

烏克蘭危機爆發之初，各方都在相互試探。克里米亞脫烏入俄，讓西方震驚于俄方果敢的外交和軍事策略，待到克里米亞局勢塵埃稍定，西方開始反省自身“錯判了俄羅斯的容忍底線和捍衛自身利益的決心”。一些分析人士甚至指責普京“大腦”（理智）受“內心”（感情）驅使。不管西方如何看待普京的野心，俄羅斯外交政策的改變端倪已現。

俄羅斯著名軍事評論家、《國防》雜志主編伊戈爾·科羅特琴科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俄方將迫使整個世界認清現實，任何外來的威脅和壓力都不會有太大的意義。“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俄羅斯的對外政策本質上已經提升到一個全新的水平，這一點連美方也沒有認識到。俄方在涉及自身重要利益而又與美方存在分歧的問題上，不再認為必須考慮美方的觀點和感受。”

西方的確在烏克蘭問題上飽嘗了“北極熊”的強硬。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普京在俄接受克里米亞儀式上演講時，引用科索沃的先例對西方冷嘲熱諷。

講演中，普京把俄羅斯描述成被西方一再欺騙和愚弄的受害者。基于此種邏輯，俄羅斯的“反擊”有了“正義”的理由。

出于對歐洲的失望，俄羅斯已開始著手打造一個更切實際的歐亞聯盟，而非空談從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大歐洲安全體系。

“俄方不愿再受到西方羈絆，將采取完全獨立自主、自給自足的外交政策”，科羅特琴科說，“在必須執行的方針政策上，俄方不再顧忌美國和歐洲國家的利益。”

俄外交政策的這一變化正在成為新的地緣政治現實。在捉摸不透普京的出招之后，西方擔心出現一個更強悍的俄羅斯，“脫韁的野馬無法駕馭”。借克里米亞回歸俄羅斯，一股混合著民族主義和大國夢想的洪流在俄羅斯國內聲勢高漲。

坐等西方反應

當前的烏克蘭東部局勢是對俄烏雙方的進一步考驗。基輔政權受制于脆弱的基礎、渙散的民心和復雜的外部環境，幾乎無力控制東部和南部的分離傾向。在極端對立的情況下，統一的烏克蘭已不復存在，基輔傾向于訴諸流血和暴力來挽救國家，但收效甚微。烏克蘭也擔心這可能給俄羅斯軍事干預提供借口。

對于卷入烏克蘭內戰可能引發的嚴重后果，也是俄羅斯不得不慎重考慮的。畢竟，烏克蘭東部不同于克里米亞，俄羅斯沒有在此駐軍。一心向西的基輔無法再承受丟掉東部的疼痛，其潛意識里對莫斯科的抗拒，在丟掉克里米亞后變得更加沒有退路。

對西方而言，既然克里米亞木已成舟，就要阻止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更進一步，避免出現東部獨立甚至加入俄羅斯的情況。但籌碼不多的西方拿什么來換取俄羅斯的讓步，是考驗西方政客的一道難題。掌握主動的俄羅斯正在坐等烏克蘭及西方的反應。

對于烏克蘭，西方既無決心投入巨資拯救其陷入停滯的經濟和瀕臨破產的政府，也難以快速決定是否動用軍事手段捍衛烏克蘭領土完整，就連制裁也被俄羅斯視為無足輕重。北約雖然或多或少因烏克蘭危機重煥生機，卻也僅限于替烏政府吶喊助威。

從目前形勢看，烏克蘭東部分離勢力提出的訴求有三：就聯邦制舉行全民公決、擴大地方自治權、恢復俄語地位。在目前情況下，就聯邦制舉行全民公投或許是緩和局勢、各方都相對能接受的選項。俄羅斯樂于看到這一點，但西方國家和基輔政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讓步。

圍繞烏克蘭的博弈，各方還在進行外交和政治的努力。即使各方有意保留“四方會談”的模式，嚴重分歧也只能使烏克蘭局勢陷入長久的拉鋸戰；一旦外交努力失敗，烏克蘭再度發生“革命性”變化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5月的大選也許是烏克蘭局勢變化的一道坎兒。通過這種相對公平合理的方式，實現國內政治力量重組，或許更能讓烏國民和各方所接受。不過，面對一個已事實分裂的烏克蘭，人們對此也不能抱太大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