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辜負少年時
2014-04-29 00:00:00倩倩豬
中學生博覽·文藝憩 2014年6期
有人喜歡你綁著頭發的樣子，有人喜歡你披著頭發的樣子，于是你猶豫到底該綁著還是披著?？墒悄愫雎粤耍嬲矚g你的人喜歡你所有的樣子。
[我 逃的不是課，是青春]
又是一個空氣干燥的周末，我和段晨曦在一家舞蹈培訓班里練習拉丁舞。
段晨曦是那種長得漂亮跳舞還很刻苦的女孩子，我由于剛來這個班被舞蹈老師夸過底子不錯，是個學舞的料，于是每次就算沒那么認真也跳得比她好。
我和段晨曦都喜歡拉丁舞，加上兩家住在隔壁的天時地利，從小志同道合的我們好像比其他朋友更聊得來，經過了時間的打磨，友誼可謂堅不可摧。
段晨曦在音樂的引導下，踮起腳尖翩翩起舞，那樣子美極了。
我站在最后一排，趁老師沒注意我們這個方向時用腳尖輕輕的踢了下段晨曦的小腿肚，段晨曦驚恐的偏過腦袋不安地問：“周夢歡，你干嗎？”
我壓低了聲音，一臉得瑟地說：“我要逃課。”
“你要去哪里？”段晨曦說完這一句就被舞蹈老師發現了，老師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只見她指著段晨曦的手臂厲聲喝道：“段晨曦，你想干嗎??？你看看你，說了多少次手臂要彎曲，你伸那么直是想學僵尸嗎？”
段晨曦委屈地停下了腳步，低著頭不講話，老師見狀更加生氣了，示意全班同學都可以休息一下，她看著段晨曦說：“你再跳一遍我看看?！?/p>
音樂起，段晨曦老老實實地跳了一遍，這次老師平靜了很多，聲線明顯有了婉轉之勢，她苦口婆心地對段晨曦說：“知道為什么讓你重跳嗎？”
“知道?！?/p>
“上課講小話本來就不對，跳舞有什么不懂的要主動問老師，不可能每次都讓老師主動去發現你們的問題，班上二十多人，我也不可能每個人都盯著對吧？”舞蹈老師本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話不說，有問題不提，到最后她發現問題時難免生氣。
段晨曦被老師批成這樣，我心里自然有愧，于是走上前去徉裝肚子疼，我說老師我今天吃壞了肚子，可不可以提前下課回家休息？
老師一向喜歡我，點了點頭。
我換了衣服，走之前小聲在段晨曦耳邊說：“姐妹，今天算我對不起你了，改天請你吃飯補償?！?/p>
段晨曦立馬喜笑顏開，“你說的，不許反悔。對了，你這么早回去干嗎？”
“秘密，晚上告訴你。”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另一條街。
站在畫廊的樓下，我手里揣著下個月交舞蹈班的費用，為了何笑笑，我打算棄舞從畫了。
何笑笑是我現在的同桌，我初中喜歡了他兩年，沒想到高中又見面了，并且成了我每天上課都能看到的左手邊的人。為此，我愛上了周一到周五的上學時光，有點不情愿周末的到來。
我不斷告訴自己，這次能與何笑笑有這樣的相遇，一定是上帝給了指示，如果我再不努力爭取一下，對不起我那場聲勢浩大的暗戀。
每次上數學課，何笑笑都會拿出畫本，在潔白的A4紙上畫著各種動漫人物，他埋著頭一筆一筆地認真勾勒出眼睛、鼻子、嘴巴，最后一個完整的人物栩栩如生地映入我的眼睛里，我看著何笑笑的側臉，頓時心生敬意。
何笑笑說，他喜歡畫畫，喜歡動漫，經常給一些校園雜志畫動漫插圖，盡管稿費甚微，他卻樂此不疲。
我剛踏進畫廊，就看見何笑笑坐在里面，認真地臨摹最新動漫《進擊的巨人》里面的兵長海報，看見我時驚訝地停下了手里的筆，語氣里充滿了陰陽怪氣的調調，“我去，周夢歡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畫廊老板熱情地接待了我，我一邊遞上學費一邊轉過頭朝著何笑笑吐了吐舌頭，“沒走錯，我來報名學畫畫?！?/p>
“你不是學拉丁舞的嗎？”何笑笑明顯覺得我在說笑。
我接過老板開的收據，坐在了何笑笑的旁邊，“那是以前，現在改了。”
“為什么呀？”何笑笑看著我笨拙的拿出筆，半天也下不了手的樣子很是無語。
明知故問，我當然不會這么告訴何笑笑，我告訴他，“這是個秘密，其實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可礙于家里不同意，于是只好委曲求全學了這么些年的舞蹈。”
何笑笑一副哦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得意地介紹道：“這位是動漫畫廊的老板張北，某某美術學院畢業的大學生，你看他們家很有特色吧，除了可以學畫畫以外，老板還兼顧著賣一些最新的動漫物品，比如海報，雜志，鑰匙扣，模型等等。”
何笑笑滔滔不絕地給我講了這家店的所有特色，老板張北給我準備了第一節的講課內容，我安靜地聽著，努力的去學習何笑笑的花花世界里的精彩。
下午五點半的時候，我們結束了當天的學習內容，張北給我布置的第一堂課外作業是畫一張哆啦A夢生氣的畫，沒有海報，沒有樣稿，我需要憑著想象力去畫。
收拾完了畫本，我和何笑笑一起離開了畫廊，走到分岔路口時，我說：“今天我告訴你了一個我的秘密，為了防止我對你殺人滅口，你是不是也該拿個秘密出來交換呢？”
何笑笑笑了，他咧開一口白牙問：“你想聽什么秘密？”
我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膽，居然恬不知恥地直接問了句：“你喜歡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好吧，我原本也沒打算能從何笑笑嘴里聽到周夢歡三個字，我覺得這種兩情相悅的事情就像中了五百萬那般概率太低，我甚至想過何笑笑會說沒有喜歡的人，或者說出一個我從不曾聽說過的名字。
但是，何笑笑說，我喜歡的人她叫段晨曦。
晴天霹靂！
我在畫廊報完名的第二天就被我老媽秦女士發現了我在舞蹈班逃課的事情，秦女士把我叫到了客廳，一本正經地數落我肯定是逃課找我爸去了，我爸周先生是本市電視臺的一名幕后記者，總是不著家，因此秦女士很生氣，打著學業緊的幌子不允許我見周先生。
父女連心，于是我每個月都會騰出一天時間去看周先生。
可是這次，我真的沒有偷偷去看周先生，我理直氣壯地從書包里拿出畫廊的收據，惶恐地遞給了秦女士，反正這事她早晚得知道，讓暴風雨來得更早一些吧。
秦女士一看收據急了，提高了幾十個分貝質問我：“周小姐，你這是要造反嗎？”
正在我和秦女士雞同鴨講之時，段晨曦跑到我家喊我去買英語參考資料，于是我暫時得救，臨出門的時候，我聽見秦女士給周先生打了一個緊急電話。
段晨曦在書店選英語參考資料時，我拿著手機噼里啪啦編輯了一長段信息發給了周先生，解釋了我棄舞從畫的主要原因，這叫有先見之明，也叫有備無患。
等段晨曦選好了參考資料后，我照著拿了本一模一樣的，買單的時候，段晨曦才忍不住問我：“你媽剛說你放棄舞蹈去學畫畫，是真的嗎？”
我奸笑著點頭如搗蒜，然后恍然大悟想起一件事，“走吧，請你吃飯去。”
從書店出來到炸雞店門口，段晨曦不下百次地問我，周夢歡，你瘋了吧？你根本不喜歡畫畫，你喜歡的是跳舞。
“哇，炸雞配啤酒，肯定是人間美味，可惜我們未成年，老板不賣啤酒?！蔽乙贿吙兄u一邊忍不住贊美，段晨曦被我用美食誘惑成功地岔開了剛剛的話題，然后她剛吃一口就停了下來，看著我身后緩緩吐出了三個字，“何笑笑。”
我一扭頭就對上了何笑笑的桃花眼，他正眉開眼笑地看著段晨曦，不請自來的坐到了我旁邊，“好巧，你們也喜歡這家的炸雞啊?！?/p>
段晨曦是何笑笑的初中同桌，我是何笑笑的高中同桌，何笑笑喜歡段晨曦可惜她不知道，我喜歡何笑笑可惜他也不知道，這樣奇怪的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毫無心理壓力能安心吃炸雞的恐怕只有段晨曦一人了。
而我吃的不是炸雞，是嫉妒。
我看著何笑笑吃著炸雞的紳士表情，心里忍不住吐槽，裝紳士干嗎要過來陪吃炸雞啊，何不去高檔餐廳吃牛排?。肯矚g段晨曦干嗎不坐在她旁邊啊，坐在我旁邊不知情的會誤會好嗎？還有何笑笑你干嗎不和段晨曦講話啊，你拉著我說東說西算怎么回事？
一頓簡單的炸雞被我們說說笑笑吃到了晚飯的時間，何笑笑說送我們回去，我心里又忍不住鄙夷他，上次我們畫完畫也沒說送我回家，這次見色就變得無比殷勤了。段晨曦拍了怕何笑笑的肩膀，說：“你先回去吧，我和周夢歡還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最后，何笑笑一個人灰溜溜地先走了。
我看著笑得古怪的段晨曦，疑惑地問：“我們什么時候說要去超市啦？”
“去什么超市，回家啦?！倍纬筷剡呑哌呎f：“周夢歡，你這個遲鈍的腦子，我剛剛是故意打發何笑笑先走的?！?/p>
我無語的昂首問蒼天，難道段晨曦看出來了？但還是象征性地問了句：“為何？”
段晨曦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嘖嘖的搖了搖頭，“周夢歡，難道你沒看出來何笑笑喜歡你嗎？”
咳咳咳！因為這句話，我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晚上到家后，我才發現周先生回來了，我乖乖的脫了鞋坐在沙發上等候兩人對我的判決書。秦女士火氣比較大，周先生讓她作為旁聽不要開口，然后周先生拿了份報紙坐在了我的對面，臉上正常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簡單問了句：“晚上吃飯沒有？”
我點點頭，“吃了?！?/p>
周先生沒有看我，只是盯著報紙，像是在認真的閱讀某篇文章，他輕輕地把報紙翻了一頁，隨意得像是在聊家常，“聽你媽說，你報了畫畫班，能告訴我放棄了學了五年的舞蹈的真正原因嗎？”
周先生故意在五年的字眼上加重了聲音，這不禁讓我覺得，學了這么多年舞蹈放棄的確有點可惜。
我對周先生一向比較坦誠，有什么說什么，周先生作為我爸的角色而言，我覺得他更像是一個老朋友。我看了看坐在一邊的秦女士，欲言又止，認真的在腦海里理了理我爸媽各自的家庭地位，最后還是決定坦誠相待，“我喜歡上了一個畫畫的男生?！?/p>
“什么？”秦女士很不淡定。
周先生相比較而言冷靜多了，他告訴我，“這不是什么錯，每個人的青春期都會有的感情，可是爸爸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放棄舞蹈。如果沒有意見的話，以后每周六上舞蹈課，每周日上畫畫課，舞蹈班的錢你媽媽會再給你，只是你自己這陣子會比較辛苦一點?！?/p>
說完周先生把報紙遞給了我，領著秦女士進了臥室，我這才發現，報紙的第四版上，有一篇周先生的文章——《致我女兒的十六歲》。
講的大致是：我的女兒她一定會在青春期的某一階段，喜歡上一個或優秀或普通的男生，我不會去阻止她的感情，我只是希望她能在不成熟的感情到來之前做出正確的事情，第一點便是不要放棄自我……
我看著那份報紙，眼角有淚花閃爍，然后把這份理解鎖進了床頭的第一個屜子里。
周一的早晨，空氣終于濕潤了開來，下起了毛毛細雨，我帶著如釋重負的愉悅心情來到了教室。何笑笑拿著剛發下來的數學試卷跟我打了個招呼，我定睛一看，“何笑笑，你這次數學又沒及格呀?！?/p>
何笑笑一下子蔫了，第一時間收起了試卷，突然想到什么般，探了半顆腦袋過來問我：“你沒把我喜歡段晨曦的事情告訴她吧?！?/p>
我看著數學試卷上那唯一一道不該寫錯的題懊惱，聽到何笑笑主動提這一茬，朝他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大嘴巴，這種事情當然得當事人自己去說，我才不會多管閑事?！?/p>
“那就好?！焙涡πο癯粤硕ㄐ耐枰粯影擦诵?。
我當然不會主動告訴段晨曦，我甚至希望，何笑笑也可以一直不告訴段晨曦，讓這個秘密深藏在我們的高中時光里。
當我把我畫的生氣的哆啦A夢拿給畫廊老板張北看的時候，何笑笑在一邊笑得肚子都疼了，他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忍著笑問：“周夢歡，你確定你畫的是哆啦A夢嗎？我怎么看都像胖虎啊——”
張北也只是看了看我的畫，輕輕地搖了搖頭，象征性地安慰了句，“下次加油?！?/p>
數學課上，經歷了再次不及格的何笑笑干脆放棄了這門學科，一心趴在桌子上畫著那個一米六的男人——兵長。我之前也看過這個動漫，在里面最喜歡的人物也是兵長，趁著數學老師這節課也沒講什么新的知識點，只是單純的對著試卷講解，我就拿了何笑笑的兵長小卡片，照葫蘆畫瓢地臨摹起來。
下課之后，何笑笑要看我畫的兵長，我死活不肯，我甚至拿要把何笑笑喜歡段晨曦的事情說出去以示威脅，他才肯罷休。
何笑笑是罷休了，可是段晨曦出現了，她看著我們倆什么話都沒說又走出了我們教室。
我和何笑笑兩人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剩下的幾堂課，我們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看著不同課程的書本里的文字，希望能看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放學后，何笑笑告訴我，他思慮再三覺得這件事還是我去解釋一下比較好，我反問，如何解釋？何笑笑說，兩個選擇，要么你告訴段晨曦我喜歡她這件事是真的，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她了；要么你告訴段晨曦你給我開的玩笑，以后我喜歡段晨曦這件事我就爛在肚子里，再也不提。
我說好，何笑笑你就爛在肚子里吧。
晚上回家后，我把數學課上畫的畫拿了出來，仔細地在燈光下琢磨了一陣，明明看不出來像何笑笑，我到底在怕什么？
是的，我沒畫兵長，我打著畫兵長的名義偷偷地看了何笑笑一節課，盡管畫得還是不像。
然后，我拿起了手機給段晨曦打了個電話，我問：“你喜歡何笑笑嗎？”
“不喜歡?！倍纬筷厝缡钦f。
我心里的石頭像是穩穩的放了下來，我一下子在電話里笑出了聲，“你笨啊，沒看出我和何笑笑在開玩笑嗎？他說他不喜歡你，我故意反之。”
段晨曦在電話里也笑了，她說：“嗯，我猜也是，早點睡吧。”
掛了電話，我給何笑笑發了條短信，事情搞定。
我原本打算，如果段晨曦也喜歡何笑笑的話，我就告訴她實話，如果段晨曦不喜歡何笑笑，我就把這個秘密深藏起來?？墒?，何笑笑回我的短信是，我已經給段晨曦表白了。
我喜歡何笑笑在數學課上畫動漫的后腦勺，我喜歡何笑笑在畫廊看見我時的表情，我喜歡何笑笑吃炸雞時偽裝的紳士行為，我甚至喜歡何笑笑給段晨曦表白的義無反顧。我喜歡的樣子，何笑笑都有。
可何笑笑喜歡的樣子，段晨曦都有。
在何笑笑還拿不定主意表白之前，他把這個決定交給我時，我雖然有著一絲竊喜，卻更多的是對他的鄙夷。連對喜歡的女生說出喜歡這種話都不敢，我看著多少有些挫敗感，像是喜歡錯了一般。
畫畫學了一個月，我便沒有再交第二個月的費用，一是我真的不是那塊料，二是我想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又是一個周末，從舞蹈教室出來的時候，我拉著段晨曦逼供，“說實話，你喜歡何笑笑的對吧？”
“真沒有。”
我繼續展開我的圍攻，輕聲細語地解釋著，“我猜，你一定以為我喜歡何笑笑，所以你不敢承認對不對？告訴你吧，我才真的是把何笑笑當朋友而已，不信我拿我最愛的舞蹈起誓。如果我喜歡何笑笑，這輩子就讓我失去雙腿再也不能……”
段晨曦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無可奈何地應著，“我承認我喜歡何笑笑行了吧，你千萬別拿腿開玩笑知道嗎？”
“嗯，以后不會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段晨曦有說有笑，我仿佛回到喜歡著何笑笑的那些日子，那些點滴提醒著我，叫何笑笑的少年已經辜負了我最初的喜歡，既然如此，不如讓愛深藏。
不管段晨曦是不是真的喜歡何笑笑，只盼望她不再辜負少年時的那一份與愛有關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