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偉師范學院畢業后,來到一縣城中學學校教書。他教的是高中一年級。
韓偉第一天到班級來上課,在教室門口就看到了一幕惡作劇——教室的門略微敞開,門上放著兩把笤帚,一個女同學急忙奔往教室,一把笤帚落在她的身上,又滾落到地下,而另一把笤帚則掛在了她的頭發上,笤帚就和長發攪在一起,伸手去摘,沒能一時順利地摘下,全教室的同學立刻哄堂大笑,最后還是另外一個女同學前來救助,才得解脫。
韓偉站在講臺前,臉上寫滿嚴肅,是那個同學搞的惡作劇?教室里的同學全都啞口無言,沒一個人肯站起來承認,也沒一個人肯站起來揭發。寧靜里,有幾個同學偷偷地用眼睛瞄著,那余光都投向了一個胖乎乎的光頭。光頭同學假作安靜,若無其事地四處看看,隨后自然自語地叨念道,這是誰干的呢?
事后,韓偉知道了光頭同學叫趙來。他把趙來的事說給了校領導,校領導讓他不要多理會趙來,意思是就讓他任其的混吧。韓偉又提出問題,可趙來喜課堂上不遵守紀律,影響其它同學學習。校領導退一步地說,那就只好勸其退學了。
雖然得到了校領導的“尚方寶劍”,但韓偉找到趙來喜談話時,并未首先露出讓他退學的口氣,而是對他進行了全面的了解。幾次談話后,沒有收到什么效果,這讓韓偉的心有些涼。
可是,在這談話期間,韓偉卻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趙來能隨意地哼唱曲子,還能填上即興的詞,詞的內容就是韓老師找他幾次談話的感受:韓老師,真負責,好話說出幾大籮。累得滿嘴冒白沫,可惜了了是白說。趙來,不爭氣,不愛學習愛調皮。祖上沒得難調理,狗肉拼盤上不了大席。韓偉對趙來自編自演自唱的能力給予了很高的贊譽,并問他是怎樣學會譜曲的?趙來喜一聽很是興奮,很是自得,但當著老師的面前還是把尾巴夾起來,只是自嘲地笑笑,說,我連簡譜都不會,那還會譜曲呀。韓偉十分肯定地說,不,把你哼唱的曲子寫出來,那就是不折不扣地譜曲。趙來在學校從來就是朽木一塊,從來沒受過別人的正眼觀瞧,如今的韓偉老師一下子把他的“檔次”提起來,使他頓時有了一飛沖天的感覺。
沒過幾天,趙來把他哼唱的曲譜寫出兩首,韓偉看得非常高興,就又給他打氣,鼓勵他此堅定一個目標——考音樂學院作曲系。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也得把文化課成績搞上去。
此后,趙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上課時特別認真聽講,課余時間就看他自己討弄來的《怎樣作曲》。有時,韓偉也把他的《怎樣作曲》翻上一翻,問問他有關音樂中的術語,旋律、樂句、樂段、遞進、遞減都是什么意思。趙來喜講得滾瓜爛熟,還能拿自己哼唱的曲譜舉出例子。這時的韓偉說出自己的心聲,他也喜歡音樂,恰好借機向你趙來學學。趙來一聽老師要向他學習,不知是愛顯擺所致,還是興奮所致,仿佛韓偉就真的是他的學生了,把所知道的音樂知識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講出來。
韓偉時不時地把音樂中的一些問題提出來,趙來喜就一一作答,一旦遇見不會的就留作課后查詢,待查詢明白,再講給韓偉聽。這期間,老師成了學生,學生成了老師。
那年,班級里搞了一個新春聯歡會,韓偉就事先打招呼讓趙來一曲,檢閱一下自己譜曲的水平。沒想到,那首曲子譜的真不錯,同學里有人時不時地就會哼上一哼。后來,還刊登在當地的市報上。
一時間,趙來的名字變了,變成了“趙譜曲”。趙來對新名字“趙譜曲”很享受。韓偉也知道了趙來的新名字,便有意地問了一下他的感受。趙來當著韓偉的面前還是不敢太張揚,只是低著頭,笑而不答。待韓偉轉過身去,他就做了一個得意的怪象,當地的市報上發表了,咋能沒感受?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高考已經結束,趙來真的如愿地收到了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趙來的爸媽別提有多么高興了,當即就趕著趙來快把韓偉老師請到家來,要盛情款待,沒有韓偉老師的教育引導,就沒有孩子的今天。
趙來滿懷欣喜地來到學校,看見了正在值班的韓偉老師,就說出了父母要答謝他的想法。韓偉謙虛地說,還是你自己主觀的努力、……趙來沒有回以更多的客氣,而在心里上卻不斷地私語,那是當然的嘍,就你韓老師那點囫圇半片的音樂知識遠去了。
就在這一對師生對話時,趙來看見辦公桌上有一本近期的《音樂之聲》,便拿在手里翻著,無意間,他有了震撼的發現,有一首歌的作曲者是韓偉,再仔細看作曲者的地址,竟然就是他現在學校的地址。
趙來一下子驚呆了,他的心里再也沒有了私語,只有浩瀚的師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