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1]

藍點收到了一個橘子。

一個大大的笑臉在橙黃色的橘子皮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可愛。

藍點往四周看看，周圍的同學不是在認真讀書就是在抽屜里找書。沒有一個人和藍點對上目光。藍點訕訕地坐下，從書包里掏出英語書認真早讀。

會不會是同桌的妹紙？

藍點在做三角函數題目的時候突然地浮現這個想法，藍點余光瞥過正在奮筆疾書的同桌，馬上在心里否定同桌，她是那種一分鐘恨不得掰成兩分鐘用的學霸，怎么可能花幾秒中的時間畫一個笑臉呢？

會不會是斜后桌的男生？他經常問英語問題，會不會是覺得麻煩別人了才送的一個橘子呢？

藍點課后慌亂地向他扔了一張紙條，男生疑惑地打開，看了問題后覺得莫名其妙。

你昨天有買過橘子嗎？

藍點是這樣想的，如果他昨天買過橘子，那么八九不離十就是他了，如果沒買過，那么一定不是他了。

藍點打開男生回過來的紙條，答案既不是YES 也不是NO ，而是一句很簡單的話，我討厭橘子。

藍點立刻否定了他。一個不愛吃橘子的人怎么可能送別人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呢。

會不會是送錯了？

藍點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

真的是一個橘子引發的“慘案”啊。藍點幾乎一天都在想那個莫名其妙的橘子到底是誰送的，就連睡覺都不安穩啊，閉上眼睛都會想到底是誰送的呢？

可能真的是送錯了呢，不小心放錯了抽屜，又當著抽屜主人的面不好意思拿出去。

明天再看看吧。

[2]

橘子的確是送給藍點的，第二天藍點發現抽屜里有兩個橘子，除了昨天的那個，另一個畫了一個齜牙的表情。接著第三天第四天，抽屜里都會出現一個橘子，不同的是上面的表情不一樣，后來藍點發現如果前一天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后一天橘子上的表情便會讓人捧腹。藍點想揪出那個人，于是早早地來到學校，出現的結果是兩種，如果早上抽屜里沒有橘子，藍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橘子就出現在那里了；要么就是一大早橘子已在抽屜里，但是教室里卻一個人也沒有。

藍點心安理得地每一天吃一個橘子，在吃之前藍點會用中性筆加重橘子上的表情，然后把橘子按在紙上，藍點一直在收集橘子上的表情，高中畢業前，藍點已經收集了好多表情。但是，直到離高中畢業，藍點也沒找到究竟是誰日復一日送的橘子。

[3]

藍點去了武漢這座城市，夏天的炎熱冬天的凜冽始終讓人不習慣。好在校門口的流動小販總會販賣應季的水果，橘子占大多半，藍點每次回學校的時候總會買一斤多的橘子，分給室友后，剩下的藍點總會在晚上邊看著表情冊邊吃。藍點是個懷舊的人，九月來學校，在家里的一大堆書中藍點就帶了這一本表情冊，藍點有時候在想會不會不知道是誰送的橘子也是一種美好呢，知道在那些平凡無奇暗淡的高中時光里，不起眼的自己也被別人偷偷喜歡過。

大學里的人好像都不甘寂寞地找了另一半，寢室的妹子有一個有了男朋友，每次約會回來總是會細數約會過程的點滴，藍點這時候總是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頭轉向那個妹子，聽她講那些戀愛故事，也會和寢室的其他妹子一起附和好幸福這種話。這時候，藍點會想到那個匿名的橘子先生。

突然的告白是在四月。武漢這座城市即使空氣中盡是喧鬧浮躁，但是有櫻花和武大就足以獲得世人的贊美。收到短信是周五的下午，藍點還記得當時的天氣，空氣中滿是曖昧的氣息，寥寥的櫻花花瓣飛舞空中。短信寥寥數語，一起去武大看櫻花吧？江一。其實中間還有句日文，藍點讓學日語的朋友幫翻譯了一下，那句話是：我喜歡你很久了。

藍點沒有去看櫻花，當第二天差不多十點多的時候，那個人的電話打來，很好聽的聲音。

我們去看櫻花吧，我在你宿舍樓下。

我出去了，今天有事。藍點說起自己想好的借口。

這樣啊，太可惜了。

嗯，是啊。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藍點從耳邊移開手機，移到眼前按了掛斷鍵。

藍點走到窗前，用窗簾遮住自己大半邊身體，偷偷往下面看。

應該是個很陽光的男生吧，藍點這樣想著。

[4]

該怎樣形容這樣的感覺呢？

江一會找各種借口來約會藍點，藍點總是會找各種借口拒絕江一。

其實很想去，但是那種不自覺就拒絕的感覺，很美好。

江一最后孤注一擲在藍點的宿舍樓下進行了告白。

那種暖色的光擺成的一顆心，旁邊還有一個吉他手彈著很好聽的《遇見》。江一站在燭光里深情款款地告白，藍點被室友推搡到窗口，就看到江一的周圍圍了一大群人，嘈雜聲夾雜江一的聲音到藍點耳邊就差不多就是什么一直想約你出來，只有最后的一句“我喜歡”你叫得震天響。

藍點還是接受了。

以在一起的名義牽手，以在一起的名義接吻，以在一起的名義看電影，以在一起的名義約會。

可是藍點覺得好像少了點兒什么。好像還要補上少的那一點兒東西，好像就圓滿了。

缺什么呢？

藍點一直都想不通，就這樣不溫不火地在一起。

[5]

藍點周末找了一份兼職。在超市推銷酸奶，端著試吃樣品的盤子面帶微笑對往來的行人說歡迎試吃啊我家的酸奶味道很贊的。

從上午九點一直站到晚上七點，中間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一天下來都感覺笑也再笑不出來了，腿也僵硬了，不過當藍點拿著一百塊錢的鈔票的時候，藍點承認心里還是高興的。

藍點從超市門口走出來的時候，江一牽過她的手。

“今天一直站了八個小時，我發現我腿都快廢了。”其實藍點想說，江一，你背我吧。

“是啊，賺錢本來就是不容易的嘛。”江一玩著手機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因為穿著高跟鞋一直站著，也不能休息啊。”江一，你快說我來背你啊，“而且那個管酸奶的阿姨啊，盯得挺嚴的。”

江一邊聽藍點這樣斷斷續續地說一邊刷著空間，一直走到學校門口，也沒有說藍點想聽的那句話。

等一下。

藍點叫住江一，在水果攤上挑著橘子，江一喜歡吃提子，選了一串遞給小販。

藍點感覺包包里手機震動，一邊打開拉鏈拿出手機，一邊合攏塑料袋對小販說，就這些了，您稱下。

是室友電話，說讓藍點帶一份炒飯。然后互相打鬧幾句這才結束。藍點把手機放到包里，對江一說走吧。小販突然說，大妹子，你這些橘子還要不要啊？藍點看了一下旁邊正在低頭玩手機的江一，他的手里提著剛剛挑選的提子，藍點明白過來，從包里拿出錢包遞給小販，笑著說，不好意思啊，剛剛接了個電話。

藍點接過橘子，馬上剝皮吃了起來，這橘子可真酸啊，藍點這樣想，酸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藍點覺得手中提著的橘子就像肉刺刺在心中，一呼吸都會覺得心都是痛的。藍點也明白他們之間缺少的是什么了。

如果一個人真心愛你，你是絕對感受得出來的，他愛你，不會讓你受累，會主動為你提包，用心去呵護你照顧你，不需要你提醒他。

藍點腦海里突然浮現很多事情，看電影的門票是自己買的，出去吃飯是AA，就連平時在校門口吃的外賣也是各出各的錢，江一不僅沒主動付過錢，也沒主動背過包。藍點覺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心酸。

藍點從那以后就慢慢不再聯系江一了，江一呢好像感覺到了藍點的疏離也沒有再主動去約藍點，藍點的初戀就這樣不了了之，藍點覺得好可惜，人生第一場戀愛無疾而終。

[6]

藍點買了好多橘子，在每一個橘子上面畫了表情。然后一排擺開，拍了一張發說說。

下一秒，手機震動，有人在說說底下評論，周文現在還送這個給你啊？

周文！藍點心里感覺重重地敲擊了一下。藍點回憶起來，就算是見面也是點頭之交，就算微笑也是偶然中的偶然，沒有深交，沒有接觸。

藍點回復，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消息馬上回復過來，不知道啊，聽說去了西安交大，但是又聽說復讀去了。

藍點看著手機屏幕很久，沒有回復，其實藍點在想就算找到周文又如何？和他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去對待自己內心的愛情，就算是一點情愫，一天一天累積起來，那樣強大的也是幸福的模樣吧。

藍點突然想到一首歌，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藍點站起來，拿起水杯看著窗外，內心沉默起來。

[7]

我們可能在不對的時間真的遇到過對的人，說得矯情點兒充其量是有緣無份，就像周文于藍點。我們還有可能在對的時間遇到不對的人，但是帶給你的美好還是不可估量，就像江一與藍點。閑下來的時候，仔細回想，那種感覺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可能沒藍點幸運，有人肯為你一天送一個你愛吃的水果，為你孤注一擲耍浪漫，但是你也不會遇到送了好長時間禮物還是沉默的人，在一起了才發現對方的小氣到了讓你受不了的地步的人。所以你看，無論是愛情的懵懂，還是直面愛情的勇敢，就算很普通也是很偉大很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