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一如既往。
那個在公園游蕩的乞丐和尚,雙眼失明,偶爾還給人算命。他面前放著一個化緣用的瓷碗,臟兮兮的。一群像混混似的人拿著一張百元大鈔那么大的寫著數字100的白紙扔進他的瓷碗。
當時我懷著一點兒僥幸地想,他也許不會發現,紙也許會被風刮走。但事實上他感覺到了,也許只是一點兒風刮著紙片的聲音,或者是紙片碰到他手背的觸感。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這句話著實讓我心里一驚。這四個字含義不明,可能是感激,可能是祝福,也可能只是一個和尚的條件反射,還可能是他洞悉真相的感嘆。
但事情并沒有結束。
我看到他在饑餓難忍的時候用這張白紙去買饅頭。他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他那雙準確地摸出別人掌紋的手,居然分辨不出一張鈔票和一張白紙的區別。
當那群人在一邊樂得哈哈大笑的時候,我覺得他確實是在此時才發現這是一個惡作劇。他怔怔地站著。
我突然覺得不忍。
我在干什么?我是幫兇、目擊者,還是無關緊要的路人?我原本可以跟他們一起開懷大笑。這是他們制造的笑料,我可以毫無罪惡感地享用;或者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我什么都沒看到。但事實是,我看到了。我看到的,不是他們把一張紙放入了他的瓷碗,而是一群年輕人利用一點兒小聰明,輕易地把一個弱者逼入窘境,只是為了獲得一點兒不是樂趣的樂趣。在以后的人生里,他們可能根本不會記起這件事;但他會記得,在他被迫放棄所有的堅持,向生活棄械投降的時候,有人把他往絕望的深淵里推了一把。那一刻的痛苦與無助,他永遠會記得。
為了除去那種罪惡感,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的心叫我睜眼看,選擇機械冷漠地觀看或者承受我所看到的一切。
當我睜開眼看向瞎眼和尚的時候,我的視線為我和他搭了一條無形的線。我能從這條線里感覺到他內心的感受,他的痛苦沿著這根線毫無損耗地傳到了我的內心。
我從生下來開始就懂得睜眼看這個世界;但直到此時,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看到”。
【作者系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匡園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