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1946，中統監視周恩來內幕

一

1938年10月，日寇加緊向華中進軍，武漢危急，國民黨政府準備遷往重慶。共產黨所轄的第十八集團軍和新四軍駐漢辦事處，也奉命遷往重慶。

1938年12月中旬，周恩來到達重慶。

1939年年初，八路軍、新四軍駐重慶辦事處正式掛牌成立，并報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備案。

八路軍、新四軍駐重慶辦事處，是共產黨設在國民黨統治區域的一個合法的、公開的機構，直接由不公開的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也是中共南方局機關的組成部分。

中共南方局就設在辦事處內，辦事處的重要任務有兩項：第一，與國民黨當局打交道，辦交涉，處理有關八路軍、新四軍的各項事務；第二，辦理中共南方局交辦的工作。

辦事處由錢之光任處長，周怡任副處長。

辦事處剛搬到重慶時，臨時租用機房街七十號作為辦公用房，后來因工作人員越來越多，房子不夠用，便由中共川東特委負責人廖志高介紹，由黨員劉圣化陪同周怡在重慶紅巖嘴大有農場女主人饒國饃的果園找到了一塊地方。

饒國饃家當時正準備建房，辦事處就與她商量，由辦事處出資三千元，將原計劃要建的兩層樓房加蓋為三層，由饒家負責興建，建好后辦事處租用三年，饒家同意了。1939年5月，辦事處正式搬到了紅巖嘴。

鄧穎超是國民參政會參政員，因到重慶參加參政會的活動，曾與周恩來一道在曾家巖漁村居住。

后來，經一個朋友介紹，他們夫婦以辦事處的名義將曾家巖五十號的房子租下一部分。

這處住房的三樓原是國民黨“戰地服務團”的人馬，二樓東邊是國民黨官吏劉瑤章一家。

“戰地服務團”遷走后，八路軍辦事處就將曾家巖五十號的房子全部租過來，作為城區的辦公地點。由于周恩來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此地對外便稱“周公館”。

曾家巖五十號后來實際上成了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慶市區的機關，中共南方局的黨派組、文化組、軍事組、外事組、婦女組的負責人及工作人員，大都住在這里。

周恩來在曾家巖五十號住下后，這里就成為國民黨兩大特務機關——中統、軍統監視、盯梢的重點，軍統特務頭子戴笠還將“周公館”隔壁的一幢樓房租下來，作為“戴公館”。

戴公館的房子比周公館要高，因此，周公館內人員的出出進進，戴公館的特務們看得清清楚楚。為此，董必武1958年11月9日還寫過一首《戲詠重慶曾家巖周公館》的詩：

八年抗日此棲身，“三打維支”笑語新。

戴笠為鄰居在右，總看南北過門人。

二

周恩來一到重慶，中統頭子陳立夫對他的言行就特別關注。

1939年年初，十分敬重周恩來的知名民主人士、中華職業教育社負責人黃炎培組織的“星期講壇”請周恩來作形勢報告，周恩來感到這是宣傳共產黨的抗日主張及其政策的好機會，當即答應前往。

這次講座設在重慶巴蜀中學的大操場上。黃炎培未料到，海報一貼出，就轟動了山城，人潮如涌，聽眾將大操場擠得水泄不通。

周恩來的報告一講就是兩個多小時，場上聽眾全神貫注，聽得津津有味。周的報告做完，聽眾自發起立鼓掌，掌聲如雷，經久不息。

陳立夫得知周恩來在重慶人氣爆棚，報告極受歡迎，惱羞成怒，馬上給黃炎培寫信，責問他為何要請周恩來，而不請政府官員去作報告。

黃炎培接信后，認為陳立夫的詰問毫無道理，立即給陳回信說，他開辦的“星期講壇”是向社會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來講，如君有意，也可來講。

黃炎培的巧妙答復，使陳立夫一籌莫展。他認為，對周恩來這樣的人來明的不行，只有用秘密監視、暗中破壞的辦法對付。

據原中統局專員、特務劉介魯回憶，從1939年開始，中統局本部的行動大隊就公開對八路軍駐渝辦事處及中共代表團進行監視，還經常用車輛進行長途盯梢。

中統局本部的行動大隊劃歸重慶實驗區后，便由實驗區行動科正式建立“監視哨”。

所謂“監視哨”，就是在曾家巖五十號周公館、化龍橋八路軍駐渝辦事處、新華日報社、上清寺民主人士鮮特生家的“特園”、棗子嵐埡沈鈞儒的住處“猶莊”、蘇聯駐華大使館等處建立固定監視哨，天天派特務到這些地方進行監視。

監視分固定和流動兩種，固定監視就是特務蹲在上述各處不動，以擺香煙攤、坐在茶館里等方式做掩護，任務就是盯住進出人員，并設法弄清來往人員的姓名、身份、相貌特征，然后上報。

流動監視則是專門針對共產黨、八路軍駐重慶的重要人員如周恩來、董必武、葉劍英、王若飛、錢之光、王炳南以及新華日報社的潘梓年等人，只要他們外出，負責流動監視的特務就進行跟蹤、盯梢，調查他們到哪里，干什么事情，與哪些人接觸，停留多長時間，諸如此類，一一記錄上報。

中統局重慶實驗區行動科將每天監視的情況進行綜合、分析，再匯編成《監視報告》，呈報給中統局的徐恩曾，徐恩曾再擇重要內容向其主子陳立夫、蔣介石匯報。陳立夫和蔣介石會根據《監視報告》中的內容，向下面作指示，交代任務。

劉介魯還說，中統特務在曾家巖、化龍橋搞的監視活動，早就被警惕性很高的周恩來等人發覺。

有一次，周恩來從曾家巖乘車外出時，特務馬上跟了上去。周恩來發現跟在后面的是國民黨特務，便讓司機開了一段突然停了下來。周恩來將頭伸出車窗外，等特務的車靠近時，很不客氣地對盯梢的特務說：“七十二行，哪一行不好干，你們何苦來搞這個？”弄得跟蹤的特務不好意思，無言以對。

受到警告的特務回到實驗區報告這一情況時，在旁的特務們笑他們盯梢沒有技巧，跟得太明顯、太近了，故而引起周恩來的反感和憤怒。

三

1943年春，國民黨頑固派發動了第三次反共高潮。

蔣介石和陳立夫感到在重慶的周恩來、林彪（林此時代表毛澤東到重慶談判）及所有的共產黨員是他們的心頭大患，便密令中統、軍統、憲兵司令部三個特務機關密切配合，對中共代表團、八路軍駐渝代表處、新華日報社加強監視，查明中共在重慶的所有人員及秘密組織，準備在必要時全部逮捕。

三個特務機關的頭子徐恩曾、戴笠、張鎮接到密令后，馬上開會商討執行的具體辦法。

經過商討，他們決定此項任務高度保密，在外租用民房聯合辦公，監視由三方面進行，所得情報和資料，定期進行交換、研究，然后商量下一步或新的行動計劃。

為了實施上述計劃，中統局馬上派人在重慶市小巷子租了一幢樓房，作為三大特務機構聯合辦公的場所。

中統特務機構參加會報會的除徐恩曾外，還有副局長顧建中，主任秘書王思誠，第二處處長張炎茂，重慶實驗區副區長白堅等；軍統特務機構參加的有副局長戴笠，第二處處長何藝園、副處長葉翔之；憲兵司令部參加的有副司令張鎮，警務處處長衛持平，科長高瘦影、周劍心等人。

據劉介魯說，第一次會報會決定該處辦公機構叫“臨時參謀部”，推中統局副局長顧建中主持，事務工作由中統派人辦理，警衛工作由憲兵司令部擔任。

會報會還規定“臨時參謀部”絕對保密，三方面人員與“臨時參謀部”無工作關系者不得到該處，執行監視工作的低級行動人員亦不能進去。

會報會結束后，中統特務頭子顧建中就移到小巷子辦公，并主持日常工作。中統實驗區還派蔡文二到顧建中處負責事務工作，憲兵司令部派四名便衣擔任警衛，由蔡文二指揮。

“臨時參謀部”成立沒幾天，陳立夫由徐恩曾陪同來視察工作。他看了辦公地點，了解了內部人員及運作情況后，指示顧建中說：“新機構成立了，下一步要加強工作，加大監視的力度，與周恩來打交道的人，更要特別注意，要爭取將所有的共黨分子都網住。”

根據陳立夫的指示，徐恩曾、顧建中決定在原有監視哨的基礎上，增派一批監視人員，對周恩來、董必武等人的盯梢也更緊了。中統重慶實驗區行動科科長劉介魯還經常到各監視哨進行突擊檢查，看各監視哨的監視工作做得是否到位。

后來，國民黨的第三次反共高潮被共產黨打退，蔣介石感到將重慶的中共黨員“一網打盡”的想法行不通，便下令撤銷了三大特務機構的“臨時參謀部”，顧建中重回中統局本部。

“一網打盡”的計劃雖然無法實施，中統特務機關對周恩來的監視、盯梢卻一刻也未放松。為了在周恩來身邊安插內線，獲取中共的重要機密，陳立夫曾多次指示徐恩曾，最好從周恩來身邊的工作人員身上下手。

為了落實陳立夫的指示，了解周恩來在重慶的秘密活動，中統特務機關的大小頭頭們費盡了心機，下了相當大的力氣，但因周恩來斗爭經驗豐富，智慧過人，防范周密，特務們的收效一直不大。盡管如此，中統特務機關并不死心，總想尋機在周恩來身邊的人身上下手。

當時給周恩來開車的司機叫祝華，年紀比較輕，周恩來很喜歡他，在對他的教育和培養上花了許多心血。

祝華有個哥哥叫祝銀松，是天主教教徒，在重慶市中一路開了一家五金商店，生意做得不錯。

一天，祝華到店里去找哥哥祝銀松時，被中統特務注意上了。祝華走后，一個便衣特務便去找祝銀松打聽祝華為何找他，祝銀松不知來打聽的人是特務，直言告訴對方祝華是他的弟弟。

這個特務馬上回去報告了主子，中統特務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要下功夫在祝銀松身上做工作，爭取將祝華收買過來，成為中統在八路軍辦事處的內線。

那時，重慶八路軍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包括周恩來在內，待遇很低，每人每月只有三元五角伙食費和四元錢津貼。因物價上漲很快，大家在一起吃一樣的伙食。服裝方面，單衣每人每年一套，棉衣每人三年一套。

祝華跟周恩來在一起，開支略大一些，每月錢不夠用，就到祝銀松處要錢。祝銀松生意好時，就給弟弟幾個錢，生意不好時就不給。

有一天，中統的線人、陪都空襲服務總隊總務組副組長許蔚川找中統骨干分子劉介魯有事，劉介魯將收買祝銀松的任務交給他，要他多與祝銀松聯系、交談，了解祝華的情況。許蔚川遲疑了半天，礙于劉介魯的面子，還是答應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許蔚川將祝華的情況基本弄清了，向劉介魯做了匯報。劉介魯向上級匯報，看可否在祝銀松、祝華身上下大力開展工作。

中統局重慶實驗區的特務們經過研究，認為此事可行，如果將祝華買通，并建立特情，不但能詳細了解周恩來的動態，還可以偷竊文件，知道中共的更多重要機密。

中統重慶實驗區將此事報告了徐恩曾，徐恩曾同意開展策反工作，囑咐劉介魯等特務要精心謀劃，特別小心。

之后，徐恩曾將此事告知了陳立夫，陳立夫對徐恩曾說：“此舉甚好，你們一直打不進中共高層，爭取此次打進去。如果在周恩來身邊有個內線，你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劉介魯得到上層的支持，決定立即展開工作，其步驟是：選派中統婦女組的女特務熊淑衡出面做此工作，由劉介魯做東請客，介紹熊淑衡認識許蔚川夫婦，許蔚川夫婦帶著熊淑衡去認識祝銀松夫婦。混熟之后，再由熊淑衡秘密送一筆錢給祝銀松的老婆，讓她將錢轉給祝華，錢用完了，再告訴祝華此錢不是她家的，而是特務機關的，用了人家的錢就要為人家做事，而且以后總有錢用，甚至用不完。

熊淑衡與祝銀松夫婦認識了一段時間后，關系就很親密了。由于祝銀松夫婦不知道熊淑衡是特務，故她每次到五金店時，祝銀松都笑臉相迎，熱情接待。

一天晚上，熊淑衡攜一大包錢來到祝家，將錢交給了祝銀松的老婆，然后談了給錢的原因。

祝銀松的老婆聽后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經常來的這個漂亮女子，竟是一名特務。

為了不使眼前的這個女特務難堪，祝銀松的老婆沒有當面拒絕，只說待祝華來了，就將錢轉交給他，并將中統的想法和要求直接告訴他。

熊淑衡走后，祝銀松的老婆將此事告訴了祝銀松。祝銀松得知經常往店里跑的幾個人都是特務時，驚呆了。

他思考很久，對老婆說：“祝華跟隨周恩來很長時間了，思想、行為受周的影響很大，而且信仰堅定，不會要這個錢的。再說，祝華如投靠了國民黨，將會里外不是人，弄不好性命也難保。熊淑衡下次來時，把這錢退給她，她如問為什么，你就說祝華不需要錢。”

過了兩天，熊淑衡又來到五金店，祝銀松的老婆將錢退給了她。

這樣，中統特務收買祝華、打入中共南方局高層的陰謀沒有得逞。

陳立夫對此事極為關心，多次打電話找徐恩曾問周恩來身邊的內線建立沒有，徐恩曾將中統重慶實驗區的工作情況向陳立夫做了簡要匯報，陳立夫說：“你可叫實驗區的人再想其他的辦法。周恩來在重慶的活動掌控不住，蔣委員長頗有意見，再努點力吧。”

徐恩曾連連點頭道：“好，好。”

其實，徐恩曾對此事操碎了心，但是他斗不過周恩來這樣智慧超群的共產黨領袖，或者說根本不是對手。

當天，徐恩曾把中統局重慶實驗區的區長陳建中等特務頭子找去，傳達了陳立夫的指示，要求他們想新辦法。

陳建中回來后，召集幾個特務密謀對付祝華的新辦法。

幾個特務商量了半天，覺得錢買不通，用“突擊建立”的方案最好。實施的步驟是：在中統設在重慶川東師范學校的一個防空洞內，布置一個刑訊室，里面擺著各種刑具，如老虎凳、皮鞭、鐵條、刀等，燈光慘綠，陰森恐怖，使人一進去就害怕。然后利用早上或上午的時間，乘祝華上街之機，將他攔截下來，然后綁架到防空洞的刑訊室內，再提一個被囚禁者出來，施以種種毒刑給祝華看，給他來一個精神刺激，使他害怕，最后用好煙好茶好酒招待祝華，勸說其叛變加入中統。整個運作過程為兩到三個小時，祝華一叛變就將其放回去，繼續給周恩來開車。

方案制定后，陳建中馬上報告中統局。

徐恩曾看了此辦法后，覺得副作用太大，沒有表態。

為了慎重起見，徐恩曾將實驗室的行動方案告知了陳立夫，陳立夫聽了說：“這個方案不行。你不記得嗎，四川調統室將兩個女青年抓到你們局本部的一個防空洞內時，其中一個跑了，然后到一些報社揭露你們利用防空洞囚禁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還到史良那里申訴，史良又跑到蔣委員長和宋美齡那里去質問。結果，一些報紙上刊出了《如此防空洞》《防空洞的妙用》《陳立夫究竟搞了些什么》。面對社會上的指責，蔣委員長將我和你找去大訓一頓，批評你們做事不用心思，專給他和政府抹黑。所以，用這個辦法對付周恩來的司機不是好辦法。即使綁架成功，如果祝華立場堅定，不接受這一套，我們就會進退兩難；如果祝華不回中共代表團，第二天周恩來就會向蔣介石提出質問，問題就大了。”

徐恩曾聽了，想起中統前次秘密綁架著名電影演員高步霄失敗的情景，也感到陳建中議定的這個方案不能實施。

就這樣，中統特務機關打消了在祝華身上打主意的念頭。

四

1945年1月，徐恩曾被蔣介石撤職，中統特務機關由陳立夫保薦的另一親信葉秀峰接任。葉秀峰上任后，中統重慶實驗區決定用硬辦法，捕捉一兩個在周恩來身邊的工作人員，爭取查獲一批共產黨的機密。

1945年10月17日下午3點，周恩來的通信員陳振興從曾家巖五十號出來搭乘公共汽車到各機關、團體送信時，被中統特務盯上。

特務們以為陳振興身上有共產黨的重要文件，抓住他就可繳獲中共黨內的秘密。陳在青年路下車時，一個穿中山裝、留著分頭的年輕特務突然將陳攔住，說陳偷了他五千元錢，陳振興不服，與特務爭辯起來。

年輕特務馬上要求公共汽車的檢票員在陳振興身上搜。檢票員在陳身上搜出了兩沓錢——右袋一萬元，左袋八千元，并無五千元一沓的票子。檢票員當即宣布年輕特務聲稱失錢的事與陳振興無關，不要再糾纏。

年輕特務一計不成，便來硬的。他對同行的另外兩個特務說：“這個家伙是小偷，偷了錢還不承認，將他押到警察局去訊問！”

話音一落，三人一同動手，將陳振興架到來龍巷偵緝隊，留下秘密聯絡方式后揚長而去。陳振興心里很清楚，自己出門時就被特務跟蹤上了，剛才賴他偷錢，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他的一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抓人。

偵緝隊搜查了陳振興全身，什么也沒有發現，更不用說機密文件了，因為周恩來是叫他出去送口信，故身上什么也沒有。

特務們問陳振興為什么偷別人的錢，陳振興拒不承認。

第二天，偵緝隊不問偷錢的事，直接逼陳振興交代中共秘密，遭到陳的拒絕。

特務們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很不甘心，對陳振興嚴刑拷打，要他交代中共及周恩來的秘密活動，陳振興視死如歸，什么也不說，中統特務想從他口中得到共產黨機密的陰謀無法得逞。

陳振興一天都沒有回曾家巖，周恩來知道情況不妙，馬上派人去與國民黨憲兵司令部、警務處和警察總局交涉，要求他們釋放陳振興。

起先，國民黨方面既不承認抓了陳振興，也不否認抓了，只是說找有關部門查詢一下再說。

由于陳振興在偵緝隊什么也不說，加上周公館不斷地追查，國民黨中統特務機關感到再拘押陳振興沒有什么作用，過了幾天悄悄地把他釋放了。

陳振興回到周公館后，周恩來向他詢問了失蹤的經過，陳振興如實相告，周恩來聽了十分憤怒，感到國民黨的做法太卑鄙了，決定將此事在《新華日報》上公開，以防國民黨特務今后再在大街上拘捕周公館和八路軍辦事處的工作人員。

1945年10月27日，《新華日報》以《周公館通信員被特務非法逮捕》為題，公開披露了陳振興事件。

《新華日報》在市區發行量較大，加之陳立夫天天必看此報，他看到這篇文章后，非常惱火，馬上打電話責問葉秀峰：“你們不是派了很多人監視《新華日報》嗎？這篇直指你們的文章是怎么出來的？這對你們和政府的傷害很大，蔣委員長知道了要發大脾氣的！”

陳立夫發了火，葉秀峰馬上打電話到中統局重慶實驗區，批評他們對《新華日報》監視不力，要他們馬上派人上街收購這天的《新華日報》或阻止報販出售該報。

哪知，這天的《新華日報》銷得很快，特務們出動時，報紙已賣光，報販們也回家去了，特務們撲了一場空。

周恩來在重慶期間，陳立夫及其中統特務使盡各種卑劣手段對他進行監視、盯梢、恐嚇、圍攻，周恩來憑著超人的智慧和膽略，巧妙斗爭，化險為夷，使陳立夫及特務頭子們無可奈何。

五

1946年5月5日，國民黨政府遷回南京。

為了與國民黨繼續談判，5月中旬，中共中央南方局也遷到南京，改稱“中央南京局”，對外則稱“中共代表團駐南京辦事處”，辦事處設在南京梅園新村斜對面的十七號和三十號。

周恩來到南京后，陳立夫指揮的中統特務機關對周恩來的監視和盯梢更為猖獗，在辦事處周圍不到一百米的范圍內，設立了十幾個監視點，軍統特務和憲兵也參與其間，而且前后左右、門對門窗對窗地對周恩來和代表團成員進行嚴密監視。

特務們的摩托車、吉普車、小轎車停在附近的街頭巷尾，隨時準備對周恩來及其工作人員進行跟蹤、盯梢。他們有的化裝成攤販、鞋匠，有的扮成算命先生、三輪車夫，還有的扮成賣報人，在梅園新村周圍晃來晃去。

對此情景，郭沫若當年曾有十分形象的形容：“仿佛在空氣里面四處都閃耀著狼犬那樣的眼睛，眼睛，眼睛……”

1946年7月14日，因國民黨沒有誠意，兩黨談判陷入僵局，蔣介石借故跑到廬山去了。周恩來一怒之下去了上海。一批中統特務根據陳立夫及中統頭子葉秀峰的指示，也殺氣騰騰地竄到上海，對周恩來繼續進行跟蹤、監視。

據當年跟隨馬歇爾的吉勒姆說，他奉命去請周恩來與馬歇爾見面時，看到國民黨特務在周恩來住的馬路對面埋伏著。他怕出事，不得不去找那些特務交涉，并告知他們，馬歇爾請周恩來商量事情，他們不得傷害周恩來，不然，馬歇爾對內對外都不好交代。

陳立夫的兒子陳澤寵2001年4月15日在臺灣《中央日報》上寫了一篇《憶往述懷——追思我的父親》的文章，文中說，好多年前，香港轉達周恩來先生托人對他父親贊許說，陳立夫是一位值得被尊敬的敵人。

筆者看到這句話，頗覺蹊蹺和離奇，原因是周恩來與陳立夫打交道最多的是在20世紀30年代后期至40年代中前期。這一時期，正是抗日戰爭階段，陳立夫除了在國共合作之前，奉蔣之命與共產黨建立了聯系外，與共產黨再無合作。相反，陳立夫利用掌控的中統特務機關，大肆破壞共產黨組織，捕殺了千千萬萬的共產黨員和進步青年，長期派特務對周恩來進行秘密監視、盯梢、恐嚇，不擇手段地破壞國共合作，挑起內戰，使國家和人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苦難與損失。陳立夫的所作所為，弄得天怒人怨，群情激憤，就連國民黨內、美國駐華機構和海內外的新聞記者都罵他“臭名昭著”“聲名狼藉”“極右派首領”。周恩來也曾在多種場合抨擊、譴責陳立夫及其特務的法西斯暴行，怎么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呢？這是不是陳立夫晚年空口制造的又一個謊言呢？

臺灣著名史學家、作家李敖說陳立夫愛造謠、說假話，筆者看了陳立夫的回憶錄和造謠文章后，與李敖有相同的感覺。

陳立夫雖然一生極恨共產黨，但對周恩來的膽略和高超的斗爭藝術，還是相當佩服的。他晚年在回憶錄和與臺灣的一些國民黨要員的交談中，時常流露出對周恩來的敬佩之情。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