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如堂”是青年女畫家玉岑的居所,“九如”者,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如松柏之茂。取自《詩經(jīng)·小雅·天?!?,故為“九如堂”。
“素心能幾人?經(jīng)年成間阻。今日鶯花前,重聚煙霞侶。”這首不算出名的清代小詩,我猜譚欽文一定喜歡,一如她的筆名“玉岑”,喻最美之山,可見她鐘愛山水,志在林泉之間。這跟我初見她的印象十分吻合,素雅女子,恬淡婉約。愛山水,畫山水,這位青年女畫家與中國數(shù)千年的傳統(tǒng)文脈相連。觀其人,賞其畫,容易想起東晉的謝靈運,唐代的王維,宋朝的米芾……與伴侶友人游于山水之間,甚至干脆把山水當成伴侶,入詩入畫,其間自有人生至趣。
每有閑暇,她或撫琴以觀照內(nèi)心,或跟隨詩書畫院劉樸先生寫生,與眾多畫友一起徜徉山川,縱橫筆墨。雨后青山,云煙霧繞,白鳥橫飛處,空谷一聲響,大自然的神秘靈動給予她無限的靈感,詩意的想象。宋代畫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說:“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yǎng)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親也。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見也……然則林泉之志,煙霞之侶,夢寐在焉?!边@大概也是玉岑愛畫山水的原因吧。常年沉浸其中,功力自然不俗,2007年世界美術大賽,玉岑的《山鄉(xiāng)圖》獲金獎,并被美國國際文化研究院收藏。
初秋,玉岑邀畫友相聚于自己的畫室袖風軒,寫字畫畫,交流品鑒,是為書畫雅集。袖風者,云煙入我袖,絕塵臨風之意。進入其間,滿壁書畫,秀峰流水、白云滿壑的空濛美景似乎都被搬到了一室之內(nèi)。午后畫友到來,有長有少,幾番探討畫技,醞釀一番,然后鋪紙作畫?;驅懸环ふ`書,或畫一株石上幽蘭,或畫一片清雅荷花,玉岑則照常畫山水,煙林清曠,峰巒疊翠,再于溪間小橋上點綴一位行人意象,整幅畫都生動起來,活了一般。
數(shù)人一起寫書法,畫水墨,本身就是一個美好的畫面。大家沉浸在書畫的世界里,將清幽高遠的想象付諸筆尖,運筆勾勒,紙上所見便是心中所感,情到深處,慢慢忘我,像是進入了畫中世界,這該是多么美妙的體驗呢?畫成,相互品評一番,為雅集活動留下作品,他日再度翻看觀賞,一定會憶起今日一起度過的時光。
不同于丹青之間的嫻靜清雅,玉岑也有凌厲飄逸的一面。她出身書香門第,武學世家,幼承庭訓,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熏陶和浸染。曾作為專業(yè)舞蹈演員,活躍于舞臺藝術;更得乃父——武當南宗松溪神意派內(nèi)家拳派掌門人譚本倫先生的真?zhèn)?,憑借其扎實的武術功底,在國際動作影星成龍“龍的傳人”選拔賽中,經(jīng)過層層考驗,最終從全球20萬人中脫穎而出,被成龍收為高徒,聘作新一代動作演員。然正當萬眾矚目,演藝道路蒸蒸日上之時,玉岑卻選擇放下所有光環(huán),毅然踏上了一條崎嶇漫長的繪畫之路。一種放棄,一種選擇,或許就是人生不同的價值取向,而對于玉岑來說,開篇已經(jīng)明了,她志在林泉。但畫畫并不代表要放棄功夫,玉岑自幼隨父習武,身手不凡,直到現(xiàn)在也跟著父親練習武當松溪派武術。
有了書畫丹青,怎能少了武道正氣?雅集當日,除了玉岑的畫友,亦有數(shù)位譚本倫先生的弟子,在畫室下的清幽小院中,身穿寬松練功服,跟著師父練習武當松溪功夫。一套松溪神意八卦掌被演練得玄妙飄逸,松溪南派太極拳則剛柔相濟,恍惚里覺得歲月流轉,背景像是變成了武當,那山水煙霞深處,千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其間習武悟道,演繹出一個個的傳奇。
作為武當一代武學宗師,自1964年開門收徒以來,譚本倫先后培養(yǎng)了武術、書畫、養(yǎng)生弟子近兩萬人,多為義務教學,其績可風,其德可詠。已七十歲的他,看起來仍然精神矍鑠,這和他多年習武練字畫畫密不可分。習武除了能強身健體,也能鍛煉一個人的心性,尤其是更講究以柔克剛的武當南宗松溪神意派內(nèi)家拳。書法和畫畫亦是從小受家教影響,其父譚均俠乃是當年名震川渝的藝術教育家和武術家,師承徐悲鴻和黃君璧,所以譚本倫也自幼習畫。他常年游歷四方,心境開闊,因此畫路也十分寬廣,山水、花鳥、動物都信手拈來。
書畫室外,是譚氏父女親手打造的屋頂小院,他們在里面種花種瓜,滿滿的鄉(xiāng)野田園趣味。小小的水池假山,引水而下,一片水流叮咚聲,顯得清新靈動。院中以竹簾圍筑的一個休閑廳內(nèi),惟一張素琴,一套桌椅,一串風鈴而已?!敖Y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這首詩對于文武雙全的譚氏父女同樣適用,即便身在城市,只要心在林泉,也能在畫中或有限的空間里,去創(chuàng)造一塊清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