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度一貧如洗的故友突然間光臨我家。我以為他是麻煩我的,事前便想好了辦法搪塞。
沒想到他居然是來瘋狂消費的。我納悶兒:哪兒來的這么多錢?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出入高檔會所,吃上萬的豪門盛宴,喝法國進口的紅酒。席間,他吐了豪言:以前苦慣了,現(xiàn)在有錢了,一定要享受人生,老婆一月?lián)Q一個,每天在高檔地方吃飯,一天換一個地方。
容不得插話,我喝醉了,第一次真正領教了錢的魔力。
他消失于我的世界里,我重新成了一介草民,每天挨妻子的罵,受老板的氣,確實充實,但眼神里總是充滿對朋友羨慕與嫉妒。
幾個月之后再見面,他竟然無比消瘦。我大跌眼鏡,他強力掩飾,喝多了之后竟然大哭起來。
他換了三個老婆,兩個是沖他的錢來的,以席卷八荒之勢,卷走了他的諸多錢財。另一個呢,沒過幾個晚上便舊情復發(fā),逃之夭夭了。
那個晚上我才知道他一夜暴富的全部秘密——他癡迷于彩票,曾經茶不思飯不想地待在彩票攤前面,執(zhí)著于自己的偉大夢想。命運終于垂青了他,半年前,他押注的一組號碼竟然中了特等獎,一夜之間他腰纏萬貫,身價千萬。
甜密堂而皇之地襲擊了他,令他不知所措。領完獎后,他竟然沿街向大家發(fā)人民幣,一度引起了恐慌。如果不是警察的及時出現(xiàn),他恐怕會被瘋狂的人群撕碎。
以前是如此的凄苦,有錢了就要學會一擲千金。于是他先去了澳門,計劃下一站去拉斯維加斯。在賭場里,他一口氣輸了幾百萬,好歹是逃了出來,去美國的夢想也落了空,但錢仍然不少。于是,他開始出入于各種風月場所,幾個月下來,錢快沒了,人也被掏空了。
他沒有想到,好好的生活,竟然由于過度的甜而陷入空前的危機中。
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喜歡吃糖,但家里沒錢,就用廢鐵換糖,想方設法想犒勞自己的嘴巴。有一天,撿了五塊人民幣便全部買了糖,躲在某個僻靜的場所里,不讓任何打擾我的黃粱,糖一塊塊剝開,塞進嘴里,甜到了心里。我?guī)缀跻豢跉獬怨饬怂械奶恰?/p>
本以為是件快樂的事情,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牙疼痛難忍,腹中出奇的難受。吃藥無濟于事,于是去打針,鄉(xiāng)下的醫(yī)生也無計可施,被硬生生地送進了城里。于是,生平第一次入了院。
母親愛喝糖水,總是小心翼翼地計算著放糖,半勺子正好,放多了,不舒服。我不信邪,一口氣放了五六勺糖進去,本來以為一定為甜美如飴,沒想到卻已是苦澀的味道,此時方才知曉:甜的極致竟是苦澀。
過分的舒服,會帶來身體的病變;過分的甜,反而是對自己的虐殺,這世上,有一種享受叫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