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諾致本雅明紐約
1939年2月1日
親愛的瓦爾特:
我這次的遲復與理論問題毫不相干。這要以德國最近發生的事件1來解釋。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識到,我的父母被深深卷入到所有這些混亂之中。我們確實成功地讓我的父親出了獄,但是在這次大迫害期間,他本來就因生病而不甚好的眼睛受到了進一步的傷害。他的辦公室被搗毀了,此后不久,他被剝奪了對他所有的私人財產的法律權利。我73歲的母親也被拘留了兩天。正當他們倆從這種可怕的經驗中開始漸漸恢復之時,我的父親又得上了嚴重的肺炎??雌饋硭呀洶具^了病勢最沉的時候,但這使得他還必須在德國呆上數周乃至數月之久,盡管這期間,在一些美國朋友的幫助之下,我們成功地為我父母申辦到了去往古巴的簽證。2但是自不必說,只要他們還留在那個可怕的國家,我們就會極度擔心他們的安危。試圖幫助他們使得我數周來完全無暇他顧。
毫無疑問,另一場歐洲危機正在逼近。這次,我絕不會像去年秋天那樣篤定地認為不會打仗。我仍然相信即便是現在,德國人有很多機會得到所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即便他們仍然不知道他們自己到底要什么。雖然我比以往更相信,德國沒有準備好發動戰爭,但是我認為決定性的因素還在于,英國統治階級不會冒損害希特勒聲譽的危險來行事,他們非常害怕由此可能帶來的后果。法國終于失掉了所有的主動精神,否則就無法解釋西班牙所發生的事情。3法國自然會為此付出代價,在一定程度上,它將會遭受類似于捷克斯洛伐克那樣的命運?,F在還不清楚,法國是會繼續成為英國的影響范圍,還是會隨著法國本土法西斯勢力的進展而成為德國的影響范圍??傊丝痰暮推角熬耙膊槐葢馉幥熬案钊诵陌病N艺f過,比起去年秋天來說,戰爭不再是不可能的了。一方面,德國的要求這次直接與英帝國的利益發生了沖突,這是資本家們盡管不情愿,很卻難忽視的事實。另一方面,對德國內部情勢的評估也會引發反彈,這將會使得虛張聲勢的行為在不經意之間,轉變為嚴重得多的威脅。我只是向你傳達我個人關于戰爭可能性的意見。研究所的同仁們仍然相信不計任何代價的和平,雖然馬克思也認為這種代價將會是整個的歐洲秩序。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是要給你造成恐慌,但是我認為如果不告訴你我對時局的看法,這將會是很不負責任的。
關于波德萊爾:如果我理解正確的話,你實質上提議,你在我們這里的手稿的第二部分(其總標題是“漫游者”),在經過某些修改之后,應該予以發表。你的文稿會作顯著的修改,會充分回應我已經向你闡明的理論議題。我們原則上同意你的這一提議,唯一的條件是這一部分修改之后的長度不能超過現有的長度。如果在某些地方你必須要增加篇幅的話,那么我們可能會在手稿的另外一些地方刪減篇幅。這些有待刪減的地方,在文稿現有的限制下,很難得到適當的發展(我尤其想到你手稿結尾的部分)。

如果我對你文稿的細節作些更進一步的、能夠表明我的修改建議的評論,也許會更合適。尤其是《漫游者》這一章節的第一句話,在我看來,存在著將幻景主觀化的危險。從歷史哲學的角度對幻景之特性加以非常仔細的評論,在此自然是很有好處的。從生理研究(physiology)到漫游者的慣習(habitus)的過渡(第2頁)看起來不完全令人信服,原因之一在于,這種“沿著柏油路研究植物”4的隱喻性質,看起來與在你文稿中起作用的歷史哲學范疇所必然暗示的真正論斷不完全相符;另外一個原因是,你相當技術性地提到人行道的狹窄,以此來解釋拱廊,這看起來并未取得你在此設定要明確達到的目標。我傾向認為,你在此不能忽視促使房主們團結一心,支持建造拱廊的特殊利益關系。這一點也恰恰與下面的做法相合,就是客觀地介紹拱廊的范疇,而不是將其僅僅視為一種漫游文人特有的“行為模式”。關于拱廊段落的結論部分(在第3頁中間)在此也有陷入隱喻的強烈危險:這種玩笑性的比較,看起來不是有助于而是抵制著嚴格的認定。我不是很明白你下一個部分開頭的句子(“可疑的”)的意思。那些生理學的探討難道不是很可信嗎?對緊隨其后的、與齊美爾引文相關的推論,我已經表達了我的懷疑。這再一次地意味著,在一種特殊的環境下,人類的當下反應——在此是對可以看見但是聽不見的東西的恐懼——無條件地成為現象的直接原因,這種現象唯有通過社會的中介才能理解。如果依據這些反應之散漫性的傾向來作生理學的解釋,對你來說太過籠統的話——對此我當然很理解——那么通過參照下面的事實,它也許可以被具體化:在這一階段,人類自身具有了一種被商品化的物體似的外觀——這種外觀可以為生理研究所闡釋。也許這也可以作為普遍的可見性(universal viewability)的理念而被引進時尚領域。在此我不禁想到,在你極其重要的拱廊研究中,存在著比齊美爾的引文更加銳利的東西。關于你其后對富科的頗為奇特的引用,5我會說,它在其中出現的語境很容易給人一個印象,就是你僅僅是在拿它開玩笑,而我認為這實際上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從整個事物的欺騙性中獲取某些真理。也就是說,可以借此機會很好地注意到無產階級對“恢復性治療”的厭惡,以及對資產階級僅僅作為剝削之補充物的“自然”觀念的厭惡。關于下一段(第5頁),我無非是要強調我對“真正的經驗主義”的特別厭惡。對此,我確信你會贊同我的。我想到克拉考爾是贊同“真正的經驗主義”這一說法的,所以我要向你確認,你會把這一說法列入“禁詞索引”。

關于下面的部分,大致從巴爾扎克引文(第5頁)到第10頁,我想和你分享我通過閱讀你的文稿,以及閱讀薩德,還有不久前閱讀巴爾扎克所激發的一些想法。但是我想事先說,盡管與“類型”相關的最大的問題——也就是在幻景中,屬于一種特殊類型的人們實際上是相同的這樣一種想法——在我看來在你的文稿中被觸及到了,但是它絕未得到解決。而我的總體方向感告訴我,在這里,例如通過愛倫·坡對低等職員的描述,我們發現了在你目前的文稿和[總體的]拱廊計劃在內在的意圖之間的真正連接點。——盧卡契把巴爾扎克和唐吉訶德對立起來,6我想把你對盧卡契這一做法的批評作為我的出發點。巴爾扎克自己就是一種很堂吉訶德式的人。他[對人物]的一般化處理(generalization)實際上神奇地將資本主義的異化轉化為“意義”,這十分類似堂吉訶德看到理發店招幌的反應方式。巴爾扎克對“不合格陳述”(unqualified statements)7的喜愛就是基于這點的。它源于面對資產階級的單一服飾而產生的焦慮。例如當他說,一個人可以從第一眼就可以辨識出大街上的天才,這就是說,一個人可以無視大街上人們穿著整一性的服飾,而是通過猜想的冒險,試圖向他自己重新確證直接性。但是這種猜想之旅,這種巴爾扎克式的對世界事物的魔法性轉換,也與潛在的購買行為深刻地聯系起來。一如買主觀看擺在商店櫥窗里的、僅僅與他只有一層玻璃相隔的商品:這些買主打量商品,掂量著是否物值其價,盤算著它們是否真是它們所看起來的那樣,巴爾扎克也以買主那樣的方式看待人們,他調查著人們的市場價值,同時撕下了資產階級的標準化強加于人的[整一性]面具。同樣的這種“投機性的”沖動在買主買東西和巴爾扎克評鑒人群時都是存在的。金融投機的時代允許價格的波動,它使得買進櫥窗里的商品的行為,對買主來說,或者導致令人興奮的收益,或者成為一種完全的欺騙。對那些進行生理研究的作家來說,情況也是一樣的。巴爾扎克的“不合格陳述”所招致的風險,堪比投機商在股票市場投機所冒的風險。因此,當巴爾扎克特別就金融投機商做出“不合格陳述”(我也在薩德的作品中發現類似的地方)的時候,這絕非偶然。巴爾扎克作品中的化裝舞會和股票市場的牛市在他的時代,是非常相似的。對堂吉訶德式因素的分析也許可以通過杜米埃8來中介。杜米埃的人物形象,如同你自己在論??怂沟奈恼?中所評論的那樣,確實與巴爾扎克式的人物很相像,正像堂吉訶德也在杜米埃的油畫母題中占有一個中心位置一樣。對我來說,極有可能的是,杜米埃的人物“類型”與巴爾扎克的“不合格陳述”是緊密相連的。確實,我傾向認為兩者是一回事。杜米埃的諷刺畫作為一種投機性的冒險,和巴爾扎克允許自己作出的那些自動性的身份判定(spontaneous identifications)是非常相像的。它們代表了一種以相術方式打破[資產階級的]一致性外殼的努力。這種大大突出與毫無特色的一致性相反的獨特細節的相術視點,除了從普遍中救贖出特殊之外,沒有別的目的。杜米埃不得不致力創作諷刺畫,描摹人物“類型”,由此得以投機性地揭示這一穿戴整一性服飾的世界,和曾經呈現在堂吉訶德面前的、正在形成的早期資產階級世界一樣充滿危險,或者一樣奇特。這樣做,杜米埃就賦予了類型的概念以特別的重要性:在每一種特殊性的形象之中,例如類型人物特大號的鼻子,或者瘦骨嶙峋的肩膀的形象之中,都同時能夠捕捉到一種普遍性的形象。巴爾扎克也是這樣做的。當描繪紐沁根時,巴爾扎克試圖將紐沁根的怪癖展示為銀行家這一群體的共性。這看起來含蓄地暗示了這么一種理念,就是類型不僅僅是為了強調與一致性相反的個體性,它還使得大眾自身可以在投機者的外在凝視之下相通約,因為被分門別類的大眾的種種范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相當于繁多的自然物種及其變種。我甚至可以說,這一傾向在愛倫·坡那里,在其產生了《金色甲蟲》故事的構想中也可以發現類似的表達。(順便說一句,《金色甲蟲》是愛倫·坡生前唯一在商業上取得巨大成功的作品)也就是說,在愛倫·坡的思想中,無論多么復雜的秘密書寫,總是可以得到破解。就此而論,大眾的意象在此明顯相當于秘密腳本,而解碼的密碼恰恰對應于巴爾扎克和杜米埃的人物“類型”。更不必說這一理念,以及人群作為秘密腳本的理念,是如何緊密地契合于波德萊爾的寓言式意圖。還有,坡事實上遵守了破解任何他遇到的秘密腳本的諾言。但是,人們不能說波德萊爾或者巴爾扎克也完全是這樣的。也許這可以對你的為什么是愛倫·坡,而不是波德萊爾寫出了偵探小說的理論探討有所幫助。作為密碼的人的概念也在克爾凱郭爾那里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從這個意義上說,克爾凱郭爾的“間諜”概念很值得思考。

我很高興地閱讀了你手稿的第8頁。它確實是對你作品的一種具有啟發性的索引,你對出版社的小冊子的摘引,尤其是結論部分,讀起來像是你自己的闡釋。在此點上,物質性內容和真理性內容之間的關系確實已經變得非常明顯?!銓蹅悺て碌脑嘏c瓦雷里的元素相結合(第9頁)而不加闡釋,這種做法在德語環境中就稍顯突兀。在第10頁頂部,你根據“本能結構”而在波德萊爾和偵探故事之間做出區分,我不認為你這樣做完全令人信服。我堅信,以客觀性的范疇來闡明這種區分,這種努力將會證明是極富成效的。我認為你關于“行人”的段落,尤其是關于痕跡的段落,是特別成功的。第13頁的結論部分,就是你討論《人群中的人》之前的部分,尤其才華橫溢。
關于《人群中的人》,我要說的已經包含在我對“類型”的評論之中了。我只想對第14頁的說法加上一句,就是19世紀在柏林有咖啡館,但是倫敦沒有,現在那里也沒有咖啡館,正如美國也一樣(當然愛倫·坡從未去過倫敦)。10
在第17頁上,你討論了過分夸張的一致性,所以我認為你對類型一致性的闡釋也許最好出現在這一頁。正是這種夸張本身及其與諷刺畫的關系,構成了闡釋的客體。你對澤內費爾德11的平版印刷術的描述(第18頁)特別棒,但是同樣也需要闡釋。當然,我發現第19頁上你關于“反射行為”的段落很吸引人;當我在撰寫關于拜物教的作品12的時候,我對此一無所知。既然從政治和歷史哲學的角度看,這都是一個具有高度重要性的主題,那么人們也許可以說,我們在此發現一種視角,以此可以見出法西斯主義的裝飾性排場如何通往集中營的酷刑室,正如偵探小說的開頭總是隱含著人物的結局一樣。

(在這種語境之下,對我來說,很少有比發生在巴塞羅那的事情更具有癥候意義,發生在巴塞羅那的事情只不過是對一年前發生在維也納事情的重復:人群興高采烈地歡迎法西斯征服者,正如他們不久前興高采烈地歡呼法西斯的反對者一樣。)
至于其余的部分,我不想進入其中的細節:對于商品化的理論,我只是感興趣,實在沒有資格提出進一步的建議。盡管如此,對我來說,對無生命物體的移情的概念沒有產生任何關鍵性的東西。13當然在這一領域,我們《社會研究》雜志社的同仁要求甚嚴,我們雜志發表的每一篇文章,都要求和馬克思主義有絕對的相關性。在馬克思的幫助下,經過艱苦的努力,我重新表述了我關于交換價值之替代物的立場。比較起來,第一稿的版本要更加大膽些。如果說空間距離會是一種客觀的擾亂性因素的話,那么這種因素在你關于商品靈魂的理論中也可以發現。我只想再次提請你特別注意這一理論,特別是要將這一理論和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中關于商品拜物教的章節相比較。14否則,在第21頁的倒數第二段的結尾和最后一段的開頭可能會有某種“麻煩”。關于第22頁的波德萊爾的引文,我只想說,“意外”(imprévu)的概念是柏遼茲的音樂美學的中心概念(它也主宰了整個柏遼茲學派,尤其是理查德·施特勞斯)。我不認為你對于恩格斯的引文(第23頁)是什么了不起的新發現,如果我們考慮刪減你的文稿的話,那么這段會首先是要被砍掉的部分。(洛文塔爾已經建議砍掉引文的前半部分,而我將樂見這一整段都被砍掉。)就關于作為商品的勞動力的段落(24頁)而言,我在以前說的依然有效:小心謹慎!對于以小資產階級來描述波德萊爾的做法,我不是很滿意。總體上在我看來,你關于人群的段落沒有此前段落所具有的集中力。如果整個這段能夠從你的材料寶庫中引入一些東西的話,那么會是很有助益的。對于雨果之前的最后部分(第25頁),我想表達我些許的懷疑,就是布萊希特非凡的詩節是否真的來自于雪萊。15直接性和粗糙性看起來恰恰不是雪萊作品的顯著特點??傊?,人們需要去比對原文。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評論你的結論(從第26頁底部起)。如果我說,盡管我對你整個的關于雨果的部分進行了反復的和最為仔細的閱讀,這些部分在我心中仍然不能變得鮮活起來,或者說,這些部分在你整個的文章結構中找不到自己的合適位置,請你不要生氣。我毫不懷疑,這些部分包含了極為重要的母題。但是當我提到,有些母題很難在現有的文章框架下得到發展的時候,我主要想到的就是你關于雨果的部分。它可以被整合到一個聚焦于大眾形象的文本中去。但是如果我們決定發表你經過某些修改后的第2章,那么聚焦于大眾形象的歷史哲學就不再在主旨上那么重要,以至于非得要求附帶討論雨果。一個不能忽視的基本事實是,在一個以有限的篇幅討論波德萊爾的作品中,不應該將不成比例的篇幅給予另外一位作家。我的建議因此是,擴展我已經指明的段落,增強關于人群的部分,使其能夠導出一個強有力的結論,將論述雨果的部分或者留給論波德萊爾的專書,或者留給拱廊計劃本身。

關于你對我論拜物教的文章的評論,我最后想簡單說幾句。我完全同意你,我們研究電影和爵士樂有著不一樣的問題角度,之所以如此,這主要應該歸因于二者所使用的介質不同;人們不應該忘記,電影使用了全新的介質,而爵士樂沒有。對我來說,我的論文的主要缺點非常明顯。坦白地講,缺點在于它致力于哀訴和斥罵。你說得非常對,悲嘆當下的狀態是無濟于事的,正如相反地,我要說,當下狀態的歷史—哲學維度使得“救贖”不再可能。在我看來,今天人們應該提出的可能問題是實驗性的:處于壟斷資本主義條件下的人們將會遭遇到什么?他們的美學統覺將會變成什么樣子?但是當我撰寫這篇論文的時候,我還沒有在心理上準備好處理如此魔鬼般的行為主義問題?;旧险f,這篇論文應該被理解為一種美國經驗的表達,總有一天,它會引領我去勉力處理我們倆都正確地感覺到的、在我們關于壟斷資本主義中的大眾藝術的作品中所缺乏的東西。我同意你關于有聲電影的看法——很相似的東西也可以在爵士樂中發現;但是我認為比起商業操控來說,這更與客觀發展的趨勢相關。關于音樂的幽默化:我實際上將它以及“神圣和解的瓦解”(dissolution of sacral conciliation)視為一些非常積極的東西。毫無疑問,比起他處,我這篇文章此處與你關于“技術可復制性”的作品形成了更密切的對話關系。如果這一點在文中含糊不清的話,那么我會將其視為一種非常嚴重的缺點。至于關鍵性的理論議題,也即審美統覺和商品特性之間的關系問題,我請你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請原諒我這封信讓人難以理解的冗長,不過至少這封信的長度,庶幾可以彌補我對你信件遲復的歉疚。
我們倆熱忱地向你致意。我們去看哈德遜河,吃驚地發現大塊浮冰漂浮水上。
你永遠的
泰迪
我可以再加上兩條小建議嗎?其中一條我歸功于夏皮羅16:你應當看一看維利耶·德·利爾·阿達姆17的東西。他是19世紀的杰出代表。順便說一句,他也影響了佩拉當。18我敢打賭,你會在那里大有收獲的。我的另外一個建議,既可以說很切近,也可以說很遙遠。你有沒有認真思考過奧古斯特·孔德,尤其是他晚期的“人類宗教”思想?19我讀過一本論1853年到1861年間的(孔德式的)美國實證主義歷史的書(作者是某位霍金斯20)。這是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才碰到的一部非凡著作。愛倫·坡明顯受到孔德的影響,對詩歌的科學要求估計也來源于此??椎屡c圣西門有何關系?波德萊爾與孔德和圣西門又有什么關系?孔德想把“拜物教”,還有其他的東西,整合進他的“人類宗教”中去。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把霍金斯的書寄給你。這本書首先包含了孔德與他的美國信徒埃杰爾(Edger)的通信。埃杰爾基于明顯的反動政治動機,從傅里葉主義轉到孔德的權威主義—實證主義的“人類宗教”。整個事情就正好像我們自己所預測到的那樣!

您非常誠摯的
(翻譯底本:Theodor Adorno and Walter Benjamin, The Complete Correspondence: 1928-1940. ed. Henri Lonitz, trans. Nicholas Walker, Polity, 1999, pp. 298-308; Walter Benjamin, “Exchange with Theodor W. Adorno on ‘The Flaneur’ Section of ‘The Paris of the Second Empire in Baudelaire’”, in Walter Benjamin: Selected Writings, Volume 4: 1938-1940, trans. Edmund Jephcott and others,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p. 20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