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三五酒客正蜷身在一家客店之內(nèi),望著窗外的彤云翻滾,推杯換盞。
突然,店門猛地被一陣風(fēng)雪吹開,一個黑袍斗笠的劍客推開了店門,一臉悲痛地說道:“各位還不知道吧,蕭峰蕭大俠自殺了。”
“怎么會這樣?”客店之內(nèi)的旅客們瞬間呆住了。
“還不是這房價鬧的,蕭大俠沒能過了馬年這個坎,想不開,自殺了!”那劍客一臉沉痛,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水,繼續(xù)說道。
“蕭大俠的前二十年,一直落戶的是漢人的戶口,自從考上了丐幫的公務(wù)員,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平日里一點一滴積攢著那點五險一金,眼看就要把房貸還清了,可誰能想到,卻被全冠清和馬夫人這兩個單位的同事舉報,漏了蕭大俠契丹人的底。這一下,丐幫公務(wù)員的工作也丟了,銀行天天催繳蕭大俠的房貸,逼不得已,蕭大俠只得亡命天涯,四處流浪。后來在遼國落了戶,找到了工作,原本以為房子是買不上了,憑借著自己契丹人的少數(shù)民族條件,至少還能享受到優(yōu)惠政策搞一套保障性安居住房吧!可誰想?yún)s攤上了不省心的老板,把蕭大俠的房子分在了咱大宋朝的開發(fā)區(qū)里,要想住上房,就得幫老板攻城略地,把開發(fā)區(qū)的地皮奪過來自己開發(fā),這不是要了蕭大俠的命嗎?最后,蕭大俠一時想不開,自殺了!剩下個小姨子,家破人亡,生死未卜!好生凄涼啊!”
言罷,那劍客灌了一口燒酒,一聲長嘆。
“要說起凄涼,何止蕭大俠一人,大理的段王爺也沒過去馬年這個坎啊!”抹桌子的小二手腕一甩,將抹布搭在了肩上,徐徐說道:“都知道段王爺憑著賣房產(chǎn)、炒地皮發(fā)家致富,富甲南疆。為了逃避二手房交易稅,段王爺一輩子都在結(jié)婚買證,離婚逃稅。可誰能想到原本天衣無縫的‘假離婚,真套房’計劃竟然被刀白鳳假戲真做,替段延慶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最后鬧得是情債累累,到手的房子還沒過戶,就忍不住壓力自殺了呀!”
柜臺后面的老板娘側(cè)耳聽了一陣,拎起一疊賬本,劈手砸在了小二的腦袋上,尖聲罵道:“啊呸!你這還叫凄涼,要我說最凄涼的還是郭靖和黃蓉夫婦,這兩人原本在桃花島的鄉(xiāng)下過著男耕女織的神仙日子,可誰想桃花島的地皮在前年被劃成了旅游風(fēng)景開發(fā)區(qū),郭大俠和黃幫主帶著微薄的征地補償款,背井離鄉(xiāng),在襄陽郊區(qū)買了一間不到三十平米的二手房,老婆孩子冬涼夏暖地擠在一起。可誰想,成吉思汗建設(shè)有限責(zé)任公司的拆遷隊揮師南下,一直拆到了襄陽城下,郭大俠和黃幫主死守襄陽,想要憑一己之力,抗拒暴力拆遷,數(shù)年間和拆遷隊幾次交手,雖說每每出奇制勝,但終究勢單力薄,最后落得個身死城破!唉!真是人間慘劇啊!”
老板娘說完這話,在場的酒客無不垂淚,一片唏噓聲中,一個歇腳的鏢師壓著嗓子澀聲說道:“想還清房貸,不知道還得多少年?俺還想還完了房貸,找個婆娘嘞。”
“啊呸,多少年?就你,還想找個婆娘?”撥拉算盤的老板娘猛地停下指頭,張口說道,“莫說你個小鏢師,就是名震江湖的楊過楊大俠,都足足還了十六年的房貸,才和小龍女結(jié)了婚。為了能還上房貸,楊大俠連自己右臂的股骨頭壞死都舍不得花錢治療,最后落了個截肢的下場,你個小鏢師還想著還清房貸,真是笑話!”
那鏢師聽言,忍不住放聲大哭,泣不成聲地說道:“適才聽那位劍客老兄說起蕭大俠,不知你可知道阿朱姑娘嗎?”
那劍客聞言一愣,機械地點了點頭,澀聲答道:“這位阿朱姑娘乃是蕭大俠一生最愛之人。”
那鏢師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說道:“不錯,江湖傳言,那位阿朱姑娘被蕭大俠誤當做段王爺一掌劈在了胸前,雖說是經(jīng)脈俱碎,卻并非無藥可救。彌留之際,蕭大俠以他無上的內(nèi)功想為阿朱姑娘續(xù)命,怎知阿朱姑娘只說了一句話,便咬舌自盡了……”
“阿朱姑娘說了什么?”在場酒客異口同聲地問道。
“蕭大哥,房貸太高,阿朱縱使死了,還得續(xù)租,這種日子,阿朱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分別……”那鏢師一聲啜泣,將這句話喊了出來。眾人聞言,一陣哀傷,不由得紛紛落下淚來。
這時,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一個明眸皓齒、著一身紫色道袍的絕色女子,推開了頭頂?shù)臍獯埃归_一幅畫軸,翻身躍了進來。她站在場中,拱了拱手,昂聲笑道:“諸位客官,小女子有禮了。”言罷,施施然唱了個禮,端的是儀態(tài)萬千,風(fēng)韻動人。
正趕上客店的掌柜從后屋出來,手中的筆墨“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各位客官,可還在為房價擔(dān)憂么?本公司從各位江湖朋友的切身利益考慮,重金打造了一款適用于諸位的低價豪華住房!聽好了,首付不要你二十萬兩,也不要你十萬兩,聽好了,只要您八萬兩,對,沒錯只要八萬兩。您就可以享受我手中這塊黃金地段,一百八十平米的住宅樓。我們這片樓區(qū),毗鄰翰林書院,巴洛克風(fēng)格,黃金水岸,超大綠化,配套完善,未來十年內(nèi),價值必定會一路飆升!這位掌柜,您動心了對嗎?”
掌柜的咳了咳嗓子,呢喃了一下嘴唇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那絕色女子見了,柔聲一笑,說道:“您的孩子也不小了,該送去書院上學(xué)了吧?家里還有老人吧?這間客店也算危房了吧?搖了這么長時間,也沒搖到買房的號吧?”一邊說著,那女子從袖口里抹出了一紙契約書,遞到了掌柜的身前。
掌柜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耳中聽那女子勾魂奪魄一般的聲音說道:“按了手印,首付只要五萬兩,即可入住。”
那掌柜的鬢角已經(jīng)滲出了絲絲冷汗,伸出的拇指上仿佛掛著千金的重擔(dān),壓著手指印在了那紙契約之上。
“這是房子的布局圖,明天你們就可以入住了!”那女子從袖口里又摸出了一卷畫軸,拋給了掌柜,掌柜一臉欣喜地打了開來。
默立良久,那掌柜的臉上布滿了狐疑之色。悄聲問道:“敢問姑娘,這附近的翰林書院何在?”
“分校,尚未動工!”
“巴洛克風(fēng)格何在?”
“喏,圓頂?shù)亩冀邪吐蹇耍 ?/p>
“黃金水岸何在?”
“旁邊那條污水溝你沒有看見嗎?”
“超大綠化何在?”
“旁邊那不都是荒地嗎?”
“配套設(shè)施何在?”
“出門左轉(zhuǎn),包子鋪!”
掌柜的臉猛地漲得通紅,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袖口,叫道:“這……這房我不買了!”
“呦,白紙黑字的你想反悔不成!”那女子一聲冷笑,袖口一拂,一股無形內(nèi)力吞吐,將掌柜推開數(shù)步,掌柜低頭一看,一只赤紅的掌印正印在胸口,將衣襟震得粉碎。
“小懲大誡,掌柜,交款吧!”那女子彈了彈指甲,笑靨如花。
“這……這……這是五毒神掌,你……你是赤練仙子李莫愁!”那戴斗笠的劍客一聲驚呼。
“不想死的就快滾!”李莫愁一聲冷笑,場內(nèi)眾人頃刻間跑了個干凈。
客店掌柜見狀,一聲慘叫,仰頭栽在了地上,在地上抽搐不止。
老板娘見狀,一把抱住了撲在掌柜身上嚎啕大哭的孩子,狠聲說道:”孩兒,你長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騙你。你記住,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突然,一聲怒吼好似象吶龍吟,一個須發(fā)潔白的老乞丐“砰”的一聲撞破了客店的墻壁,沖了進來,瞪著那慢慢卷起畫軸的絕色女子,怒吼道:“李莫愁,你這個妖女,可恨老叫花又來晚了一步,讓你又害了一個無辜之人。老叫花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若非是窮兇極惡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就是濫殺無辜的拆遷隊,剩下的便是你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黑心售樓人員,今天,你就是第二百三十二個!”
那絕色女子聞言,一聲嬌笑:“洪老幫主,老大一把年紀,已經(jīng)退休了還天天打打殺殺,在丐幫干了一輩子公務(wù)員,連套廉租房都能拿到手,你也不害臊?再說了,這位掌柜的和我可是有合同的,你情我愿,就算告到衙門去,又能怎么樣?洪老幫主,你out了!”
言罷,一聲冷笑,飄然而去……
三天之后,雁門關(guān)的城頭之上,沒有人知道洪老幫主在這三天里喝了多少的冷酒,只看到在城頭上越積越多的酒壇子里埋著一個一臉憤恨的老頭,瞪著通紅的眼珠,不眠不休。
這時,一陣鞭炮爆竹的聲音遠遠傳來,洪老幫主結(jié)著冰碴的嘴唇一陣顫抖,喃喃自語道:“馬年了!愿天下人……”
話音未落,洪老幫主的身形已經(jīng)從雁門關(guān)的百丈城頭一躍而下,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呼吸之間,城墻上碎石橫飛,洪老幫主掌力過處,那城墻之上龍飛鳳舞地閃現(xiàn)出了四個大字——馬上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