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金融秩序是指“信息+金融”的新秩序。相形之下,“舊”金融秩序是以貨幣為中心、信息邊緣化的配置資源的體系。目前許多金融專家僅僅從金融一面看互聯網金融,認為它只是金融問題,忽略了它同時也是“新”問題(信息問題)。信息處于金融秩序的邊緣與中心的不同,主要在于信息不對稱與信息對稱機制的不同。新金融秩序要求以信息對稱機制化解金融風險,這是互聯網金融最值得發展的空間。
當前金融改革面對的深層次矛盾
本屆政府提出普惠金融,對金融改革提出了新的要求。長期以來,中國的金融具有濃厚的凱恩斯主義色彩。它與民生目標的矛盾,突出表現在動員儲蓄上。多年來我國GDP增長高于百姓的收入增長,銀行與地方政府聯手為GDP導向推波助瀾,開始成為動員儲蓄的新主角。他們利用利率非市場化,通過影子銀行開始異化出有別于中央政府和民生的特殊利益。中央政府開始轉向重視民生后,隱藏在利率非市場化背后的既得利益,自然成為改革的目標。18屆3中全會提出利率市場化,要求推進金融改革。大背景正在于要將有損民生的動員儲蓄,轉變為改善民生的普惠金融。
恰在此時,互聯網金融冒了出來。客觀上呼應了普惠金融。互聯網金融天然具有對小微企業和民生的親和性,為銀行與地方政府中抵觸金融改革的“神圣同盟”打開了一個缺口。互聯網金融對金融“神圣同盟”的深層威脅在于,它對動員儲蓄進行了釜底抽薪,通過利率市場化,拉跑儲戶,客觀上將被“神圣同盟”動員出來走粗放增長老路(兼顧中國“華爾街”利益)的儲蓄還給了民生。這是矛盾激化所在。
在這一背景下,對互聯網金融的爭論拉開了帷幕。選擇金融風險作為突破口非常妙,因為它正是金融監管當局與銀行業的共同關切。
其實,金融監管當局與銀行業關注金融風險的出發點并不相同。金融監管當局同時面對兩種“金融創新”帶來的金融風險,一種是影子銀行帶來的金融風險,一種是互聯網金融帶來的金融風險。無論對哪種金融風險,當局都有充分理由關切和監管(這也是紐文新們的關切)。然而,商業銀行在自身醞釀總杠桿率高達194.04的金融風險的同時,卻巧妙地把監管當局的視線引向互聯網,在一沒有數據作為論據,二沒有實例作為論據的情況下,匆匆發動了對互聯網金融的攻擊。
商業銀行同時具有自己的行動邏輯,他們以互聯網金融存在風險為名,通過支付限額,利用壟斷地位限制互聯網支付企業的活動空間。顯示出他們不同于監管當局的動機在于,圍繞爭奪客戶進行不正當競爭;并借監管之手,“借刀殺人”,除去利用影子銀行動員儲蓄的市場障礙。這已超出“該控的風險”的范圍,理應引起政府的警惕和注意。
金融監管當局遇到互聯網金融這種明明符合普惠金融方向的創新,顯得舉棋不定,會在技術性問題誘導下邁入不符合初衷的“局”中,實在是因為缺乏一個頂層框架思路,判斷什么樣的金融創新才是自己最終想要的。我認為,“新金融秩序”就是可以用來判斷金融創新方向的頂層框架。這里的“新”可以理解為“6年之后”(2020年中國工業化基本完成)。金融創新只有符合“工業化基本完成”這個總條件,才值得作為未來取向。而互聯網金融之所以比影子銀行大方向正確的總道理,正在這里。
“新金融秩序”體現發展的方向
中國的金融創新,是走華爾街的老路,還是普惠金融的新路,判斷標準除了看改革的要求,更應該看先進生產力發展的要求。金融改革在目前語境下指的是市場化。因為影子銀行與互聯網金融都是市場化,僅有市場化這把尺子,不足以斷金融創新方向這個案。而用發展這把鏡子一照,二者實質區別才顯現出來:影子銀行依托的是傳統生產力,因此總是指向物質投入導向的GDP增長;互聯網金融的生產力基礎是信息生產力,這是它總是能與民生結合的深層基礎。
信息對稱機制是互聯網金融與影子銀行模式的根本區別所在。影子銀行只是傳統華爾街模式的中國化,它將信息不對稱固化進利益不對稱,起到了固化中間利益的作用。以影子銀行為取向的金融改革,總是強調因大而美(直到“大而不倒”),強化的是特殊利益(在中國,這種特殊利益往往還總是與傳統粗放的物質投入不自覺綁定,從而有違中央大政方針);而互聯網金融由信息對稱自然走向利益對稱(雖然在初期可能不是這樣,而是與金融業的現有力量結合),最終走向因小而美(走向小微、走向百姓),從而不自覺地強化民生利益。
金融改革與什么樣的生產力結合,就會走向什么樣的金融秩序。當《新金融秩序》的作者希勒發現互聯網與金融大眾化具有內生聯系,說“互聯網是推動金融民主化的重要力量”時,顯然已經意識到我們沒有注意到的這一層道理。互聯網金融之所以會和民生走到一起去,不是因為覺悟高,而是背后的信息生產力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使特殊利益無從藏匿的透明化力量),迫使他們不得不與民生走到一起去。金融當局面對互聯網金融看不清楚,除了互聯網金融自身發育還不明朗,主要是缺乏希勒頭腦中將先進生產力與大眾金融(普惠金融)內在聯系起來這根弦,不能自覺從工業化即將完成這個大的初始條件變化來考慮6年后的金融秩序。正因如此,我才認為判斷金融創新的是非,頭腦中不光要有改革(市場化)這根弦,還要有發展(先進生產力)這根弦,以明確通過金融改革,到底要解放什么生產力。
以信息對稱化解金融風險的大思路
信息革命的本質就是要打破信息不對稱,實現信息對稱。讓不透明作為體制的默認條件,變為讓透明化成為體制的默認條件。如果缺了信息生產力的概念,自然會認為金融從本質上就是信息不對稱的。因此化解金融風險,只能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在金融內部解決。相反,如果有了先進生產力的概念,化解金融風險就可能找到銀行之外的新的同盟軍,大思路就可能有以下轉變。
一是利用網絡市場機制化解金融風險。如希勒所說,“用放棄機會規避風險”是“愚蠢的行為”。金融風險,既可以在信息不對稱條件下,僅僅通過監管化解,也可以在信息對稱機制中,通過市場和網絡化解。互聯網金融的新機會,主要在于創造信息對稱化的新機制。這是鼓勵互聯網金融創新的真正出發點。為此,解決互聯網金融風險主要不應是堵,而應是疏。也就是推動互聯網金融向著信息對稱化方向創新(扭轉現在互聯網金融中的一些短期行為)。例如,不光是致力資金供給方的透明化,更要探索投資方向上的透明化,與電子商務結合實現投資精準化,從與實體經濟結合這個根上化解金融風險。
二是支持金融業與信息業混業經營。信息對稱化在產業層面,會帶來平行于金融衍生業務的信息衍生業務,對于專業化的信息業務(如征信)與金融業務的結合(如虛擬信用卡),不僅不應叫停,反而應從有利于提高金融透明度的角度大力鼓勵發展。因為業務層面技術性風險一時的付出,會從信息對稱機制形成后對金融風險的抑制得到加倍回報。在新金融條件下,數據業務有可能成為金融業的主營業務。為適應信息對稱化業務的產業化,需要在信息業部門充分介入下,及時調整產業發展思路,改變外行指揮內行的不利現狀。
三是對互聯網金融的監管要有新思路。新金融秩序將是金融秩序與信息秩序的融合。不應僅以金融監管的思路單邊進行,需要與信息主管部門協同監管。目前四大銀行對電子商務支付進行限額,已不恰當地干預到電子商務活動的正常秩序。不能為了金融秩序而擾亂信息秩序。銀行涉嫌壟斷破壞了市場秩序,也需要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