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56歲的伊通縣居民尚秀霞的字典里,“繼母”一詞的含意是——繼承母親的責任和義務。8年前養女張鶯歌從學校宿舍6樓摔下成了植物人,8年來,她精心照料讓養女從深度昏迷中蘇醒,重新站立起來并找回生活的信心,成為一個健康人。“任何一位母親都會這樣做,我沒什么特別的。”尚秀霞說。
昨天,鍛煉成了生活一部分
2005年12月下旬的一天,天還沒有亮,張鶯歌已經醒了,她用還不太靈活的胳膊摸索著,找到了衣服,她已經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讓繼母給她穿衣服了。冬天的衣服一層一層的,穿起來有些吃力,雖然穿好衣服需要半小時的時間,但為了鍛煉四肢的協調性,她堅持自己穿。
尚秀霞看女兒穿好衣服,就過來扶著她下炕,幫她把外套穿上,帽子、手套戴好,兩個大大的眼睛露在外面,“我每天必須全副武裝。”鶯歌笑著對記者說。是啊!畢竟外面是零下20多攝氏度。
鶯歌把手伸進父親張乃斌的臂彎,記者和父女倆一起走出了不太暖和的家。
鶯歌緩緩地挪著腳,她還不能正常行走,腳需要在空中畫個圈才能落到地上,腳落到地上非常穩當后,鶯歌再抬起另一只腳。“現在我只需要扶一下就行,不像開始那會兒,她完全靠在我身上,我得推著她走。”鶯歌聽到父親的話,眼睛笑得瞇在一起。
路上幾乎沒有什么人,從家里到公園七八百米,“現在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要是以前得走一個小時。”公園里晨起鍛煉的人稀稀落落的,天漸漸地亮了。“這是每天早上需要走的,下午去運動場,那里有很多健身器械,鶯歌都要做做,每天都有數量的要求,不做完就不回家。”回來的路上,在呼出的陣陣哈氣中,張乃斌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回到家,一家三口與記者聊起了他們的生活,一段不平常的日子。
今天,她來時養女才4歲
1981年4月,尚秀霞與家住吉林省伊通縣的張乃斌組成新的家庭,當上了張鶯歌的繼母,那年鶯歌才4歲。和張乃斌結婚的第一天,她對張乃斌說:“別看我是后到你家的,但我不會讓孩子失去母愛,以后,這孩子就是我的親生孩子。”
大二時養女從六樓墜地
1996年,19歲的張鶯歌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吉林師范學院(現北華大學)。張鶯歌上大學后,不負父母厚望,學習勤奮,還當上副班長,班里系里的文藝匯演都少不了她。
這美好的一切都在1997年11月11日結束了,那一天,改變了張鶯歌一生的命運。
8時許,張鶯歌像往常一樣,利用上課前的時間洗完衣服,穿拖鞋登上宿舍六樓窗臺,打算往暖氣管上晾衣服,由于拖鞋鞋底太滑,一不留神從陽臺上墜下,頃刻間張鶯歌倒在血泊中。
噩耗傳來,父親一下就蒙了,他跑回到家里,把事情和尚秀霞說了,夫妻兩人抱頭痛哭……“當時根本不能相信,一聽說孩子從樓上掉下來,我的心都涼了。”提起那天,尚秀霞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干澀了。
輸血、氣管切開、植皮,一切搶救過程都是在張鶯歌的深度昏迷狀態中進行的。
鶯歌仍一直處于深度昏迷狀態。由于無法進食,醫生只好從她的鼻孔里下管到胃里,每天定時打進沖好的奶粉。到第七天,張乃斌為女兒換尿布時發現,女兒的大便全是紅色黏液。醫生說是因為腸內沒有了正常的大腸桿菌,必須把健康人的糞便稀釋過濾后從肛門打進腸內,才有希望使張鶯歌的大腸桿菌再生。這是救治女兒的惟一辦法,女兒的生命在那一刻又開始徘徊在生死之間。
一天、二天、三天……直到第九天,張鶯歌腸道的正常菌群才得到恢復,大家都舒了一口氣,但這只能說明張鶯歌靠鼻孔插管進食營養能被吸收,只能暫時延緩生命,究竟能否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連專家們都無法下保證。
第32天生母走了,繼母開始護理
生母護理到第32天時,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生母走的當天,尚秀霞來到張鶯歌的病床前。面對的都是異樣的目光,尚秀霞心里酸酸的,她默默地為張鶯歌按摩、吸痰、接屎、換尿布……
尚秀霞用行動贏得醫護人員和住院患者的稱贊,為了能長期在醫院護理張鶯歌,她辭掉了街道居委會主任的工作。尚秀霞常常一邊為女兒洗臉一邊流著淚說:“孩子呀,你可要活下來,4歲后是我抱著你長大,只有你活下來,咱們才有一個完整的家呀!”
45天后,張鶯歌的胳膊會動了,但眼睛不會對視,醫生說現在是高級植物人,但這一點點的變化增添了尚秀霞的信心。每天十幾次為鶯歌換尿布,遇到陰雨潮濕的天氣,尿布不容易干,到夜深人靜時,她就用電爐子一塊一塊地烘烤,一坐就是一夜。
第100天養女能聽懂話了
在女兒深度昏迷的第100天,早上尚秀霞像往常一樣,一邊給女兒洗臉、擦雪花膏,一邊與女兒聊天:“孩兒啊!你看這個雪花膏叫什么名?”只見鶯歌的嘴動了幾下,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尚秀霞清楚地看出是“孩兒面”三個字的口型。她高興得差點沒叫起來,連忙用手指著自己問道:“孩子,你看看我是誰?”鶯歌的嘴又動了兩下,看口型是“媽媽”,尚秀霞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她大聲喊著:“我女兒醒了!我女兒醒了!”
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不敢相信,看著足足昏迷了100天的張鶯歌真的蘇醒了,無不為之動容。半年后,張鶯歌在父母的精心護理和醫護人員的治療下出院回家了。出院那天,科主任和專家說,是神圣的母愛創造了他們科建科以來收治腦干嚴重受損患者的奇跡(當時像張鶯歌那樣的病人有11人,9人離開了人世)。
用父親張乃斌的話說,“張鶯歌就是在人世間重新生了一回,得像對待小孩那樣照顧她。”她的語言、行動、思維功能與孩子基本沒有什么區別,甚至還不如孩子。她綿軟得沒有一點兒力氣,說話像蚊子一樣,巴掌都拍不響,吃飯時手直哆嗦,等她把飯送到嘴邊,勺里也剩不下幾粒米啦!
教養女唱《走進新時代》
聽別人說吃生菜籽兒攤雞蛋能治腦癱,早晚各一個。尚秀霞每天給孩子做,一直吃了五年多。
每天教鶯歌學說話,為她糾正口音,《走進新時代》是尚秀霞經常教她唱的歌,“我從來不說我孩子不行,總是表揚她,幫她樹立信心。”尚秀霞說起來,感覺很欣慰。
記者和他們一起生活的這幾天里,深深地被他們的精神感動著。為了幫助女兒恢復運動神經功能,張乃斌常年如一日,無論寒冬還是酷暑,每天早上5時準時起床,帶女兒到大街、公園走兩圈,運動場上鍛煉1小時。早上一次、下午一次,8年來從未間斷過,就是下雨,父親也要撐著傘扶女兒堅持鍛煉。
兩年后,張乃斌領著女兒走路,現在父女二人并肩走了。對此,尚秀霞有些無奈:“我比鶯歌矮得多,她無法靠著我,不能陪她散步!”
明天,創奇跡“植物人”想當作家
現在,鶯歌的智力水平已經基本恢復了,說話雖然很慢,但語言表達正常。2001年開始,她堅持寫日記,學外語,溫習以前的功課。鶯歌非常喜歡寫作,2003年以來在《伊通日報》上發表文章,一個月一篇。作品《后娘,偉大的母親》曾讓無數伊通人落淚,而在《櫻花》中我們看到了鶯歌的美好愿望:“我就是那含苞的櫻花,經歷風雨的吹打,等到明年春光明媚,那飽經滄桑的櫻蕾一定開得更艷。”
鶯歌說:“我想靠自己自食其力,雖然我的腿已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但我的筆可以走千山萬水;雖然我哆嗦的手寫不出娟秀的小楷,但工整的鋼筆字也能讓人看懂。我總不至于給家庭和社會造成太大的負擔,讓他們背包袱是我不愿意做的,我一定要活出個樣來回報父母。”
當記者問這一家人需要什么幫助時,他們搖搖頭說:“我們可能穿不上新衣服,但吃飯還不成問題,只希望社會能夠承認我的女兒,認可她的勞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