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乎自從我在羅本島上開始服刑,我就要求監(jiān)獄當局允許我在院子內開辟一個菜園子。幾年中,他們毫無理由地拒絕了我。不過,最終他們總算同意了,我在對面的墻根處開墾了一片狹長的小塊土地,搞了個小菜園。
園子內的土地非常干旱,而且有很多石塊。院子是用廢渣墊起來的,為了開辟菜園,我必須把大量的石塊挖出來,使植物有生長的空間。那時候,我的一些同志與我開玩笑,說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礦工,因為我白天在石料場挖石灰石,而業(yè)余時間又在院子內挖石頭。
監(jiān)獄當局為我提供了種子。開始,我種植了番茄、辣椒和洋蔥,都是一些不需要沃土或精心照料的耐寒植物。第一茬收成不怎么好,但后來收成很快增加了。當局并沒有為允許我開辟這個小菜園而感到后悔,因為這個小菜園綠色滿園之后,我常常為獄警提供最好的番茄和洋蔥。
我通過試驗并在一次次的失敗中學習種植技術。有一段時間我想種花生,用了不同的土壤和肥料,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成功。這是我遭遇的唯一一次失敗。對我來說,種植蔬菜是監(jiān)獄中為數(shù)不多的自己能說了算的事情之一。先是播種、觀察各種植物的生長,然后是照料植物,最后就是收獲。這樣的勞動過程可以提供一種簡單但卻是經(jīng)久的滿足。作為這一小塊土地的主人,它為我提供了一點自由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把菜園作為我的生活的某些方面的象征。一位領導人也必須管理好自己的菜園,他也要播種、看護、耕作,最后才能去收獲。像一個園丁一樣,一個領導人必須對他所培育的東西擔負起責任。他必須關心自己的工作,要驅趕敵人,要保留可以保留的東西、除掉不應保留的東西。
結束人工勞動的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是我的體重增加了。盡管我們在石料場很少干得滿身是汗,但是,來回步行去石料場足以使我保持著原來那修長的體型。我一直認為,做操不僅對身體健康十分重要,而且對心情平和也非常關鍵,這是我生活中雷打不動的活動。在監(jiān)獄里,有一種驅除煩惱的方式是絕對重要的。
就是在羅本島上,我仍然堅持我以前的拳擊訓練模式,從禮拜一到禮拜二,我堅持跑步和體能訓練,然后,休息三天。禮拜一和禮拜二早晨,我在牢房里跑45分鐘,然后做100個俯臥撐、200個仰臥起坐、50個下蹲運動和其他各種體能訓練活動。而且我還設法影響我那些更不愿意活動的同事去參加鍛煉。
在羅本島上,并沒有供我隨便挑選書籍的圖書館。我們看了許多不易記憶的神話小說、偵探小說和少量達夫妮·杜·莫里葉的著作。政治書籍是被禁止的,任何關于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的書都是絕對不準讀的。開始,我想閱讀一些關于南非的書或由南非作家寫的書。我閱讀了納迪尼·高迪莫寫的所有當時未被禁止的小說,學到了大量有關白人自由敏感性的知識。
我多次反復閱讀過的一本書是托爾斯泰的巨著——《戰(zhàn)爭與和平》。我特別喜歡關于庫圖佐夫將軍的描寫,俄國宮廷中的每個人都低估了他。庫圖佐夫之所以打敗了拿破侖,正是因為他沒有被宮廷大臣們那種目光短淺的觀點所動搖,并在對他的將士和人民的深切理解的基礎上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這就又一次提醒我,一個人要想真正領導他的人民,那么他必須真正地了解他的人民。
(摘編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勇者曼德拉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