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不是個好榜樣

“十二歲的時候你在干什么？”李永波問林丹。

“我在參加少年羽毛球比賽，拿了全國冠軍?！?/p>

“嗯，是的，當時少年羽毛球還沒有世界比賽，要不然林丹也會是世界冠軍?！弊鳛榭偨叹毜睦钣啦ê茏院赖卣f。

這是科學類真人秀節目《最強大腦》里的幾句對話。李永波和林丹作為嘉賓，正在觀看、點評一場讓人唏噓的對決——安德烈和李云龍，分別來自意大利和中國的十二歲小男孩兒，進行超強記憶能力展示大PK。安德烈不慍不火，而李云龍緊張兮兮，比賽前就稱自己要不辱父親之使命。

李父的臉色和情緒波動將他培養孩子的方式和態度暴露無遺。當孩子用很短的時間記下面前一百零二位新郎新娘的位置排列規律時，他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當孩子大哭不止時，父親一開始尷尬，而后大吼一句“可以了！”而當結果發生戲劇性變化，兒子“贏”了時，他又表現得非常欣慰。這里彌漫著父愛，但更多的是——控制欲。

孩子自我使命被其他使命“綁架”的癥結在哪里？在于大人對自己無法實現之愿望的耿耿于懷和寄托心理。村上春樹的《再襲面包店》講的故事很簡單，本來是去搶劫面包店的，但和面包店老板一勾兌，搶劫變成了“交換”——聽起來不賴，但畢竟沒搶成，沒證明自己的能力啊，不行，還得再去真正搶一次。幸虧小說中沒提到他們的孩子，否則這對夫妻會鼓勵孩子去完成搶劫面包店的夙愿。

2013年前的近十年間，我是一名專注于報道和評論中國富豪群體的財經記者與專欄作家，看到、聽見、接觸過太多富人“綁架”子女使命的案例——因為自己小時候家境貧困，一年到頭只吃一次肉，所以現在給孩子最好的食物和生活環境；因為自己是草莽出身，沒讀過幾年書，當聽說美國的教育好，就把還不會打醬油的孩子送出去；再到后來，因為太有錢太安逸了，孩子染上了不良嗜好，于是規定從現在開始孩子每年必須去農村待上個把月……

凡此種種，不是拔苗助長，就是矯枉過正。

有一位企業家，他從小就給孩子制定好了成長路線，且讓孩子將比爾·蓋茨視為人生偶像。不久前，他十二歲的兒子（很巧，也是十二歲）離家出走了，原因是兒子覺得他請的私塾老師“太煩人了”。這位企業家說起這個“不爭氣”的孩子時氣不打一處來：“比爾·蓋茨小時候多聽話！”

我真想告訴他，比爾·蓋茨十二歲的時候是個搗蛋蟲，不但不聽話，而且總是讓老媽暴跳如雷。蓋茨老爸帶兒子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的建議是：“如果你們繼續和孩子斗爭，孩子一定是勝利者；如果你們減少對他的干涉，你們將都是勝利者?！?/p>

現代生活步調太快，奪走了孩子們寶貴的童年時光。

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背負了太多“暗使命”。所謂“暗使命”，就是你看不見它，但它如影隨形，甚至日漸沉重。從某種意義上講，教育的本質首先是為了大人，然后才是為了孩子。

龍應臺曾寫過一本書叫做《孩子你慢慢來》。那天李永波為鼓勵李云龍，說：“希望你拿出亮劍精神?！睂嶋H上，他最好的忠告應當是：“孩子，你慢慢來?！?/p>

【原載2014年9月11日《都市文化報·美文新知》】

插圖/望子成龍/鄒 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