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樣人生

當初小女兒出生前，腦海里充滿了謎：她會是個什么樣子？隨著呱呱墜地一聲喊，一個圓頭圓腦的小家伙蹦出來，“謎”立解了。很快，一個個新的“謎”又不斷應運而生：女兒長大了是怎么樣的？讀的什么學校？就的什么業？找的什么對象？……總是沒完沒了。女兒的“謎”大致解完了，又轉移到外孫子身上。我想，只要日子還在過，這個“謎”還會不斷設下去。

更不用說自己了：讀完中學沒想到要上山下鄉，鐵心扎根山區后沒想到還能回城，當了工人后沒想到仍有機會上大學，以后更沒想到一步步走出人生的低谷……

不僅是我，相信多少人的一生都是一堆理不完的謎團。譬如從小隨父母到港定居的李嘉誠，父親病逝后，為了養活母親和三個弟妹，被迫輟學走上社會謀生：當過學徒、茶樓跑堂、鐘表店店員、五金廠推銷員、業務經理，受盡人間磨難。這時候的“謎”可大了，誰會預料“謎底”的他竟成為坐富一方的億萬富翁和社會名流？

看來，人生充滿謎團。人生就是在不斷設“謎”和解“謎”的鏈條中走過來的。

設“謎”，讓生活充滿懸念、充滿好奇，也充滿誘惑、充滿期待，更充滿理想、充滿追求。大多數人的“謎”就像一束看不見的光芒，照耀前路，促使自己為解謎去奮力前行。也有的“謎”摻雜著負能量，邪乎乎地引誘人一步步墮入陷阱，謎底是多么可悲。

解謎的過程是人生奮斗的過程，也是人不斷總結得失成敗原因的過程：為什么這次能夠實現夢想？有什么成功經驗和心得？而那次又為什么事與愿違？有什么主客觀條件的不足和教訓？像解復雜的物理題和數學題一樣，每次解“謎”都會得到一次意外的收獲，收獲了人生的本領和樂趣。

不少人行為本身就有很多啟示謎底的表現。李嘉誠少年時盡管艱辛，但從他那吃苦耐勞和聰明過人的品質，人們還是可以預料其后來的發展，當然是不是如此顯赫就另作別論。相反，有些人雖然順風順水，但言談舉止間掩飾不了其內在的污穢，最后一個鋃鐺入獄的謎底也不會令人驚奇。

一個人無論走過的路多么艱苦，但一旦走過了，走順了，再回眸一看，過去的一切苦情，都變成一種慷慨豪邁的美感享受，就像那些上山下鄉的知青總喜歡反芻和咀嚼當年的經歷一樣。這是美學的一條原理，又是人們解謎的一種樂趣。當然，走到今天，回首往事雖然激昂，但前瞻未來卻同樣糾結迷茫。

【原載2014年9月12日《廣州日報·每日閑情》】

題圖/未知人生/張硯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