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孩子的內心世界

8月12日晚，四川省自貢市富順縣安溪鎮毛橋社區三歲女童琪琪（化名）外出玩耍時失蹤，上百人尋找兩天未果。經警方調查，鄰居家十三歲女孩小敏稱，當晚自己送琪琪回家，開門時不小心將她撞倒，以為撞死了，因擔心家里賠不起錢，心里害怕，遂將其扔進糞坑。

據警方走訪調查發現，小敏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小敏的爺爺喜歡喝酒，奶奶身體一直不好。雖然只有十三歲，但小敏還算聽話、懂事的孩子，相比同齡人，小敏的思想更加成熟。

這起悲劇，與當年的藥家鑫案頗為類似，同樣是惹禍之后，擔心“麻煩”，然后采取另一個更為錯誤的方式來“彌補”錯誤，結果鑄成大錯。而且，這類事出現在平時“聽話”、“懂事”的孩子身上的幾率更高。

“聽話”的孩子，要問其“聽話”從何而來？通常無非幾種情況，一是父母要求十分嚴格，不管父母對錯與否，孩子只能按父母的要求行事，稍不聽話，就可能遭到父母的懲罰；二是父母長年不在身邊，寄養在其他親戚家里，“懂事”的孩子要看大人們的眼色行事，擔心惹事給父母添麻煩，也讓自己處境更艱難；三是孩子個性本來就比較軟弱，有些“逆來順受”。

學校、家庭都希望孩子“聽話”，也愛以“聽話”來表揚孩子，卻沒有了解孩子內心的真實感受，“聽話”的孩子，往往具有依附性人格，很難獨立、自主，哪怕成人，也要由父母拿主意。與之對應的，則是如果犯錯誤，“聽話”的孩子由于擔心被父母處罰，或者惹父母不高興而手足無措，他們會想辦法掩蓋錯誤，以“討”父母的認可、周圍人的好評。

相較而言，國外的學校教育，并不倡導培養“聽話”的學生，而是鼓勵孩子獨立思考、自由表達，學生的人格和老師、父母是平等的，包括對于孩子犯錯，老師、父母會鼓勵其承認錯誤、改正錯誤，而不是掩蓋錯誤，這有利于培養學生成為一個獨立、有擔當的人。或許有人會說，國外學校也有“服從”教育，但這其實不是“服從”教育，而是規則教育，是讓孩子遵紀守法，有規則意識。我們的教育在這方面有些顛倒，本該強調學生規則意識教育的，卻沒有嚴格的規范要求；本該鼓勵學生自由選擇、自由發展，卻被父母、老師包辦代替。

其實，已經有不少父母意識到了這一問題，因此會關注孩子內心所想，尊重孩子的選擇，積極培養孩子獨立、自主的能力。但是，留守兒童的問題就較為復雜。這些孩子，平時就很少獲得父母的關愛，父母能給他們的，就是從打工地寄錢，保障他們的生活，或者最多一年見一兩次面。在老家，就算有爺爺奶奶照看，也只是讓其吃飽穿暖，不會關注孩子內心的想法，更不要說，如果是寄養在遠房親戚家，還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一些孩子給人的感覺很“聽話”、“懂事”，但他們卻生活在孤獨、恐懼之中，或者說，內心的恐懼，讓他們變得“聽話”、小心翼翼。

當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說她把三歲小孩扔進糞坑里，只因害怕，擔心父母背上巨額債務時，整個社會不要不把她的害怕當一回事。我國幾千萬的留守兒童，有多少生活在擔驚受怕中——他們擔心自己被父母拋棄，被親戚拋棄，他們在老家有家，可那個家是他們的家嗎？而沒有家，又何來安全感，更談何教育？對于他們而言，除了學校教育之外，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基本殘缺。

給孩子快樂的童年，培養人格獨立的合格公民，這不該只是口號，而應該是現實的行動。眼下最緊迫的，或是給他們一個健全的家庭，讓孩子們能跟在父母身邊，在父母工作地上學、升學、生活，讓他們有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消除內心的惶恐。

【原載2014年8月21日《濱海時報·時評》】

插圖/小學生“大家長”/李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