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鐵觀音的發展迷局

大約在十年前，中國茶市幾乎是安溪鐵觀音的“天下”。茶客們的蓋杯里泡的是鐵觀音，喝茶時的談資是鐵觀音，在各種茶王賽、斗茶賽、名優茶評比中，最閃亮的“茗星”也是鐵觀音。而且，價格一路走高的鐵觀音曾一度是高檔茶的象征。

安溪鐵觀音的成功推廣，不僅使它成為閩茶乃至中國烏龍茶的代表，而且也使它成為省內外產茶區紛紛學習仿效的經典案例。

然而，近幾年來，普洱茶、武夷巖茶、紅茶、白茶等茶的相繼興起，打破了鐵觀音“一枝獨秀”的市場格局，推動著茶葉消費走向多元化。在鐵觀音發展步伐趨緩的同時，業界時不時曝出的“傷胃”、“農殘”等負面新聞，讓一些消費者朝鐵觀音投去了不信任的眼光。

無疑，這對安溪鐵觀音造成了不利的影響，而對于原產地安溪的茶產業而言，亦是面臨著不小的挑戰。

十年“輪回”

經過10年高速發展的黃金時期，安溪鐵觀音的市場已相當成熟，如今它所遭遇的發展瓶頸，除了其它茶的沖擊等外部因素之外，也有自身的因素。

“安溪鐵觀音的發展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是有規律性地起伏。”國家一級評茶師李宗垣說。1962年，他從福安農業專科學校（今寧德職業技術學院）畢業后，回到家鄉安溪，就一直從事茶葉工作。50多年來，他目睹、經歷了安溪鐵觀音的起起落落。

“它（安溪鐵觀音）基本上是10年一個‘波’（周期），每一個‘波’的產生都要靠一個好的機遇。”談起安溪鐵觀音的發展歷程，李宗垣有些感慨。

1978年～1988年，是安溪鐵觀音迎來的首個發展高峰，主要的契機是日本先后兩次掀起的“烏龍茶熱”。上世紀70年代，日本醫藥衛生組織研究報告表明，烏龍茶具有顯著的減肥美容功效。研究結果一經公布，就率先在演藝圈形成一種新風尚，飲烏龍茶成為眾明星保持身材苗條的秘訣。于是，1979年，日本第一次掀起了“烏龍茶熱”，烏龍茶進口數量從2噸劇增至280噸。1981年，“烏龍茶熱”在日本再次升溫，烏龍茶進口數量突破千噸。安溪鐵觀音自是躬逢其盛，出口量大幅攀升。

“上世紀80年代初，隨著大陸的開放，一些臺商到安溪做茶，帶來了臺茶的制作技術與制茶機械，影響了安溪鐵觀音的口味。”李宗垣說。按臺茶的做法，做青程度比較輕，并用包揉機來揉茶，大大改善了安溪鐵觀音的品質。因此，1992年伊始，以祥華（鄉）為代表的鐵觀音產銷兩旺。“原本20塊錢一斤的茶，價格賣到了100多塊。那時，如果茶沒有拼祥華茶，就不好賣。”1998年，在臺灣制茶技術的影響下，“清湯綠水”的清香型鐵觀音問世，成為承接安溪鐵觀音發展第二和第三個高峰期的關鍵節點。

同傳統鐵觀音相比，清香型鐵觀音具有干茶綠、湯色綠、葉底綠的“三綠”特點，而且具有優雅的蘭花香，堪與綠茶相媲美，讓不少習慣喝綠茶的茶客迅速接受了它的口感。從2001年～2006年的5年時間里，在安溪縣政府、茶商、茶農等多方的推廣下，清香型鐵觀音的消費熱潮幾乎席卷了全中國。同時，自2006年起，以八馬、華祥苑、日春、中閩魏氏、安溪鐵觀音集團、三和等為代表的品牌茶企，在全國范圍內拓展連鎖加盟，走品牌化運用之路，把安溪鐵觀音推入高速發展的快車道。1998年～2008年，是安溪鐵觀音最輝煌的10年，產量由原來的10萬擔上升至60萬擔，價格也由100多元/斤爬升至500元～1000元，個別高端茶品甚至達到數千元乃至萬元。

“2008年是清香型鐵觀音發展的頂點，也是安溪鐵觀音發展新的轉折點。”李宗垣說。“現在，安溪鐵觀音正處于新的一個10年，這一‘波’能否再迎來發展高峰，還要看機遇。”李宗垣對安溪鐵觀音這一歷史名茶仍是信心滿滿。“鐵觀音種性優良，自然花香、滋味醇厚、回甘喉潤是它的優質基因，亦是它百年來立于不敗之地的關鍵所在。”

“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2013年，安溪縣茶葉總產量約6.8萬噸，占中國茶葉總產量的3.66%。其中，安溪鐵觀音的產量有5萬多噸。然而，全國鐵觀音的產量卻有15萬多噸，大大超過了安溪本地的鐵觀音產量。”安溪縣茶業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林清杰說。

隨著安溪鐵觀音這一公共品牌在全國打響，使福建省內乃至其它省份的產茶區看到了鐵觀音所蘊藏的經濟價值，除了向安溪縣“取經”外，也紛紛引種鐵觀音，并延請安溪的制茶師傅去做茶。“省內的如華安縣、大田縣、壽寧縣，省外的如貴州、云南等省都有大規模種植的鐵觀音，而市場的需求并沒有這么大，產能明顯過剩。”林清杰說。

安溪縣以外地區生產的鐵觀音，從外形上看，與原產地的鐵觀音別無二致，有些甚至還要漂亮。但是，原產地的茶在生長環境、制作工藝方面有著難以復制、模仿的惟一性，像安溪本地產的鐵觀音，“‘內安溪’（西部山區）是鐵觀音的核心產區，這一帶海拔高，地勢崎嶇高峻，氣候溫和，日照短，雨量充沛，晝夜溫差較大，因而當地有‘四季有花常見雨，一冬無雪卻聞雷’的諺語。另外，深厚的土層，多為山地棕壤，質地為砂質壤土，有機質、礦質含量豐富。生長在這樣的環境、氣候中的茶樹，做出來的鐵觀音自然是蘭花香顯著持久，滋味醇厚，‘觀音韻’明顯。而安溪以外地區產的鐵觀音就沒有‘韻’或者不明顯。”李宗垣說。

不過，對于普通消費者來說，要想從內質上準確地分辨鐵觀音是否出自原產地并非易事，多數人更多的是通過外形、價格來認定，這導致安溪鐵觀音的市場份額被非原產地的鐵觀音所擠占。更有一些無良茶商魚目混珠，以次充好，冒用“安溪鐵觀音”的牌子，致使正宗的安溪鐵觀音“啞巴吃黃連”。

同正宗的安溪鐵觀音相比，非原產地鐵觀音的價格往往較低，有些甚至賣出了每斤10元～20元的“白菜價”，使鐵觀音從“王者”一下子淪為“乞丐”。“真正的安溪鐵觀音，光茶青就要10多元，有時候還要20多元。如果不含制茶師傅，一斤茶的成本在100元左右，加上制茶師傅，成本就要120元。那些賣一二十元的茶，肯定不是安溪產的鐵觀音。”安溪茶葉協會秘書長林松洲說。

價格的混亂和無序的競爭勢必給安溪鐵觀音的健康發展造成傷害。對此，李宗垣幽默地說：“安溪人民大公無私，輸出了優質的茶種和精湛的制茶技術，如今自身的發展卻遭遇困難，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盡管如此，對于當前安溪鐵觀音的市場表現，清鏵茶業董事長、國家一級評茶師林清修表示樂觀。“全國市場很大，喝茶的人也越來越多，正宗的安溪鐵觀音年產量就5.7萬噸左右，有這么多人喝茶，怎么會夠賣呢？”

記者手記

有不少消費者由鐵觀音“移愛”其它茶品、茶類，是因為常常見諸報道的“傷胃”、“農殘”等健康、安全問題。然而，鐵觀音就真的是“問題”茶嗎？其實，這在很大程度上屬于認識的誤區。

“談農藥色變，這是無知的表現。世界農業文明史告訴我們，使用農藥可以促進農業生產力的提高。茶樹跟人一樣，會生病，生病了就要吃藥。農藥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應理性看待，科學用藥。至于傷胃，傳統鐵觀音屬半發酵茶，不會傷胃。”林清杰說道：“實際上，安溪本地人一直都在喝鐵觀音，而且絕對要比外邊的人喝的量更大，沒聽說什么人喝出過毛病。鐵觀音一定是安全、可靠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