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聽禪

聽雪時節又一年

山家除夕無他事，插枝梅花便過年。

這是看到的一軸畫。

遠山霧氣蒙蒙的，快要下雪了。山高，水寒，枯木蕭蕭，是隱士居住的地方呢。沒有山，雅士就沒有辦法歸隱。山淺了也不行，低了也不好。

山要深，要瘦峭，要人跡罕至，遠離紅塵。只有鷹來作伴才好，俗物們，收拾得遠遠的。一間茅廬，泥巴墻，茅草從屋頂垂下來，半掩在雕花的木窗上。

房門大開著，要賞雪呢。隱士坐在門檻里邊，矮矮的木墩，低低的卷耳幾案。赤黃的衣裳，白袍子，玄色頭巾，長髯，面色是歡喜的。袖手，肥大的衣袖，裹著一團溫暖。腳邊是三足青銅的火盆，鏨花的呢。炭火正旺，火苗像蓮花一樣盛開著，紅紅的。

門前，幾叢衰草，頂著殘雪。墻角邊，探出一枝梅花來，那花兒，剛剛開，在空谷中清冽飄逸的美。像雅士，有一點恬淡的氣場，孤、傲、淡定，卻暗暗的有一股子歡喜勁兒。

脫塵出俗，君子要的就是這分兒孤芳自賞的雅致呢。

卷耳低案上，閑置著一只淡青的花瓶。花瓶里，一定盛滿了清水。門口幾步遠的地方，一個童子鞠身走來，臉上亦是歡喜的。青衣、白褲、厚底淺口的鞋子，腰里束了布帶。沒有戴帽子，頭上裹了一道布巾遮擋寒氣。那時候的打扮，也真是好看，干凈利落。

童子手里捧了一枝梅花，剛剛折的，還是花蕾點點。門檻里的雅士看著那清幽的花枝，滿含微笑。花瓶準備好了，供養起來吧。山家除夕無他事，插枝梅花便過年。

深山，空谷，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雪。看一眼，都是清涼之氣。遠離塵世的濁，要的就是這一分世間的美麗與干凈。

再遠一些的地方，是兩棵古樹，那么古老，干枯的枝椏縱橫，蓬蓬舉著伸向天空。隱者問道，也是這樣枯瘦的意境吧？樹下是一尊怪石，青灰、枯瘦，纏裹著除夕的寒氣和山中歲月。

樹問道，石參禪，這才是隱。

光陰素潔，對于隱士，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可是，童兒天天問：何日才過年？那么好吧，插了這枝梅花，便過年了。

看泉聽風圖

山高，云深。霧氣彌漫。

那山，都是黛青的石頭山，瘦得有了一種風骨和氣勢，讓人疑心，它一直是嚯嚯地向上生長，一直要長到九霄還不罷休呢。

這樣勁健的石頭山，更加的拒絕世俗的濁，直接清高到仙界里去了。也想，沒有這樣的山，隱士可怎么辦呢？但是，最清美的山，都是留給品行高潔的雅士。這個其實是不用擔心的。

山蒼茫，霧彌漫，石峰上一定還有古樹相陪。想想也真是奇怪，那么銳利的石頭里，是如何吐出一朵又一朵蒼綠的古樹來？它的根，是如何與石頭彌合相融的？

可見，天地間的事情，凡人是參不透的。空谷里突然多了幾聲鶴唳，只聽見聲音，不見鶴影。它看到了什么？不然憑空地怎么會鳴？凡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見，只看見陽光落滿山谷，幽深，清寂。

深山的陽光，一重一重落下來，黛青的石頭都有了禪意。石峰投下的陰影，黑皴皴的，明暗清晰。陽光落在曲勁的古樹上，樹葉里摻進了光亮，絢爛凝練的美啊。樹下濃厚的蔭涼里，歇著三五粒螞蟻，打著長長的哈欠。

陽光深山落，清泉山澗流。這就是禪。

清泉從巖石洞頂上流下來，叮咚叮咚，銀子一樣清越的聲音敲擊在青石頭上，猶如天籟之音。這樣清美的時光里，適合填一闕婉約的詞，適合撫琴———彈古箏都顯得俗了，是的，只適合彈琴。

或者，什么都不用做，對坐，靜下來，看泉聽風。多么遼遠空靈的意境啊。風從深山吹過，像塤，清遠渺茫。風吹在奇峭的怪石上，是一山碎金子碎銀子撞擊的聲音。吹在古樹上，嘩啦啦，嘩啦啦，是指尖翻動竹簡的聲音，是竹簡上的墨字碰撞的聲音。吹在隱士的長髯上，是一種風韻，隔著時空可以讀懂的禪。

山勢突兀，隱士沉郁，清泉空靈。撲面，是清曠，是奢侈的安逸，讓人怦然心動，恨不能即刻收拾了行囊，去尋找這樣一個世外的清寂之處。多么好，多么靜，多么可心可意。

畫上的題詩：俯看流泉仰聽風，泉聲風韻合笙鏞，如何不把瑤琴寫，為是無人姓是鐘。

讀了，心里一空，空得孤寂枯萎。還有一點點不甘，此生，如何才能沿著那條青石小徑抵達如此境界？我在紅塵，而隱士，遠在世外。窮盡一生追逐，未必也能抵達。因為境太清，界太高。

多數的時候，還是獨自在紅塵里掙扎，為五斗米折腰，為塵世的疼，淚流滿面。在市井行走的時候，吐故納新，心里，緩緩展開這軸畫，重溫一世清涼之氣。

隨緣

只這兩個字，便挾持了紅塵的一切鈍疼。順其自然，才好。

畫面大片的空白。

墨色洇出淺淺一抹岸，一痕斜斜小徑，江中一亭，一舟。舟上老和尚坐在蘆草蒲團上，小和尚垂手而立。幾丫枯樹，棲息一只昏鴉。遠處隱約幾抹山色，也是霧蒙蒙的樣子。

小和尚問：秋天的樹葉真是美啊，可是都凋謝了。

老和尚說：冬天快要來了，葉子太多了，樹木撐不住，只好舍。這不是放棄，是放下了。

想想也是。穿越寒涼，這個辦法真是不錯呢。

山依然很遠，淡淡的，不甚真切。茅屋卻很近，青瓦，白墻，白石頭的臺階。臺階縫里，一根青草也沒有，干干凈凈。不沾塵，才好。

門簾是竹子的，卷起來了。窗子也掛了珠簾，卻垂下來了。墻上題了詩詞，筆跡蒼勁，卻又像醉了酒，稍稍有點醺意。屋后都是樹木，枝繁葉茂，枝條撲打在屋檐。

老和尚枯坐在門檻內，袖手，縮著脖子，一動也不動。小和尚伸長脖子，勾了腰，盯著腳尖看。

盡管枯坐，卻也有氣象———萬物皆空的氣象。澄明，清寂，好像流水潺潺而過，嘩啦啦的聲音就是為了招徠更多的寂靜。

小和尚說：墻角，還有一叢花沒有開，眼看夏天要過去了。

老和尚說：放心，時間還未到呢。到了，就開了，誰也擋不住。

這個放心，不是不用心，而是把心安頓好。

老和尚依然靜坐。這一坐，一世紅塵，薄而輕，遺忘殆盡。一點點愴然都沒有。花開花落，風清月明，心從容地安頓好了自己。這就是禪。

歸隱

題了兩個字：歸隱。所以，一軸畫，看不見人。這才是隱呢。

小隱隱于野，隱于野才好。隱于野那還不詩意，要隱于深山古寺的靜寂里才好。桃花梨花都嫌俗氣，只要松柏即可。如果有柳，也還行，煙柳蒙蒙，濃綠淡綠堆砌了，倒也有了詩經的意蘊。

還有野花青草，鳥兒們，就隨意吧，簡約而飽滿，山里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薄。

山路不是很瘦，不是很陡。青石板，一個臺階一個臺階搭上去的。路邊芳草萋萋，還有一條溪水，清澈得想去洗一洗手，俯身喝幾口。路上一條小狗，尾巴卷起來，低頭在水里看自己的影子。

青石板的小徑拐了彎，彎里泊著幾個碩大的石頭，白色的，比房子還要大，那么霸道。距離石頭不遠，是個亭子，很簡約，茅草的頂子，幾根木柱子撐著。

亭子里空空的，只有清風吹，吹得幾縷兒茅草有些傾斜。

背景是深山，淡淡的云，都遠，不在近處。然后是古樹，濃密的呀，看不見樹桿，只有層層疊疊的樹葉。樹下幾痕籬笆，幾朵野花。再也沒有什么了。

青石板石徑去了哪了，也看不見。籬笆后面的樹林里是什么，也看不見。只有這些了，隱者的身影也是尋不見的。

如果是知音，還可以聽見琴音。如果是故人，還可以見到晾在石頭上的長衫。如果是僧人，還可以采一束草藥相贈。

至于陌路的人，只見到一座空山，盛大的寂靜。人間的煙火，到底是俗了，屈就了。隱者，只負責自己的心靈。連草廬前的寒鴉孤崖也是清雅的，沒有濁氣。

內心孤傲素潔的人，像水墨狂草，巨大的潦草就是境界，是蒼茫和雅致。也其實是質樸，是返璞歸真。不為別的，只為自己的心靈的本質。

品行清高了，人就獨孤。紅塵沒那么多知己。長歌乘風，沒那么多人聽懂。如果拒絕平庸和濁，就歸隱山林才好。

世上的俗人，不懂，還要妄加評論，好像不說話會憋死一樣。別人的事，比自己的還要熱心。嚶嚶嗡嗡，沒有人會聆聽一聲嘆息。

乘一葉舟，獨釣寒江雪。不為別的，只為一分古樸的情韻。只為一江寂靜一江清冽。一意孤行，是自己的內心，是幾分傲狂之氣。

有些美，輕若蟬翼。而品行美到極致，便有了書卷的清幽香氣。一江山色，都收在心底。能落下的，只有幾枚腳印，踩在青石板的臺階上，淡淡的。

清風過后，連腳印也尋不見了，歸隱山間了。

青稞黃了

大片的青稞田，黃了。莊稼的顏色，溫暖、踏實，閃著誘人的光澤。

遠處，是蒼茫的阿尼噶卓雪山。

山頂的白雪，一些是去年冬天積攢下的，一些是今年飄落新續上的。去年的雪和今年的雪，都一樣，冰澈透骨。

陽光打在雪上，醇冽，清逸玄美。清風一次次感動，推搡著云朵，去輕輕攥一下那溫軟的白。

攥一下，涼嗎？心跳加速了嗎？深愛啊。

蒼鷹在烏鞘嶺的大峽谷里飄過，大地上的莊稼一片暖和的黃。十萬青稞的麥芒，是莊稼內心的光芒，齊刷刷的，綻放。干凈的美啊。你愛嗎？

青稞田里，兩三個女人，揮鐮收割。莊稼地那么遼遠，這個山頭繞到那個山頭。人那么小，一鐮一鐮，在一卷油畫里收獲。

青稞出穗者頭勾下，青燕麥穗穗兒吊下。朝下，是一種低低的姿態，是對大地的眷戀。無論我多么飽滿，多么灼灼其華，依然離不開你。

男人趕著馬車，從村莊里一路咯吱著走來。熟透的青稞，清美地黃啊。青稞捆子，沉重地呼吸。馬聞見青稞的味道，興奮起來，提起蹄子，響亮地打著噴嚏。這是糧食的味道，生命的味道，大地的味道。

一匹馬，兩匹馬，都沉迷在這醇香的味道里，迷失在田野里。馬車里載滿的青稞捆子，摞成一個垛，搖搖晃晃，順著一痕細路，到山那邊去了。

田野里，孤零零一個騎馬的牧人，游蕩。他手搭涼棚，仰頭看當空的日頭，一定是瞇著眼睛的。季節啊，你一步步走到深處去嗎？

可是，他的羊群呢？藏在深山里嗎？

一匹灰毛驢，力氣太小了，只能馱起一垛子陽光一垛子花香，站在地埂上遙望。遠方，有它的牽掛嗎？

陽光把它的影子折疊，揉成一團，投在一根枯木上———不要擋著光啊，你看，螞蟻一家正在曬著幸福的暖陽。

幾團烏云帶來的雨滴，風把它們搬運到了谷底。陽光還是那樣暖，雨滴依舊清涼。有一滴落在旱獺的睫毛上，它眨眨眼，雙爪抱在胸前，對天作揖拜叩。那么虔誠，眼神干凈。

大野空曠，烏鞘嶺靜寂打盹。

曠野，真是的是空嗎？不是，這峽谷里，堆滿鐮刀收割莊稼的窸窸窣窣聲，堆滿汗滴落在泥土上的滴答聲，堆滿馬蹄的噠噠聲，堆滿馬車的咯吱聲，堆滿農人行走的腳步聲。

還有，野花凋謝的聲音，青草變黃的聲音，螞蚱跳躍的聲音，老鷹拍翅膀的聲音。

還有，一個人默默思念著心上人，想得心里疼的聲音。

這是烏鞘嶺的氣息，吐故納新，落滿陽光。

這是海拔三千多米的雪域高原，人間煙火的氣息，日子真誠的心音。

站在高處，往西，是千里河西走廊。這走廊，是紅柳木頭做的，是沙棗花做的，是相思淚做的，清香四溢。

順著阿尼噶卓山脈看去，是白云深處。這白云深處，藏著一枚指紋，一枚拓在心上的契約。我知道，你知道，大地知道。

這枚指紋，虔誠的，要藏好，要深藏不露。昆侖藏玉石，大海藏蛟龍，天空藏雨雪，大地藏四季。

還有，青稞藏在泥土盤的糧倉里。黃草藏在金黃的草垛里。如果愛，藏在彼此的眼神里。藏在呼吸的肌膚里。

青稞熟了，這個季節被一種干凈的金黃輕輕一擁，深愛啊。習習的風，掠過發梢，誰在耳邊喃喃低語？

麥黃天，大野碩碩。鐮下的莊稼，溫順地躺在懷里。一只羊，順著地埂，走到莊稼深處去了。十萬青稞穗，將它淹沒。濃稠的陽光汁液，把大地淹沒。

我看見，一朵云投在青稞田的影子，像一枚蘋果。我看見，一大塊收割干凈的莊稼地，像烏鞘嶺打了一塊補丁。我看見，那只鷹拐了個彎，裹挾著一縷草色繞到山后去了。

我看見，滿山的莊稼緊緊擁抱烏鞘嶺。我看見，田野寬厚的胸膛，云雀在飛翔。我看見，你眼眸里的清純，感動我滿臉的淚水。

你看，青稞黃了，烏鞘嶺被這種溫暖的金黃占領了。你看，頭頂的天空多么藍，目光被這種清澈的湛藍占領了。你看，青草尖，被一枚盈盈的水珠占領了。

你看，莊稼把一個季節占領了。你看，你的眼神把我的心占領了。

你知道，路途遙遙，我穿著漢唐的布裙，梳著云鬢，衣袂飄飄，趕著一群風雅的文字，趕來了。請你，在烏鞘嶺下的麥田，等著我。

因為，走了這么久，才抵達。因為，西部，是家鄉啊。

胡麻開花了

山坡頂上的胡麻，說開，就開了。滿山藍盈盈的，一聲招呼也沒有打。山不知道，云不知道，只有大地知道，我知道。

胡麻每拆開一粒碎碎花苞，葉子就輕顫一下，大地就微微心里一疼。這些花蕾，是我的碎碎想念。每開一朵，就想念一下。

你，知道嗎？

我站在月光下的胡麻地里，安靜、甜蜜。這么多花，這么清美的藍，心里忍不住喜歡。花開如沸，多么清純的意境啊。淡淡胡麻花，攪起一窩清甜的香味，呵護著我。真是幸福。

碎碎的花瓣落下來，覆蓋了我的布鞋，也覆蓋了我的夢。月光下，輕舞，千萬花朵，張大了眼睛。啊，我是邊塞的詩人一枚，和你們一起綻放。

你們，胡麻花朵們，一定不知道我內心的秘密，也不知道我一路走來的痛楚。我誰也不告訴。有些東西，是獨享的。好嗎？

這深深的季節里，我的額頭，點上一滴胭脂紅。而我的衣裙，就是偌大的一地胡麻花啊。這清甜的顏色，恨不能一口一口喝掉了。

一只野兔，在月光里出現，披著一身淡淡的黃。它看見我，很驚詫，瞬間就飛竄了，像我扔出去的一粒黃石頭。我聽見它奔逃時，帶起一陣呼呼的風。

它的尖尖的小爪子，掠過青草尖，有如凌波微步。那樣的小小爪子，放在手心里，一定很奇妙吧？只是我的想象罷了。其實，如果遇見一只火紅的狐貍，我會更加高興。

不是，我不是喜歡它的尾巴。它的尾巴，的確很美，因為是老天對它的恩寵。如果拿來做圍脖，就違背天意了。那樣很野蠻，很粗俗，很原始。

我更喜歡一些絲綢，薄紗，花布，淡淡的，詩意的，做我柔軟的圍巾。因為，這樣的東西，是柔軟的，我的心，也是柔軟的。你的眼神，也是柔軟的。

我期待遇見一只火紅的狐貍，是因為，我想看看它的眼睛。那么狐媚，那么風情。想想都是美啊，那么地含著水波。我是想知道，修煉了千年的紅狐貍，是怎樣的道行深深啊。

可是，我沒有看見紅狐貍，白狐貍也更加沒有看見。除了那只逃走的兔子。只有一地月光，一地美麗的胡麻花。

這些胡麻，花落了，結籽了，就走進糧倉里去了。這月亮，天亮了，雞叫了，就走到天那邊去了。我呢，搖著詩詞的小舟，也泊到夢里去了。你會在夢里等我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此刻的你，還在燈下，在漢唐的船槳聲里，一聲一聲渡。那么多清冽的文字，你都打撈過來，水靈靈的，字字珠璣，打磨，醞釀。

也許，那只逃走的兔子，跑得太快了，不留神一頭撞進你的船槳聲里。天空，是北斗七星。亮亮的，攥緊夜。

這么清潤，溫暖的夜。我移動腳步，踩在青草上。草尖稍稍泛黃。披著一身落花，走回家。月夜的涼意，沁入指尖。這一刻，你指尖的香煙還在漢唐徘徊，紅紅的閃著亮著吧？

默默想著你，比哪一天都想。我想，我剩下的，只有這單純的憂傷了。省下所有的心情，來想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然，也是由不得自己的事情。

蒼穹星辰下，我獨自漫步。天那么高，我這么渺小。可是，我們的心靈是息息相通的。我的目光和星光，是默契的，相互映輝的。我相信。

我的背景是田野里大片的胡麻花，那么藍，那么美，浩浩蕩蕩，像天地間展開的一軸碩大的畫卷。

瘋開的胡麻花，會慢慢退回到季節深處去。

最堅硬的，是季節，千年不變。最柔軟的，是內心的一團火苗，溫熱的，暖著一生。

我退回村莊的時候，退回人間煙火的時候，如果你窗前的燈光還在等我，如果院子里的馬還在咀嚼，那么，我把帶來的大野的胡麻花，都給你一粒一粒點亮。你看，多么絢爛的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