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李白是“詩仙”,也自稱是“酒中仙”,他一生鐘愛喝酒,也寫下了不計其數的與酒有關的詩歌,《將進酒》即其代表作。本文試圖從李白的經歷,中國文人歷來飲酒的雅習,將進酒的源頭及演變,李白《將進酒》的寫作背景這幾方面,解讀、品味這首不朽的詩篇。
【關鍵詞】
李白 將進酒 詩與酒
一
“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詩與酒同李白結下了不解之緣。“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余光中《憶李白》)李白是“詩仙”,也自稱是“酒中仙”,他一生鐘愛喝酒,也寫下了不計其數的與酒有關的詩歌。不知是詩成就了李白的“酒名”,還是酒成就了李白的“詩名”,酒與詩,成了李白生命的全部。“一杯一杯復一杯”,酒注入了李白的身軀,與風花雪月,奇山異水一道醞釀發酵,混合著豪放與郁結、孤傲與失意,噴吐而出,匯成瑰麗浪漫的詩篇,伴隨詩人偉大的一生。
李白鐘愛喝酒,與他的生活經歷有著重要的關系。
李白出生于四川江油一個富有的,有文化教養的家庭。青少年時代涉歷百家博覽群書的經歷對李白思想影響很大,他逐漸形成了不同凡俗的性格,確定了遠大的人生抱負,也具有了狂傲飄逸灑脫的氣質。李白一方面以“濟天下”為己任,堅信實現理想的那一天定會來到,將大顯身手,大展宏圖,建功立業。“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另一方面蔑視封建權貴和封建秩序,追求個性自由,嘲笑現實社會中的權貴。這樣恃才豪狂的個性,必然為當時的封建官場所不容。加上李白生活在玄宗、肅宗時代,政治上的黑暗,唐玄宗聲色犬馬,重用李林甫、楊國忠等奸佞小人,許多有識之士被擋在政治大門之外。李白經歷了短暫的貌似得到皇帝“垂青”的長安之行,“賜金放還”,只好“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了。遠大的抱負,滿腔的熱情,狂放不羈的個性,懷才不遇的際遇,成為李白主要生活經歷,使得他的心靈世界總是處于痛苦的境地,惆悵和憂愁也就不可避免陪伴李白一生。“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中國文人歷來有飲酒的雅習。“建安三曹”“竹林七賢”“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都嗜好飲酒。“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置酒高堂上,親友從我游”“試酌百情遠 重觴忽忘天”。“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晉書·阮籍傳》)借飲酒來逃避黑暗的現實,反抗險惡的社會,發泄情感,是不得志的知識分子的常用方法。唐代文人多,嗜酒的也多。飲中八仙之一的李白更是個中高手,借酒排遣憂愁,以詩抒發情感。嗜酒的行為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排遣,是內心苦悶的發泄。
二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這類詩又數長安放還以后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本是漢樂府曲調之一,是為勸酒而唱的歌辭。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漢鐃歌》:“古詞云:‘將進酒,乘大白。’大略以飲酒放歌為言。宋何承天《將進酒》篇曰:‘將進酒,慶三朝。備繁體,薦佳肴。’則言朝會進酒,且以濡首荒志為戒。若梁昭明太子云:‘洛陽輕薄子’但敘游樂飲酒而已。”“將進酒,乘大白”描寫了當時宴會飲酒的情景,“辨加哉,詩審搏”寫出了辭賦家為娛樂主人賓客即興創作,逞斗才學的情形。此后,宋何承天、梁昭明太子的《將進酒》仍然延續了“飲酒放歌”的主旨,但分別走向了勸誡與勸酒兩個極端。何承天的《將進酒》極富個性,將飲酒與光陰緊密結合起來,給了李白很大的啟發。昭明太子筆下的飲酒,已不是簡單的喝酒行為,而是單純地享受美酒帶來的歡娛,為李白創作《將進酒》古題,提供了另一種思路。李白沿用樂府古體寫的《將進酒》,影響最大。李白雖用舊題,但跳出了前人窠臼自創新意。李白減少了三字句所占的篇幅,以七言為主,五言、十言為輔,平仄交錯,自由躍動;以散文的筆法入詩,全篇無一處對仗,在以鋪陳為主的舊體上增加了散文般的情節;完全回復“將進酒,乘大白”的主題,極言飲酒放歌,人生歡娛。李白把飲酒和對身世的悲嘆、現實的批判巧妙地結合起來,賦予了這個樂府舊題以更加積極的內容。詩人在作疏狂語的同時,自有一種力透紙背的蒼涼與悲憤,表達了難以言說的憂愁與哀怨,使人久久難以釋懷。
李白《將進酒》大約作于唐玄宗天寶十一年。這一年,李白被“賜金放還”,遠離政治中心已有八年多了。8年來,李白空有憂國憂民之心,卻無用武之地,只能寄情于山水,放浪形骸。面對日益嚴重的各種社會危機,以及自己日益衰老的年華,李白胸中積郁很深,和他的兩位朋友岑勛、元丹丘相聚于嵩山,登高宴飲,借酒興詩情,寫下了這首《將進酒》,抒發了自己空有濟世之才而不得用的憤懣,時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悲愁,同時也表現出樂觀自信、豪放不羈的情懷。可以說失望中交織著希望,苦悶中交織著信心。
三
李白的《將進酒》全詩緊扣一個“酒”字,抒發了“悲傷—歡樂—憤激—狂放” 跌宕起伏的感情。而這所有的情感又都是圍繞著“憤激”,作者因“憤激”而悲嘆時光易逝,因“憤激”而縱酒作樂,因“憤激”而慷慨激昂,也因“憤激”而狂放失態,表現了一種懷才不遇又渴望用世的矛盾復雜的情感。豪放是《將進酒》的外在表現,憤激才是《將進酒》的本質。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將進酒》的開篇是理解全詩的關鍵,時間的永恒與生命的有限永遠是一對矛盾。流水與時間具有永恒的流逝性且不可逆,在中國古典詩詞中,流水的意象常常與時間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張若虛“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以無窮無盡的春江花月反襯了人生的有限;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由滾滾長江東逝水想到生命的病老;李煜“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從滾滾江流中感悟到了人生消逝的無盡悲哀。滾滾滔滔的黃河水是永遠流逝的,一去不復返,明鏡中的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是渺小的,人生是短暫的。這是永恒深遠的悲哀,是生命本身的悲哀。黃河之水一瀉萬里的形象比喻,使人感到其奔騰咆哮之氣勢,給人一種奔放豪邁的感。,而滿頭青絲“暮成雪”這一生動的形象,使人不由悲嘆人生的短暫。時光流逝,人生瞬息,唯有不要辜負良辰美景,應該及時飲酒放歌,盡情行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既是對朋友的勸勉,也是對自己的安慰。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是詩人的自我安慰,但也可以看出,詩人并不甘心在及時行樂中虛度自己短暫的一生,他相信,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飲酒放歌,及時行樂,只不過是為了解脫有志不得施展的苦悶與憂愁。在這里,詩人并沒有停留在一般意義上的對時光匆匆流逝及人生短暫的哀嘆惋惜,而是在更高層面上關注著自我存在的價值。充分展示了詩人自我那顆懷才不遇而又渴望積極用世的痛苦心靈:樂觀自信,慷慨激昂!然而在這樂觀慷慨的背后,我們更深深地體味到他內心的“憤激”:“必有用”正說明此時“無有用”,雖“天生我材”,又有何用?“還復來”正說明此時“未復來”。及時行樂,只不過是內心的“憤激”,只不過是為了解脫有志不得施展的苦悶與憂愁。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盡情飲酒,放聲高歌,詩人激情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詩歌進入高潮。“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直言不諱,詩人不慕富貴,藐視功名利祿,自己并不是羨慕榮華、貪圖富貴,而是想建功立業,“濟蒼生”、“安社稷”,人生抱負一旦不能實現,寧愿長醉而永遠不再醒來,正因為如此,他面對國家命運和自身理想的無奈和悲哀時,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淵。這不是簡單的自我麻醉和逃避,而是對生命有限痛苦的超越。李白是孤獨的,寂寞的,可是“古來圣賢皆寂寞”想想陳王的遭遇,當年為了排解心中不快能不惜美酒昂貴,自己為什么要怕花錢呢?只管盡情地痛飲吧!不妨在有生之年喝個痛快!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里一個“何為”,一個“徑須”,充分表現了詩人不惜一切只須痛飲的情景,更加突出了詩人心中無可排解的愁苦。“與爾同銷萬古愁”,一語寫盡了李白內心的痛楚,把一種絕望之感推向了極致!“萬古愁”,并不是一般的際遇之愁,愁苦貫穿萬古,應該是每一個歷史時代的人都能感到的愁苦,是人生、人類的共通的愁苦。這也正是李白對自己一生追求的一個真實寫照。以一個“愁” 字結束全篇,更加有力地突現了作品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