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納蘭容若的一句“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遠沒有“黛玉葬花”名氣大,只是因為沒有如電視劇那樣被經典地呈現過而已,卻同樣凄美冷艷,讀到若思量亦令人百轉千回。
世態炎涼如水時,黛玉含淚自吟:“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初看時,是她對自己身世遭遇的傷情感慨,實則卻一語成讖,暗合了賈家的興衰,而金陵十二釵最終陷入悲慘境地,也正是所謂“花落人亡兩不知”。
而納蘭容若的葬花讀來更多的是一種失意的悲情,疏離的飄零。
于今人,漂泊可能是一種生活狀態,也可能是一種沉浮不定的心緒,或清寂如浮萍,或蒼涼如葬花,是午夜夢回時,一屋子淡淡月光的冰涼,冷從心底來。
那時,不是看懂了詞,是讀懂了自己的內心。
你以花映心意,但花本無語。
二
歌手鄭鈞唱道:“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的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這首歌聽起來是滿心的憂傷和無奈的表達,多少年,多少事,不用回首,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與“她”相守的溫暖可以懷想,卻無法重來。
那些花兒,只曾為一個人開過,一片一片的花瓣靜靜地舒展開來,散發著你才聞得到的芬芳。在生命中,在流光里,她被辜負,被思念,卻不再被擁有??v然人易見,但情已難聚。
此情此景,在多少人的過往情事里一再被演繹,總也無法圓滿。
于是,有那么多的女子化身為花被淺吟低唱,從古至今。
思念花一樣的女子,思念花一樣的愛情。
三
被辜負的女人總不免讓人黯然,但王家衛在《花樣年華》中的表述更加唯美和蕩氣回腸。
張曼玉飾演的陳太太第一次登場,身著一件暗紅團花圖案灰底色高領旗袍,為整部影片鋪展出基本底色。在暗沉的、古舊的街巷里,女主人公不斷更迭的旗袍顯出花樣年華的美輪美奐,卻更有一番別樣的孤寂。
整部影片有20多套或明或暗的旗袍輪番登場, 甚至好幾場戲都是憑了旗袍的變換,才知時間和情節在上下兩個鏡頭間已經推進。
旗袍和高跟鞋,常常是奢華的符號,但在花樣年華里,這樣的奢華里暗含了更多寂寞的味道。
影片的情節并不復雜,相比于故事,我更喜歡片中的音樂。那段節奏舒緩的藍調爵士樂,隨著故事情節斷斷續續地被重復,再重復,有點華麗的憂傷,有點淡淡的糾結,在故事的起承轉合間,講述著女主人公內心的迷離和愛恨情愁。
曲終,人散,一朵靜放的寂寞女人花,歸于凋零。
四
方文山解讀青花瓷,仿佛翩翩少年與妙曼女子的邂逅,在江南的煙雨濛濛中,一襲芳影含羞低首,令少年怦然心動,彼此卻擦肩而過。
而在我看來,若以情愛與青花瓷相提并論,就不只是朦朧與悵惘的情愁,也不只是精致與婉約的韻味。
青花之美,于五彩斑斕中獨享青色的風情,下筆時,有悠遠的琴韻在指尖回響;留白處,為盛世的繁華襯托出錦繡;回眸間,有至臻的美麗千古流傳,于無聲處。
青花之美是一首絕唱,譬如漢樂府《上邪》中“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般的絕響。
唯如此,才擔得起青花瓷前世今生的厚重底蘊,才擔得起青花瓷定格永恒的極致大雅。
選自高儷萍散文集《指尖流光·向暖》(作者地址:017000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東勝區政府基建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