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焚燒隱憂：惡性競爭下的利益鏈

伴隨我國城鎮隨著我國城鎮化水平不斷提高、城鎮人口快速增長，“垃圾圍城”問題因關系到民眾健康備受關注。但是，有些企業為了爭奪垃圾焚燒項目，往往以低價投標，甚至虧本上馬項目，以獲得一筆可觀的政府資金補貼。這難免引起人們對于環境二次污染的擔憂。

全國城鎮生活垃圾焚燒廠正在急劇上馬。然而，垃圾焚燒產生的“隱形殺手”——飛灰，卻遠在公眾視野之外。

早在3年前，澳門垃圾焚化中心違規處置飛灰，導致民眾抗議。當地衛生局為此對受害者進行為期10年的健康跟蹤調查。

不久前，武漢環保部一則例行通報，揭開了武漢飛灰處理困局。為此，有媒體記者為此展開調查，發現這并非武漢一地之痛。

本刊記者獲悉，作為最節約城市用地的垃圾處理手段，焚燒成為各大中城市采取的主要方式。為了鼓勵企業籌建垃圾焚燒項目，政府在垃圾焚燒發電上網電價補貼、垃圾處理費等方面都有政策支持。但是，在市場利益驅使下的垃圾焚燒企業低價投標、惡性競爭，著實給環境帶來隱患。

低價投標拉低補貼門檻

“‘一條扁擔’挑著‘兩個籮筐’”，這是當地人對武漢市漢陽區經濟發展特點的描述。其中，“一條扁擔”指的是漢陽大道，“兩個籮筐”是鐘家村和王家灣兩個商圈。

漢陽大道兩旁居民區林立，商鋪密集，然而，在主干道旁邊，卻有兩個垃圾焚燒廠，且緊挨著居民小區，這成為當地居民心頭的隱憂。

兩家垃圾焚燒廠一家是武漢博瑞能源環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博瑞能源）經營的鍋頂山垃圾焚燒廠；另一家是武漢漢氏環保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漢氏環保）運營的鍋頂山醫廢垃圾焚燒廠，二者僅一墻之隔。

2013年10月12日，環保部一次針對污染企業的例行通報，把武漢的生活垃圾焚燒飛灰（以下簡稱飛灰）困局推至臺前。

被點名通報的是武漢博瑞環保能源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武漢博瑞），其旗下的漢陽鍋頂山垃圾焚燒發電項目（以下簡稱鍋頂山項目）未經批準擅自投入試生產，將飛灰交給無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的單位處理。

這是當時被通報的72家企業中，惟一涉嫌違法處置飛灰的。然而，武漢違規處置飛灰的企業，遠非武漢博瑞一家。

早在2008年，飛灰便被列入《國家危險廢物名錄》，因為含有重金屬等有害物質和高致癌物二惡英，國家明令規定，飛灰不得在產生地長期儲存，不得進行簡易處置，不得排放，只有在產生地進行必要的固化和穩定化處理之后，方可轉移處置。

和國內不少城市一樣，武漢正以歷史罕見的速度推進垃圾焚燒項目，幾年之內已規劃建成5座城市生活垃圾焚燒發電廠，有媒體樂觀稱，自2013年10月開始，中心城區和部分“新城區”每天產生的約7000噸生活垃圾將全部焚燒，“城市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近100%”。

橫空出現的飛灰通報讓“無害化”目標蒙上陰影。環保部通報后，武漢市環保局在呈市政府的報告中坦陳：“當前，我市5座垃圾焚燒發電廠日均產生飛灰約560噸，處置不符合法定要求。”

而僅武漢博瑞一家年產生飛灰就計4萬余噸。該報告稱，此事緊急重大，一旦責令停產，后果嚴重。

2013年10月22日，武漢市環保局緊急召集5家垃圾焚燒發電廠負責人開會，要求盡快拿出整改措施，在應急安全處置場地建成之前，2個月內不得再讓飛灰出廠。據悉，這5家垃圾焚燒廠負責人對開會通報都噤若寒蟬，最擔心被追究刑責。不久前，“兩高”頒布了《關于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明確“非法排放、傾倒、處置危險廢物三噸以上”的情形為“嚴重環境污染”，可追究刑責。同時明確規定“行為人明知他人無經營許可證或超出經營許可范圍，向其提供或委托其收集、儲存、利用、處置危險廢物，嚴重污染環境的，以污染環境罪論處”。

搶奪市場蛋糕

根據《“十二五”全國城鎮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設施建設規劃》的目標要求，到2015年，直轄市、省會城市和計劃單列市生活垃圾全部實現無害化處理，設市城市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達到90%以上，縣城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達到70%以上。其中，全國城鎮生活垃圾焚燒處理設施能力達到無害化處理總能力的35%以上，其中東部地區達到48%以上。

不久前，環保部固體廢物與化學品管理技術中心主任凌江在2014中國環保產業高峰論壇上表示，垃圾要處理，卻沒有地方埋，焚燒是不得已的選擇。

近年來，在城市生活垃圾快速增加、城市用地日益緊張的現實面前，焚燒成了越來越多的大中城市處理垃圾的主要途徑之一，各大城市都在規劃、籌建垃圾焚燒廠。

面對國內垃圾焚燒市場這一巨大蛋糕，一些環保公司蠢蠢欲動。一位不愿具名的環保行業上市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公司正計劃近期在全國收購近10家垃圾焚燒廠。

顯然，企業“跑馬圈地”的背后，存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上述人士透露稱，垃圾焚燒廠有上網電價補貼、垃圾處理費等政策支持，只要企業運營得好，垃圾補貼價格合理，收益還是可觀的。

但據記者了解，一些地方的垃圾焚燒項目招投標時，部分企業為了順利中標，不斷拉低垃圾處理費的補貼價格，進而形成低價投標的惡性競爭，而低廉的中標價格則為后期不規范的運營埋下伏筆。

據統計，在爐排爐焚燒生活垃圾方面，目前我國4個直轄市的垃圾補貼價平均約為178元/噸，全國正在運營的垃圾焚燒廠平均補貼價只有78元/噸左右。

一位相關企業負責人指出，有企業在投標爐排爐垃圾焚燒項目時，其投出的補貼價錢只有全國平均價的一半。企業以很低的價錢搶到項目后，正常運營難以賺錢，就有可能偷工減料、不規范運營，從而為周圍環境埋下隱患。

此外，個別地方在垃圾焚燒項目招標時，存在違規招標問題，這也影響了整個行業的健康、良性發展。此前，杭州錦江集團總經理王元珞對媒體透露，一些地方在這一塊的招投標上，實際上有很多“潛規則”，招投標文件一出來就是有針對性的。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介紹，在東部某大城市，垃圾焚燒項目基本上都是由一家企業壟斷。

理論上可杜絕二次污染

近年來，北京、杭州、深圳等城市都曾出現過垃圾焚燒廠選址問題引起周邊居民反對的事件。“幾乎每家企業都在垃圾焚燒廠建設過程中不同程度地遭到周圍居民的反對。”一位業內資深人士稱，垃圾本身是污染物，在垃圾治理過程中，可能還是有一點污染，但是企業要盡最大的努力使這個污染降低到最少或者對人體基本無害。

該人士還舉例稱，垃圾焚燒廠的尾氣處理如果真正符合標準，可以把二噁英處理得非常干凈，基本上不會對周邊環境產生二次污染。比如，日本東京居民樓100米以外就是垃圾焚燒廠。很多市民對垃圾焚燒廠不信任，是因為過去的一些垃圾焚燒項目給大家留下了負面印象。

在記者采訪過程中，環保企業人士認為，需要加強政府與民眾、企業與民眾之間的溝通，政府的監管力度應該更大，企業的運營過程可以對民眾公開，搭建一個相對開放、流暢的溝通渠道。

事實上，結合相關人士的建議，相關部門已經在行動。

此前，據《南方周末》報道稱，武漢垃圾焚燒的飛灰正以每天至少560噸的數量在遞增，而這座城市目前還找不到安全處置飛灰的場所。

早在2013年7月，武漢市環保局曾下達過書面整改通知，責令企業規范處理飛灰，但最終因全市沒有規范的飛灰處置場所、企業安全處置成本高昂等原因而流產。

目前，武漢市環保局已建議在遠離市區的遠郊長山口、陳家沖、千子山等地建設3個飛灰安全處置項目。不過環評才剛剛起步，距正式投入使用還為時尚早。

按照武漢市環保局的要求，在新的應急場地建成之前，各焚燒廠必須按要求在廠區內暫存飛灰兩個月，定期監測飛灰的浸出毒性，并建議市城管委將監測結果與垃圾處理費撥付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