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靈魂的服飾最時尚

有人曾經問我：什么樣的服飾最時尚：是牌子？款式？色彩？還是體裁？我竟一時答不上來，而腦海中卻浮現出幾個人物的衣帽飾物。。。

帽子：快遞員老周

老周，近五十歲的年齡，是快遞隊伍中的長者，也不知道他為何這把年紀了還要從事這種四處奔波的職業，但是，從他臉上掛著執著和滿意的神情來看，這份工作他可能會干得很長。

老周喜歡戴個帽子，帽子不貴，是那種廣告宣傳帽的一類，夏天，汗水順著他的帽檐流淌到下巴，幾根稀疏拉雜的胡須夾雜著斑白，印證著人們對他：“老周”的這個稱呼。

老周的生意很好，大家都喜歡找老周收件，并和他說上兩句話。老周之所以能在眾多的快遞公司中脫穎而出，原因在于他的服務周到，價格合理。每次過來，他總是要給每個領取或者投寄快遞的人留下幾張空白的包裹單以及他的電話，還會交待一聲：“下回寄件，找我，我比別人便宜兩塊。”

有時，幾家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同時到達，在大樓前的矮墻下排成一行收送快件，隊伍頗為壯觀。一次，我的一位同事下來拿快件，但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家送的，所以，就沖著整排的快遞員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自報家門幾次后，還是沒人搭理他，老周路見不平，就放下手中的活，幫我這個同事一家一家地查找過去，最終找出了我這同事的名字，取出快件的同時，老周還不忘罵了這家快遞公司的年輕員工：“你個孫子。”哈哈，自此，我那個同事成了老周的鐵桿顧客。

老周是浙江人，屬猴，今年46歲，三個孩子，老大22歲，也屬猴，最小的10歲，還是屬猴，老周調侃說，他家就住在花果山。老周在漳州從事快遞工作五年了，家屬都在老家的鄉下，老周說，想家。

快遞員不僅要風吹日曬雨淋，而且還要忍受客戶的質疑。比如，不相信價格，這個還好，有的客戶甚至會懷疑收件員是否偷東西。對于這些，老周說，懷疑是人之常情，你最好在客戶面前當場包裝完畢，以消除他們的疑慮。一回生，二回熟，心誠則靈，慢慢地客戶就信任你了，把東西交給你。說到做生意的訣竅，老周如數家珍：你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時間表辦事，比如，你送件，不能到達了目的地才打客戶的電話，萬一他不在呢？所以，你要事先預約，這么簡單的事情，有些年輕人就是不愿意做，弄得客戶很煩。老周說了，還為自己的周到得意了一番。

老周有抽煙，抽的是紅梅的那種，便宜貨，當我遞給他一根七匹狼時，他聞了聞，滿足地說：“好久沒有抽到灰狼了。”我聽罷，要把余下的半包塞給他，然而他死活不要，說：“我怕上癮，算了”。

夏去冬來，老周換了一頂工地的安全帽，說是做建筑的老鄉送的，前一陣子老周騎電動車摔倒了，原因是承載的物件太多。“沒辦法，為了多賺錢”，老周說。如今，為了行車安全，也為了腦袋不受涼，老早就想買一頂摩托車帽子的老周，因為舍不得花錢遲遲未買，現在好了，老周拍了拍腦門上的安全帽，說：“很合適。”

我說：“老周你這頂安全帽顏色很好看，大紅色的，很喜慶，過馬路也醒目，很安全。”老周居然回答說：“帽子結實就好，顏色無所謂，只要不是綠色的就好。”說到這里，老周瞇起眼睛，若有所思，不知此刻他心里在惦記著什么。

天更涼了，老周要換片區收送件了，他與我們告別，寫下了：“年近半百，身無寸功，足無寸土，囊無寸餉，心無寸情，庸庸碌碌，日月蹉跎，老之將至，悲哉！”原來，老周當過十幾年的山村小學語文老師，他說，后來，小學合并關閉了，孩子們都要走山路，到更遠的鎮里上小學，所以，他就背井離鄉，出來謀生，寄錢回家。

看著他騎電動車漸漸遠去的背影，有點駝了，但紅帽子在寒風中移動著，依然燦爛奪目。

圍裙：早餐經營者吳嫂

市尾村是一個城中村，市尾，顧名思義：城市的尾巴，在這個城市尾巴的尾巴里，離婚后的吳嫂，獨自租住了一個月租三百元的小平房，每天清晨，她總要帶著女兒，背著兒子，從小巷深處，緩慢地推著早餐車到路口的街市上，擺賣早點，完了之后，還要將女兒送入幼兒園，中午過后，又要背著兒子去菜市場幫菜販子剝蓮子，多賺幾個小錢，傍晚，從幼兒園接回女兒之后，吳嫂又支起早餐車，開始忙碌著準備第二天早上將售的餐點。

從早餐車到早餐車，日子就這樣單調辛苦地重復著，早餐車的經營如同系在吳嫂身上防塵的圍裙，雖不起眼，卻也實實在在起了作用：養活了自己和兩個孩子。

太陽照常升起：上班的人流開始穿梭了起來，吳嫂利索地把推車支好，解下推車旁邊綁著的遮陽傘，把傘撐開來，懂事的女兒跑到路邊，揭開一塊遮雨布，遮雨布下面埋伏著幾張簡易的塑料椅子，那是專給一些吃早餐的老人們坐的，這里還有一個垃圾桶，供吃早餐的人們丟棄垃圾。一次，垃圾桶被盜，有位路人便把報紙送給了吳嫂，吳嫂把它鋪在地上，因為，吃早餐的人們如果亂丟垃圾，城管會來罰款的，吳嫂賠不起。

吳嫂繼續從遮雨布下搬弄出一個用鐵鏈上鎖的液化氣瓶子，麻利地將它接到一個電磁爐上，同時，將從家里帶來已經準備好的一個鐵鍋放了上去，里面盛滿了色澤深濃的茶葉蛋。

吳嫂背著兒子，開始了一上午的忙綠，兒子很聽話，不哭鬧，兩只大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女兒則幫助媽媽拿饅頭豆漿和吸管。

吳嫂說，冬天到了，但是她不敢穿太多衣服，怕不方便背兒子，所以，寧可自己挨凍，少穿一點，背上兒子干活利索，吳嫂說，忙起來就不冷了。

吳嫂吃力地搬著泡沫箱，里面裝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

一群騎自行車的中學生嬉笑著從早餐車旁邊呼嘯而過，落在后面騎車速度最慢的女生停了下來，對吳嫂說：“一個饅頭，一份豆漿”。姑娘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像只小蜜蜂嗡嗡的聲音。

吳嫂有一件花圍裙，她的圍裙作用可多了，除了從事餐飲業者必須圍上圍裙這個原因之外，她經常將顧客的需求記錄下來并放進圍裙上面的小兜里，比如，李大爺希望周末買五個饅頭，王阿姨的孫子周一上學要喝甜豆漿，她都一一記錄在案，更讓我詫異的是：情急時，吳嫂居然把圍裙當成她兒子搽鼻涕的抹布，將肩膀一斜，兒子小頭一歪，吳嫂掀起圍裙，噓地一聲，兒子鼻涕應聲滑落在圍裙上。看到我皺眉頭，吳嫂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圍裙，花的，看不出來。

吳嫂是從農村出來的，她的婆婆因為她生頭胎為女兒，對她非常不滿，加上她是村幼兒園的老師，性格開朗，拋頭露面的，婆婆看她很不順眼，丈夫在承包魚塘，賺了一些錢，和外地來鎮里酒家打工的妹子好上了，和吳嫂鬧離婚時，老公由于經常不歸家，尚不知道她肚里已經有兩個月大的孩子，吳嫂用超人的毅力生下了孩子，這回卻是個是個男孩，當婆婆知道此事后，非常后悔，吳嫂則義無反顧地帶著兩個孩子離家出走，來到城里擺攤。

吳嫂說，以后賺錢了，要辦一個私立幼兒園，圓自己年輕時的夢，說著，吳嫂用身上的花圍裙擦了擦下顎的汗水，垂落在吳嫂胸前的花圍裙五彩斑駁，在陽光的映襯下，像一幅絢爛的夢。

手套：清潔工李阿姨

李阿姨是外省人，年近六十，當馬路清潔工已經有兩個年頭了，兩年前，15歲的孫女跟著幾個不愛讀書的同學，跑到這個城市來打工，經過一番折騰，有的進了工廠，有的在娛樂場所瞎混，有的受不了回家，而孫女，還是堅持留下來，在一家KTV當上了迎賓員。

李阿姨退休了，因為不放心孫女，硬是拉著老伴跑來這里，老倆口一把年紀，重出江湖。老伴租了一輛三輪車載客，而李阿姨則加入這個城市的保潔大軍，美化起了這座小城。

孫女對兩位老人的到來不以為然，甚至有點排斥，有時候夜不歸宿，說是下班時間太晚，怕路上不安全而留宿同事宿舍，對此，李阿姨很糾結，倒是老伴想得開：“孩子大了，隨它去，哪里有那么多壞人呢，萬一遇上事情，還有人民警察呢，這是法治社會啊。”但李阿姨還是不放心，有時掃地時偷偷越過自己的清掃范圍，多走兩個街區，就是為了站在馬路對面觀望KTV大門口孫女迎來送往的身影。

冬天到了，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干燥，潮濕的很，有時夾雜著雨水，給道路清掃帶來不少困難，李阿姨戴上手套，奮力且用心地清掃著街道，每一個動作都要讓她費很大的勁。掃地也有技巧，除了橫掃的基本動作，推，可以更省力，最麻煩的是：挑，這個動作，這意味著在某些縫隙里有比較難以清掃的雜物，只能用巧力來挑。遇到排水溝，更要小心，有些無良的清潔工則是圖方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落葉和垃圾直接掃入排水溝。“這樣長期下去，下水道會堵的，遇到臺風天雨水多，城市會內澇，這樣的事情我不做”，李阿姨說著，蹲下身來，脫掉手套，用手將覆蓋在排水溝上的樹葉雜物一一抓起，放入垃圾車里。就這樣，每走一段路，遇到不方便用掃帚挑的，李阿姨只得再次蹲下來，脫掉手套，用手去抓，如此一來，手套要反復脫下或者戴上，遇到下雨天，更麻煩。“掃地時，手套是必須的，否則手上會起泡。但是手套弄濕了，很重，不好帶，所以，我每次都多準備了兩雙”李阿姨得意地說。

李阿姨的垃圾車后面還掛了一個大麻袋，里面裝滿了空的礦泉水瓶，飲料罐等，掃地時經常會碰到這類東西，撿起來，歸類放，還可以賣錢。李阿姨說：“收工時，我就買兩個肉夾饃給老頭子下酒，便宜咧，一個五塊，餡里肉多”。

李阿姨的老伴也會偶爾在KTV門口等著下班的孫女，用三輪車載她回家，可孫女有時卻躲著老爺子。“沒關系，娃兒怕丟人啊，弄不好正在談戀愛呢”，于是，李阿姨的老伴就換個方式，遠遠地跟著，確認孫女旁邊沒有同行之人，才猛地一蹬車，搶上前去，看看孫女今天的心情好壞來決定是否搭他的車回家。

出租房里依然是狹小潮濕。李阿姨問孫女餓不餓？忍不住又說了孫女兩句：”年紀小小的，臉上涂那么多的粉干嘛？洗都洗不掉。“孫女甩了一句回來：”要你管！“老伴則喝了一口酒，說：“大家都累了，早點睡吧”。

冬雨，依然滴答地輕輕敲打著窗沿，李阿姨無語地望著窗外，思念著家鄉的兒子、女兒、孫子、外孫一群人，困頓地閉上了眼睛。

掃地導致的后果：除了腰酸，還有腿痛，感冒時好時壞，加劇了疲勞感，手掌會起泡，結疤，再起泡，再結疤。手套雖然管用，但是使不上勁，冬雨讓穿上雨衣的她感到所有物件都很沉重，雨水讓她睜不開眼，以致，踩著三輪垃圾車的她要越過馬路去看看KTV門口迎賓的孫女時，和一輛逆行的寶馬車刮擦了。

車門打開，氣勢洶洶地下來了一個珠光寶氣、年齡和李阿姨相仿的寶馬女，一張口就要李阿姨賠一千。李阿姨急了，趕忙用手套去拍擦寶馬車。“手拿開，臟死了”，寶馬女厭惡地拉開李阿姨的手臂。李阿姨急得不知所措。“你到底賠不賠？”寶馬女氣焰囂張。

雨雖然還未停，但此刻空氣似乎凝固了。

“賠你媽的頭！”孫女的聲音頓時響起，背后還跟著一群KTV的員工。孫女聲調越來越高：“你寶馬了不起啊，你闖紅燈，你逆行，你刮擦，你，你刮擦我們的保潔車……要不報警？讓警察處理？”寶馬女想了一想，無語，鉆進車里，倒車走了。

李阿姨有點受到驚嚇，此時如釋重負，將孫女攬進懷里，戴著臟手套的手緊緊搭扣在孫女的肩膀上，顫抖著。

“姥姥，別怕，她有寶馬車，咱有保潔車。她有錢，為自己生存，我們掃地，為城市服務，大家會支持你的。”孫女回頭望了望她身后趕來聲援的同事們，堅定地說。李阿姨緩緩地點了點頭。“姥姥，進來喝口水吧，外面冷。”孫女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李阿姨的手，將她手上濕重的手套脫去。

李阿姨突然發現：孫女長大了。

……

終于有了答案：原來，勞動者的服飾最美，因為，配搭在他們身上，伴隨著他們為社會所做貢獻的過程中，這些服飾慢慢地便有了生氣，有了靈魂，于是，有靈魂的服飾最時尚！

有靈魂的服飾最時尚

洪少萍

有人曾經問我：什么樣的服飾最時尚：是牌子？款式？色彩？還是體裁？我竟一時答不上來，而腦海中卻浮現出幾個人物的衣帽飾物。。。

帽子：快遞員老周

老周，近五十歲的年齡，是快遞隊伍中的長者，也不知道他為何這把年紀了還要從事這種四處奔波的職業，但是，從他臉上掛著執著和滿意的神情來看，這份工作他可能會干得很長。

老周喜歡戴個帽子，帽子不貴，是那種廣告宣傳帽的一類，夏天，汗水順著他的帽檐流淌到下巴，幾根稀疏拉雜的胡須夾雜著斑白，印證著人們對他：“老周”的這個稱呼。

老周的生意很好，大家都喜歡找老周收件，并和他說上兩句話。老周之所以能在眾多的快遞公司中脫穎而出，原因在于他的服務周到，價格合理。每次過來，他總是要給每個領取或者投寄快遞的人留下幾張空白的包裹單以及他的電話，還會交待一聲：“下回寄件，找我，我比別人便宜兩塊。”

有時，幾家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同時到達，在大樓前的矮墻下排成一行收送快件，隊伍頗為壯觀。一次，我的一位同事下來拿快件，但是他不知道是哪一家送的，所以，就沖著整排的快遞員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自報家門幾次后，還是沒人搭理他，老周路見不平，就放下手中的活，幫我這個同事一家一家地查找過去，最終找出了我這同事的名字，取出快件的同時，老周還不忘罵了這家快遞公司的年輕員工：“你個孫子。”哈哈，自此，我那個同事成了老周的鐵桿顧客。

老周是浙江人，屬猴，今年46歲，三個孩子，老大22歲，也屬猴，最小的10歲，還是屬猴，老周調侃說，他家就住在花果山。老周在漳州從事快遞工作五年了，家屬都在老家的鄉下，老周說，想家。

快遞員不僅要風吹日曬雨淋，而且還要忍受客戶的質疑。比如，不相信價格，這個還好，有的客戶甚至會懷疑收件員是否偷東西。對于這些，老周說，懷疑是人之常情，你最好在客戶面前當場包裝完畢，以消除他們的疑慮。一回生，二回熟，心誠則靈，慢慢地客戶就信任你了，把東西交給你。說到做生意的訣竅，老周如數家珍：你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時間表辦事，比如，你送件，不能到達了目的地才打客戶的電話，萬一他不在呢？所以，你要事先預約，這么簡單的事情，有些年輕人就是不愿意做，弄得客戶很煩。老周說了，還為自己的周到得意了一番。

老周有抽煙，抽的是紅梅的那種，便宜貨，當我遞給他一根七匹狼時，他聞了聞，滿足地說：“好久沒有抽到灰狼了。”我聽罷，要把余下的半包塞給他，然而他死活不要，說：“我怕上癮，算了”。

夏去冬來，老周換了一頂工地的安全帽，說是做建筑的老鄉送的，前一陣子老周騎電動車摔倒了，原因是承載的物件太多。“沒辦法，為了多賺錢”，老周說。如今，為了行車安全，也為了腦袋不受涼，老早就想買一頂摩托車帽子的老周，因為舍不得花錢遲遲未買，現在好了，老周拍了拍腦門上的安全帽，說：“很合適。”

我說：“老周你這頂安全帽顏色很好看，大紅色的，很喜慶，過馬路也醒目，很安全。”老周居然回答說：“帽子結實就好，顏色無所謂，只要不是綠色的就好。”說到這里，老周瞇起眼睛，若有所思，不知此刻他心里在惦記著什么。

天更涼了，老周要換片區收送件了，他與我們告別，寫下了：“年近半百，身無寸功，足無寸土，囊無寸餉，心無寸情，庸庸碌碌，日月蹉跎，老之將至，悲哉！”原來，老周當過十幾年的山村小學語文老師，他說，后來，小學合并關閉了，孩子們都要走山路，到更遠的鎮里上小學，所以，他就背井離鄉，出來謀生，寄錢回家。

看著他騎電動車漸漸遠去的背影，有點駝了，但紅帽子在寒風中移動著，依然燦爛奪目。

圍裙：早餐經營者吳嫂

市尾村是一個城中村，市尾，顧名思義：城市的尾巴，在這個城市尾巴的尾巴里，離婚后的吳嫂，獨自租住了一個月租三百元的小平房，每天清晨，她總要帶著女兒，背著兒子，從小巷深處，緩慢地推著早餐車到路口的街市上，擺賣早點，完了之后，還要將女兒送入幼兒園，中午過后，又要背著兒子去菜市場幫菜販子剝蓮子，多賺幾個小錢，傍晚，從幼兒園接回女兒之后，吳嫂又支起早餐車，開始忙碌著準備第二天早上將售的餐點。

從早餐車到早餐車，日子就這樣單調辛苦地重復著，早餐車的經營如同系在吳嫂身上防塵的圍裙，雖不起眼，卻也實實在在起了作用：養活了自己和兩個孩子。

太陽照常升起：上班的人流開始穿梭了起來，吳嫂利索地把推車支好，解下推車旁邊綁著的遮陽傘，把傘撐開來，懂事的女兒跑到路邊，揭開一塊遮雨布，遮雨布下面埋伏著幾張簡易的塑料椅子，那是專給一些吃早餐的老人們坐的，這里還有一個垃圾桶，供吃早餐的人們丟棄垃圾。一次，垃圾桶被盜，有位路人便把報紙送給了吳嫂，吳嫂把它鋪在地上，因為，吃早餐的人們如果亂丟垃圾，城管會來罰款的，吳嫂賠不起。

吳嫂繼續從遮雨布下搬弄出一個用鐵鏈上鎖的液化氣瓶子，麻利地將它接到一個電磁爐上，同時，將從家里帶來已經準備好的一個鐵鍋放了上去，里面盛滿了色澤深濃的茶葉蛋。

吳嫂背著兒子，開始了一上午的忙綠，兒子很聽話，不哭鬧，兩只大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女兒則幫助媽媽拿饅頭豆漿和吸管。

吳嫂說，冬天到了，但是她不敢穿太多衣服，怕不方便背兒子，所以，寧可自己挨凍，少穿一點，背上兒子干活利索，吳嫂說，忙起來就不冷了。

吳嫂吃力地搬著泡沫箱，里面裝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

一群騎自行車的中學生嬉笑著從早餐車旁邊呼嘯而過，落在后面騎車速度最慢的女生停了下來，對吳嫂說：“一個饅頭，一份豆漿”。姑娘的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像只小蜜蜂嗡嗡的聲音。

吳嫂有一件花圍裙，她的圍裙作用可多了，除了從事餐飲業者必須圍上圍裙這個原因之外，她經常將顧客的需求記錄下來并放進圍裙上面的小兜里，比如，李大爺希望周末買五個饅頭，王阿姨的孫子周一上學要喝甜豆漿，她都一一記錄在案，更讓我詫異的是：情急時，吳嫂居然把圍裙當成她兒子搽鼻涕的抹布，將肩膀一斜，兒子小頭一歪，吳嫂掀起圍裙，噓地一聲，兒子鼻涕應聲滑落在圍裙上。看到我皺眉頭，吳嫂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圍裙，花的，看不出來。

吳嫂是從農村出來的，她的婆婆因為她生頭胎為女兒，對她非常不滿，加上她是村幼兒園的老師，性格開朗，拋頭露面的，婆婆看她很不順眼，丈夫在承包魚塘，賺了一些錢，和外地來鎮里酒家打工的妹子好上了，和吳嫂鬧離婚時，老公由于經常不歸家，尚不知道她肚里已經有兩個月大的孩子，吳嫂用超人的毅力生下了孩子，這回卻是個是個男孩，當婆婆知道此事后，非常后悔，吳嫂則義無反顧地帶著兩個孩子離家出走，來到城里擺攤。

吳嫂說，以后賺錢了，要辦一個私立幼兒園，圓自己年輕時的夢，說著，吳嫂用身上的花圍裙擦了擦下顎的汗水，垂落在吳嫂胸前的花圍裙五彩斑駁，在陽光的映襯下，像一幅絢爛的夢。

手套：清潔工李阿姨

李阿姨是外省人，年近六十，當馬路清潔工已經有兩個年頭了，兩年前，15歲的孫女跟著幾個不愛讀書的同學，跑到這個城市來打工，經過一番折騰，有的進了工廠，有的在娛樂場所瞎混，有的受不了回家，而孫女，還是堅持留下來，在一家KTV當上了迎賓員。

李阿姨退休了，因為不放心孫女，硬是拉著老伴跑來這里，老倆口一把年紀，重出江湖。老伴租了一輛三輪車載客，而李阿姨則加入這個城市的保潔大軍，美化起了這座小城。

孫女對兩位老人的到來不以為然，甚至有點排斥，有時候夜不歸宿，說是下班時間太晚，怕路上不安全而留宿同事宿舍，對此，李阿姨很糾結，倒是老伴想得開：“孩子大了，隨它去，哪里有那么多壞人呢，萬一遇上事情，還有人民警察呢，這是法治社會啊。”但李阿姨還是不放心，有時掃地時偷偷越過自己的清掃范圍，多走兩個街區，就是為了站在馬路對面觀望KTV大門口孫女迎來送往的身影。

冬天到了，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干燥，潮濕的很，有時夾雜著雨水，給道路清掃帶來不少困難，李阿姨戴上手套，奮力且用心地清掃著街道，每一個動作都要讓她費很大的勁。掃地也有技巧，除了橫掃的基本動作，推，可以更省力，最麻煩的是：挑，這個動作，這意味著在某些縫隙里有比較難以清掃的雜物，只能用巧力來挑。遇到排水溝，更要小心，有些無良的清潔工則是圖方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落葉和垃圾直接掃入排水溝。“這樣長期下去，下水道會堵的，遇到臺風天雨水多，城市會內澇，這樣的事情我不做”，李阿姨說著，蹲下身來，脫掉手套，用手將覆蓋在排水溝上的樹葉雜物一一抓起，放入垃圾車里。就這樣，每走一段路，遇到不方便用掃帚挑的，李阿姨只得再次蹲下來，脫掉手套，用手去抓，如此一來，手套要反復脫下或者戴上，遇到下雨天，更麻煩。“掃地時，手套是必須的，否則手上會起泡。但是手套弄濕了，很重，不好帶，所以，我每次都多準備了兩雙”李阿姨得意地說。

李阿姨的垃圾車后面還掛了一個大麻袋，里面裝滿了空的礦泉水瓶，飲料罐等，掃地時經常會碰到這類東西，撿起來，歸類放，還可以賣錢。李阿姨說：“收工時，我就買兩個肉夾饃給老頭子下酒，便宜咧，一個五塊，餡里肉多”。

李阿姨的老伴也會偶爾在KTV門口等著下班的孫女，用三輪車載她回家，可孫女有時卻躲著老爺子。“沒關系，娃兒怕丟人啊，弄不好正在談戀愛呢”，于是，李阿姨的老伴就換個方式，遠遠地跟著，確認孫女旁邊沒有同行之人，才猛地一蹬車，搶上前去，看看孫女今天的心情好壞來決定是否搭他的車回家。

出租房里依然是狹小潮濕。李阿姨問孫女餓不餓？忍不住又說了孫女兩句：”年紀小小的，臉上涂那么多的粉干嘛？洗都洗不掉。“孫女甩了一句回來：”要你管！“老伴則喝了一口酒，說：“大家都累了，早點睡吧”。

冬雨，依然滴答地輕輕敲打著窗沿，李阿姨無語地望著窗外，思念著家鄉的兒子、女兒、孫子、外孫一群人，困頓地閉上了眼睛。

掃地導致的后果：除了腰酸，還有腿痛，感冒時好時壞，加劇了疲勞感，手掌會起泡，結疤，再起泡，再結疤。手套雖然管用，但是使不上勁，冬雨讓穿上雨衣的她感到所有物件都很沉重，雨水讓她睜不開眼，以致，踩著三輪垃圾車的她要越過馬路去看看KTV門口迎賓的孫女時，和一輛逆行的寶馬車刮擦了。

車門打開，氣勢洶洶地下來了一個珠光寶氣、年齡和李阿姨相仿的寶馬女，一張口就要李阿姨賠一千。李阿姨急了，趕忙用手套去拍擦寶馬車。“手拿開，臟死了”，寶馬女厭惡地拉開李阿姨的手臂。李阿姨急得不知所措。“你到底賠不賠？”寶馬女氣焰囂張。

雨雖然還未停，但此刻空氣似乎凝固了。

“賠你媽的頭！”孫女的聲音頓時響起，背后還跟著一群KTV的員工。孫女聲調越來越高：“你寶馬了不起啊，你闖紅燈，你逆行，你刮擦，你，你刮擦我們的保潔車……要不報警？讓警察處理？”寶馬女想了一想，無語，鉆進車里，倒車走了。

李阿姨有點受到驚嚇，此時如釋重負，將孫女攬進懷里，戴著臟手套的手緊緊搭扣在孫女的肩膀上，顫抖著。

“姥姥，別怕，她有寶馬車，咱有保潔車。她有錢，為自己生存，我們掃地，為城市服務，大家會支持你的。”孫女回頭望了望她身后趕來聲援的同事們，堅定地說。李阿姨緩緩地點了點頭。“姥姥，進來喝口水吧，外面冷。”孫女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李阿姨的手，將她手上濕重的手套脫去。

李阿姨突然發現：孫女長大了。

……

終于有了答案：原來，勞動者的服飾最美，因為，配搭在他們身上，伴隨著他們為社會所做貢獻的過程中，這些服飾慢慢地便有了生氣，有了靈魂，于是，有靈魂的服飾最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