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明王陵

大明成化三年，喜好山水的德莊王從德州喬遷新居于濟南。這之前的兩年，德王就已開始在濟南甄選府址并大興土木修建府邸，新府告成，遂遷藩于此。德王是明英宗朱祁鎮第二子朱見磷及其嫡系子孫的封號。《明史.列傳第七》載：天順元年（1457年）三月英宗復辟后，“同日封德、秀、崇、吉四王”。朱見磷“初國德州，改濟南，成化三年（1467年）就藩” 。至明末，德王共傳7世，封親王郡王34個。崇禎十二年（1639年），清兵攻入濟南，第七代德王朱由樞被俘。至此，延續180余年的德王世系始告終結。

明代自德莊王就藩于濟南以來，歷代的德王家族死后都選擇濟南周邊風水極佳之地做為自己的陵區。不過由于歷史年代的更迭，人為戰火的破壞，如今各陵區大多都破敗或消失。濟南現存的德王家族陵園有很多處，既有世襲德王的陵園，亦有郡王們各自甄選的墓區。筆者近期走近這些曾經輝煌的皇家陵區，探尋明代濟南德王家族的身后事。

五峰山南有處“明七陵”

由于第一代德王在德州居住時間不長就遷府于濟南，故歷代德王及郡王死后多葬于濟南周邊。就今天考古發現的情況看，世襲的德王集中葬于長清區五峰街道辦事處青崖山之陽的德王陵園內。據道光版《長清縣志》載：“明德王墓（子濟寧安僖王付）、德懿王墓、德懷王墓、德恭王墓、德定王墓、德端王墓在縣東南四十里青崖山之陽”。

當年德王陵園面積很大，青崖山之陰的南觀元都觀，又名玄都觀，就是明朝德王府的陵園的一部分。青崖山之陽坡是陵區的主要部分，自東向西依次分布有明代王陵七座，陵區四周有高大的土石院墻，而陵區中心地帶的中軸線上依次修建有墓葬配屬的地上建筑。據當地老人回憶，以前陵區內古木參天，紅墻綠瓦的建筑高大氣派，就像電視上演的北京“明十三陵”的縮小版。濟南長清的明德王陵是目前國內所知規模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明代親王的家族墓地。

明德王陵區也沒有逃過被盜掘的命運，最早的破壞始自明末清初那個朝代更迭的混亂年代，駐扎當地的土匪和守陵官兵因明王朝滅亡而將黑手伸向德王陵，第一輪盜掘由此開始。之后德王陵區由于無人管理，多次為盜墓賊光顧，最近一次被盜是1993年。當地村民發現有盜墓人員進出陵區后，遂報告了當地公安機關，此次盜掘方被制止。出于安全考慮，濟南文物部門對再次被打開的德莊王墓進行了搶救性發掘，不過歷經多次盜掘的德莊王墓已經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物品出土，僅運出了兩盒墓志。

今天我們走進陵區來到德莊王墓前時，已經能沿著考古人員開辟的墓道直達墓門。德莊王墓上的封土經多年風化及搬運剩余的很少了，走近墓門能清晰地看到青石的墓門上有九縱九橫的石鈕，代表皇家的規格。墓室內早已空無一物，積水已漫過腳踝。德王墓室分前后室，墓門后的前殿是拱券頂，前殿葬德莊王的兒子濟寧安僖王朱佑桪。前殿頂部有明顯的盜洞兩處，其中一處就是1993年被盜時打通的，看盜洞的位置，我還是很驚訝盜墓賊的高超探測水平。這個新盜洞正好打在了墓門上方，并斜向直插墓室前廳，正好避過了牢固的墓門阻擋。墓后室為兩間，東殿為德王墓室，西殿葬王妃劉氏，現在墓內只剩低矮的棺床和歪倒的石殿門。德王陵園內的其他六座王陵至今情況未明。

修正明史的一方壙志銘

1998年濟南歷下區姚家鎮窯頭村在修建學校時發現一座明代墓葬。該墓葬位于燕翅山之陽的山腰上，發現時已經被破壞，經考古人員的搶救性發掘，認定此墓為明代濟南郡王高唐王及王妃的合葬墓。高唐王朱厚為德懿王朱祐榕第四子。生于明嘉靖十年（1531年），卒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謚：悼僖王。高唐王一共活了16年，在其14歲時，李氏嫁與他并冊封為王妃，那時高唐王已病入膏肓。婚后僅5個月，年輕的小王爺就薨逝，而李氏則“幽賢貞惠”、“謹守王規”、“冰清玉潔”，寡居44年，方“以疾終于正寢”，與高唐王合葬于此。

明高唐王墓被發現前已無封土及地面設施，墓葬前的墓道也被毀，早年該墓被盜掘，而這次學校的施工又一次破壞了墓葬的形制。不過就發掘情況看，高唐王墓屬于依山而建的穴坑石室墓，分前后兩室，前室較小呈正方型，室（墓）門的門扉上有五橫五縱的二十五顆乳釘，因是郡王故規制較世襲德王的要低。后室內有須彌式棺床兩具，上原放置高唐王及其王妃的棺槨。由于墓葬早年被盜，墓內僅出土壙志兩盒。雖除墓志外并沒有發現其他隨葬品，但這兩盒墓志卻修正了明史中的一處勘誤。《明史？諸王世表五》載：高唐王朱厚 為懿王庶八子，然據出土壙志載：朱厚□為懿王第四子。這也許是高唐王墓被發現的最大價值吧。

顯為人知的仲宮“三處王陵”

從空中看仲宮的三座王陵呈一條直線分布，最北端北井村中的是紀成王墓，中間是西路村旁安陵王墓，最南端康王山南麓的是寧海王墓。三座墓葬均位于山麓的陽坡，依山傍水，風水甚佳。寧海王墓是三座墓葬中唯一保留墓室并立碑保護的明郡王墓。此墓位于康王山南麓山坡處，原陵園有圍墻及享殿，現早已不存。今墓道，墓門及前后墓室尚完整保存。墓葬口外部新建一處石屋，走進石屋，屋中央的地面上有一處直徑一米的入口，由于入口離墓室地面較深，筆者未進入，透過洞口向墓室內望去，青石墓門上有5X5的乳釘，此與高唐王墓一樣。墓內四壁上有龍云的浮雕圖案及壁畫。此墓1973年被考古人員發掘，由于早年被盜，墓內僅出土壙志一盒和水缸一口。

據壙志載：朱載□系明德懷王庶四子，嘉靖二十年冊封為王，是第一代寧海王，稱號是寧海恭和王，卒于隆慶三年，終年37歲。壙志銘的出土糾正了《明史》中所謂“嫡四子”之誤。

紀成王與安陵王均為德定王朱翊錧嫡子，二人于萬歷十年受封，全稱紀成溫裕王和安陵康僖王。紀成王死于1609年，三年后，安陵王去世。二人的陵墓均選取了濟南的南部山區，紀成王墓背依群山，一條小河在陵區前拐了一個“S”型的彎，風水極佳。今紀成王墓在仲宮鎮北井村中，村子的發展，民房的改建，原來的封土已縮小到直徑只有5米左右。不過由于早年被盜，墓室內已空無一物。村中老人回憶，他們小時候還可以進到墓室中，夏天里面十分涼快，所以是小孩子們乘涼的好地方。

我走進西路村尋訪安陵王墓的過程較之前面的王陵都要艱難，其原因在于這座埋于地下的王爺墳如今在地面上早已不見蹤跡，所以村中大多數人對這座墓葬并不知曉。正在我躊躇之時，一位過路的中年人知道了我的疑惑后，給我說他知道，只是在村里說“王陵”是問不出來的，因為老一輩人都叫這座古墓為“王爺墳”。在這位中年人的指點下，我終于站到了安陵王墓園的舊址上。如今的安陵王墓園是一片果樹林，中年人告訴我，我所站的地方地下就是原來安陵王墓的墓室，只是五六十年代平墳整地時，在考古人員考察完成后，村里就回填了墓室。而現在村里能看到的安陵王墓遺跡僅有果園旁的一座小屋，蓋這座小屋的青磚就是原墓室內拆解下來的。我觀察小屋墻內的磚果然是明代的制式大磚，看來一代王陵也就這樣消失于人們的視線中。

不見蹤影的紫荊山陵區

明代的德王家族在濟南的埋葬地點較為分散，前面介紹了世襲的德王集中葬于長清青崖山南麓，這是一處正規的“明代親王陵區”。而郡王的葬區除今歷下區窯頭村燕翅山南麓有一座高唐王墓外，三座集中葬于仲宮附近的山區。而濟南北部原來有一座紫荊山，其山麓周圍原來也是一處郡王的墓葬區。據《濟南名勝古跡輯略》一書，紫荊山附近葬有四個明代郡王，他們是：歷城王，利津王，清平王，永平王。而紫荊山不遠的標山下，葬有明堂邑王。也就是說濟南北部的紫荊山在明代的時候也是一處集中的“郡王陵區”。

如今原來的紫荊山下新建了小區，小區的名字改為紫金山小區，但小區雖建，小山卻不見蹤影。據在此居住的老人回憶，當年紫荊山確實存在，只是前些年開山炸石，一座小山就此消失。老人說，當年紫荊山下就是一處風水寶地，紫荊山旁還有一座小山名為鳳凰山，古時就有“頭枕紫金，腳蹬鳳凰”之說。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后期，有一年大旱，村民們在紫荊（金）山下開挖水渠抗旱時，意外地發現了一座古墓。這座古墓就位于紫金山的南坡上。挖開蓋在墓室上方的巨大石板之后，人們發現這座古墓里面有兩個墓室，棺材已遭破壞，墓主人躺著的方位就是“頭枕紫金，腳蹬鳳凰”。根據墓中出土的碑刻（壙志），這座墓中葬的是一位明代的王爺。

根據老人的敘述，我基本能確定紫荊山墓區的存在，只是被發掘的這座墓葬到底屬于哪個郡王，現在已經不能確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墓主肯定就是明代歷城王，利津王，清平王，永平王中的一位。

明代德王家族在濟南的墓區應該還有未被發現的，但至少現在這些保存狀況另人擔憂，而濟南長清的世襲德王陵區是全國保存最好的明代親王級陵園，我們應該對此認真保護，防止這樣高規格的親王陵園再毀到我們這一代人手中，畢竟珍貴的文物古跡是沒有再生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