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人都有的一顆主唱的心
作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少年時代的許宇學習畫畫攝影、最大愿望是做一個搖滾樂手,想報考美院,可以堅持繪畫理想,更因為有太多優秀的搖滾樂手都是從美院系統走出來。可是在上海的重點高中文化課又太過優秀,于是他遵從了父母傳統的思想,保送去了上海外國語大學,學習英語文學和西班牙語。
剛入大學的他算是活躍分子,班長、學生會、團委三位一體樣樣不落,“慢慢老師在課上看不到我了。除非他在課上感覺被快門咔的閃到了一下,老師很生氣,說,你出去,后來的故事就是這樣了。”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許宇整天拿個照相機在外面拍照,和朋友玩音樂。
當時許宇在和還沒出名的“頂樓上的馬戲團”整日廝混,他們用他的名字寫了首歌—《藍宇》,歌詞里唱著“藍宇就是藍色的雨,還有暴雨/陣雨/西班牙語”,然后歌曲就真冒出了一句西班牙語,哦,因為他是西語系的。年輕人游走于上海的街角弄堂,頂馬的另類搖滾也演化成了市井小調。許宇組過樂隊,吉他彈的有點糟糕,就做了主唱,“我寫歌詞我來唱。”盡管黃燎原說過人人都顆主唱的心,但當機會來了許宇發現自己的心里還是裝著藝術。
你為什么要來美術館?
2003年,尚在讀大三的許宇給剛回國的徐冰做了上海展覽的助手,這期間他最喜歡的畫廊是以經營影像為主的亦安畫廊,那時年輕的許宇已經在風頭正旺的平遙攝影節初露頭角。
當畢業時校友們做翻譯、做外貿拿著比普通畢業生高太多的工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走入美術館。應聘上海多倫現代美術館助理策展,面試官覺得他很奇怪,“一個學外語的人,為什么要來美術館,你懂美術史嗎,你懂當代藝術嗎?”一系列的問題拋出后開出了一個低的離譜的工資,“只要工資夠我買書買唱片就可以了。”最后他如愿以償,結果證明他比當時更多的同事適合這份工作。
從接待來訪的藝術家和策展人、做翻譯、做導游、寫新聞稿、寫畫冊、翻譯畫冊、布展、安排物流、到聯系公安、安排講座、接待媒體,談贊助,許宇把美術機構可以做的工作全部練了一遍。一年內翻譯和編輯做了不下六七本書,協助策展也有五六個,在策展人顧振清手下的一年許宇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訓練。
2005年在多倫美術館做了一年后,同屬一個文化系統的朱屺瞻藝術館重新設立當代的空間,找到了許宇。有些拒絕的許宇跟著美術館的負責人來到當時上海最高的樓金茂大廈頂層的咖啡廳,對著窗外浦東的高樓跟他說:“這個是我看到的今天的上海,不是多倫美術館頂樓的那個老城區的上海,我們要認清這個城市是什么樣,我們在為什么樣的城市工作。”當時許宇覺得這樣的對話太過煽情,多年后每當他想做一番事業的時候,總會想起當時的場景,提醒自己看懂周圍的大環境,感受下大的時代。
京滬雙城記
2006年許宇在朱屺瞻藝術館獨創了雙個展,試圖用更多元的方式思考藝術和這個城市的關系:展出郎靜山、洪磊攝影作品讓他們的山水隔空對話、做互動的試驗的工作房、做舞蹈、做女性主義的講座、做廣州亞文化的交流。請竇唯過來演出,許宇只付得起演出費和路費。所有的器材都是朋友們從上海最好的酒吧里借出來的,那天搬了一整車的鼓,等場地布置好,許宇的胳膊已經被劃了一個深深的口子。每周一次沙龍,每兩周一次的雙個展,讓這里迅速成為上海的文藝界的知名沙龍。不過一次做了迪斯科復古的演出后,美術館的領導找到他:“我要用下流兩個字來告訴你,這樣的演出絕對誣蔑了藝術館的名字。”
帶著無奈,許宇正式離開了美術館系統,在奧運會期間來到北京前波畫廊,參與一個國際畫廊本土化的初創工作。見證了當代藝術大起大落,人走人來。期間他依舊堅持“做有趣的項目,做有趣的展覽。能夠啟發自己能夠啟發別人”。回想起來第一次正式離開上海工作,突然有一個機會重新認識中國藝術家的群體,沒有城市之間的隔閡,許宇覺得也不錯。
2009年許宇回到上海參與了James Cohan畫廊(科恩畫廊)在上海的建設工作,帶來了更年輕的亞洲藝術家,讓國外藝術家做的項目讓中國人接受。那時候他代理的藝術家在國際藝術展已經備受關注,在機場會有國外著名的策展人,媒體人向他打招呼贊賞他的展覽。在這個行業里浸淫得越深,作為一個職業經理人,他也感受到了一些局限:“當我個人對很多藝術家特別興趣的時候,會很苦惱我沒有辦法在這個平臺展示他們,我必須得保證畫廊的形象不會被我個人的形象所干擾。不能隨心所欲的做東西。”開一家自己的畫廊,似乎就此水到渠成。
Projects更豐富的可能
2011年一個滿足他對當代藝術有著個人化觀點的小空間——Leo Xu Projects成立了,畫廊名稱可見端倪,以“Projects”之名取代“Gallery”,意味著許宇的畫廊提供的是一種更活躍、更豐富、更直接的可能。一個200平米的小洋樓,三層,像一本書有起伏的篇章,即便內容精干也足夠的精彩。不久后在許宇差兩個月30歲的時候,他獲得“全球三十歲以內最具影響力的三十位藝術人物”的殊榮。
Leo Xu Projects現在主要的工作是國際化的交流合作。荷蘭藝術家Gabriel Lester的兩件作品就參加了2013年的卡塞爾文獻展,而代理的陳維、程然、崔潔等中國青年藝術家也多在國際機構、美術館的展覽中展出。許宇與藝術家之間沒有白紙黑字的合同約束,依靠對藝術家的理解,以及一種浪漫主義的“為藝術家提供一些幫助”的情懷,許宇與藝術家保持著一種私人而嚴謹的關系。然而近一年半的時間里,他也有內心的迷茫:全世界都在講年輕的藝術家、藏家、美術館、雜志、空間、品牌,走到哪都覺得年輕藝術家是比蘋果手機都要流行的東西。但是沒有一個人給他講明白這些青年人怎么樣了,新的風格是什么,新的探索是什么。許宇會覺得很心痛,“我很害怕年輕藝術家變成另外一個選手,變成了一到30歲職業生涯就結束的運動員。”
當我問及他心目中什么算合格的畫廊主的時候,他覺得“最適合的人可能是有一點理想主義情節的人,穩重、以生意為核心的人”。畢竟畫廊不是一個純粹做藝術的空間,所以他認為自己只是一個特別的案例,“因為我做的很多東西是不切實際的。只是這期間我做了很多事情讓他盡可能實際起來。我們在做的,只是厘清時代感、時代精神與時代需要。”他的輕描淡寫,卻讓我們期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