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濤

1994年，一位天津老太大拿著一張石濤的《高呼與可》手卷來到中國嘉德。嘉德的專家看過后覺得東西不錯，給畫估了50萬元，誰知老太大一聽嫌價格低，把畫卷起來就走了。沒想到第二年老太太又來了，這時候嘉德的工作人員想起去年的事，就估高了價錢，熱情鼓勵老太太留下了這件東西。

嘉德公司的工作人員還給老太太起了個綽號，叫“天津大姑”，公司內(nèi)部一說這個代號大家就知道來的是誰了。這位“天津大姑”是原民國大總統(tǒng)馮國璋的外孫女，她的公公是胡若愚，是張學(xué)良的把兄弟，從前當(dāng)過北京市副市長、青島市市長，西安事變后他就賦閑在家了。他們家也算一個收藏世家了。

石濤是明末清初中國畫壇“四僧”之一。他本是明靖江王后裔，明朝覆滅以后削發(fā)為僧到處流浪，游歷群山大川，慢慢形成了他自己獨特的繪畫藝術(shù)風(fēng)格。《高呼與可》石濤畫的墨竹圖卷，是他的精品之一，畫高40.2厘米，長518厘米，屬于高頭長卷，而且品相保存完好。“與可”是北宋畫竹子最好的文人畫家文同的字，成語“胸有成竹”就是從他畫竹而來的。他喜歡竹子，在家周圍種了很多竹子，不管遇到什么季節(jié)、什么天氣，他都能細(xì)致入微地觀察竹子，所以他畫的竹子最有生氣，其飄逸灑脫之意境表達了文人墨客的一種情懷和理想。石濤作畫后借用此意在卷首自題為《高呼與可》，以繪畫對話古人，通過畫竹對話與可。

這張《高呼與可》手卷在“文革”抄家時曾經(jīng)被抄到天津博物館保管，文革后落實政策才被返還“天津大姑”家。

1987年，“天津大姑”家人曾拿這幅畫請著名古代書畫鑒定家徐邦達看過，據(jù)說當(dāng)時的開價是3萬美金，當(dāng)時這是一筆大錢了，讓人望而生畏，因此沒能賣出去。

1995年，《高呼與可》終于出現(xiàn)在了中國嘉德的秋季拍賣會上。徐邦達聽說此事非常激動，他說：“《高呼與可》是石濤作品中既精又少的作品之一，非常難得，屬于文物中的一級品。”

徐老一心想讓故宮買下，但終因各種原因未能如愿，結(jié)果被一位收藏家在拍賣場以落槌價430萬元買到。后來這位藏家資金周轉(zhuǎn)不開付不了款的消息被徐邦達聽說，徐老又打起了讓故宮買的念頭。他始終認(rèn)為“最好的字畫就應(yīng)該在故宮”。

恰巧那段時間，徐夫人滕芳女士正好有事要見全國政協(xié)主席李瑞環(huán)。她想讓徐老陪同她一道去，徐老說自己沒有什么事，就不去了，但希望滕芳跟李主席談?wù)勝徺I《高呼與可》的重要意義。

滕芳深知徐老向來把國事看得比家事重，就故意開玩笑說：“我不談這事。第一，我不是故宮人；第二，我不是徐邦達，不懂書畫鑒定。要談，你明天同我一起去談。”徐老當(dāng)時默不作聲睡覺去了。

躺在床上的徐老，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于是半夜起身對滕芳說：“我睡不著，我想明天還是和你一起去，你幫我一起說，能給故宮做件好事，我謝謝你了。”

第二天老兩口見到了李主席，徐老進門就談購買《高呼與可》的事，他說：“建國初期，國家經(jīng)濟困難得多，但仍撥出巨款將‘三希堂’珍藏的三部稀世字帖中的兩部買了回來，現(xiàn)在國家有些錢了，應(yīng)該多買些國寶級的文物。”

李瑞環(huán)聽了《高呼與可》的事后很痛快地就答應(yīng)幫忙解決，并想了三個辦法：一是讓故宮買；如果故宮沒錢，就向國家請款，由國家出面買；再不行，他就準(zhǔn)備動員全國政協(xié)里有實力的委員買，買下后再捐給故宮。李主席對徐邦達說：“您放心吧，我會盡力而為！”

徐邦達聞聽此話，真是別提多高興了！連李主席本來要留他們夫妻吃飯的事也不顧了，急忙告辭出門。一出門，徐老興奮地對夫人說：“走，到昆侖飯店上海茶館吃包子去。”滕芳嗔怪道：“這應(yīng)該由故宮請客的吧！”

沒想到李主席工作起來雷厲風(fēng)行，在他們吃飯還沒到家的時候，李主席的電話就已經(jīng)打了出去。等他們回家后，馬上接到了國家文物局的電話，說李主席已經(jīng)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同意由國家撥款買下這幅畫。徐邦達為此興奮了很多天。

沒有多久，北京故宮博物院就與付不起款的藏家以及嘉德公司談好了，將這幅曠世杰作從嘉德拍賣公司購回入藏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