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說：馬未都說雞缸杯

說起來，二十年前，我就見過一次雞缸杯。我一個朋友帶我到日本一個大收藏家家里，他知道我來，讓傭人端著一個茶盤上來，上面放著一杯迎賓荼，盛茶的杯子就是這個斗彩雞缸杯。我也算見是過世面的人，但還是小心翼翼。當時他在拍賣會上用500多萬人民幣拍得，我知道這只杯子在他手里，沒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拿出來。

雞缸杯，拆開來理解，雞即繪飾雞的圖案，一般都是公雞偕母雞領幼雛覓食的畫面，其樂融融一家親；缸是形狀很特別，像一只直壁小水缸，杯是指它盛水的用途，這是成化皇帝御用的酒杯。

有人問，這么多動物，為什么偏偏要畫雞呢？一是因為成化元年是中國農歷雞年，加上雞和“吉”諧音，有吉祥的意思，那時候人們會在公雞的雞冠上再加一朵雞冠花，叫“官上加官”，是連升三級的意思。另一個原因是成化帝為了討萬貴妃歡心，據史書上記載，因為萬貴妃非常喜歡成化斗彩杯，尤其是雞缸杯，于是成化帝就下令景德鎮官窯燒造了一批。其實當時燒造的就不多，留到現在就更加罕有。

雞缸杯屬于明朝成化斗彩杯，斗彩是一種什么樣的瓷器？在歷史上，斗彩這個詞出現得比較晚，創燒于明成化時期，也在那段時候最受推崇。當時斗彩的寫法很多，有人寫逗你玩的“逗”，也有寫紅豆綠豆的“豆”，到現在統一為“斗”，因為古人認為，“斗彩”這是釉下青花和釉上彩瓷爭雄斗艷的意思。

斗彩的工藝其實就一句話：先用青花勾勒出輪廓線，再在這個輪廓線內填上彩，但凡這種工藝都叫斗彩。斗彩瓷里面，最有名的便是雞缸杯。明代《神宗實錄》中有記載說，“御前有成杯一雙，值錢十萬”。指的是皇帝跟前有一對小巧的雞缸杯，當時就值錢十萬，不是確指某一個數字，而是價值連城的意思。

明成化時期的色彩表達都比較簡單，以紅、綠彩為主，不強調過多的彩，它想表達的意圖，一目了然。成化皇帝很喜歡斗彩瓷器，這跟他的性格有很大關系，因為斗彩顏色柔和，沒有那么多富麗堂皇的用色，很符合他柔軟的性格。我們以前會認為，紅配綠是一種很怯的顏色，但它就用這種紅和綠強烈地碰撞，形成了一種風格，這種風格后來在日本還被命名為“大明赤繪”。

歷史上，明朝的這個成化皇帝是皇帝中比較悲催的。他叫朱見深，小的時候，他的父親明英宗朱祁鎮帶兵征討蒙古瓦剌部兵敗被俘，他的叔叔朱祁鈺乘機奪得皇位，朱見深的太子地位被廢。5歲，他被迫搬出皇宮，身邊只有奶奶派來陪伴她的宮女萬貞兒，當時她22歲。這段大起大落的經歷，使朱見深的性格十分軟弱，說話口吃，反應也比較遲鈍，缺乏安全感的他十分依戀比他大17歲（也有說19歲）的萬宮女。

后來朱祁鎮被瓦剌釋放，回到北京即被弟弟囚禁，7年后才奪回皇位，朱見深也恢復了太子身份，但他對萬宮女的依戀并未減輕，即位后即封萬宮女為皇妃，后又封為貴妃，寵冠后宮。為了討好萬貴妃，成化帝讓景德鎮官窯燒造斗彩瓷器。因為成本高、質量好、數量少，成化斗彩瓷器到明萬歷年間就已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