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落實和擴大高校辦學自主權一直是社會各界關注的熱點話題。今年兩會上,政府工作報告提到:“深化教育綜合改革,積極穩妥改革考試招生制度,擴大省級政府教育統籌權和高校辦學自主權?!比珖f委員、中國礦業大學副校長姜耀東甚至炮轟“教育部”,直言“某種程度上,中國只有一所大學,就是教育部大學,我們都是分院……”
高校缺乏辦學自主權積弊已久,備受詬病。早在1998年頒布的《高等教育法》就規定,高校享有招生、學科專業設置、教育教學、科學研究與社會服務、國際交流合作、機構設置與人事管理、財產管理與使用等7個方面的自主權。然而,時至今日,高校的諸多權利并沒有落實,而是牢牢控制在教育行政主管部門手中。譬如,校長要靠上級行政任命,專業設置需要批準,招生要靠計劃,就業率要有指標,學費收入不能放開,在校學生出國開展學術活動都必須由主管部門審批,手續繁瑣,周期拉長,限制了教育國際化進程。在引進學科帶頭人還要遵照政府選拔干部的思路,江蘇某大學去年準備招聘150名教師,方案報到有關部門,直接砍掉80人,有個團隊準備引進6人最后砍掉3個名額。更令大學哭笑不得的是,學校準備從劍橋大學引進一名教授,相關部門卻要求再找兩個人一起競爭,大學校長抱怨:這哪是高校選人才的路徑?由于缺乏最起碼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導致高校千校一面,組織僵化,缺乏活力,自我調控能力被完全壓抑,束縛了辦學積極性。
高校缺乏辦學自主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政府在高校管理中的“越位”與“缺位”。教育行政部門一方面扮演著高校舉辦者、管理者和辦學者的角色,直接插手高校內部的具體事務,直接參與大學辦學;一方面又在高校發展所必需的教育規劃、教育評估與監督、教育立法、信息服務等方面存在不足,嚴重“缺位”。
要落實和擴大高校辦學自主權,關鍵還在于加快轉變政府職能,進一步簡政放權,最大限度減少政府對微觀事務的管理,由“劃漿”轉向“掌舵”,而不是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員。十八屆三中全會要求深化教育領域改革,推進教育“管辦評”分離,構建政府、學校、社會之間新型關系。教育行政部門作為公辦高校的管理者,主要應保障對教育的投入,依法監督高校辦學行為;高校作為辦學者,應強化自治,健全內部治理結構,提高教育教學質量;至于高校的辦學質量,則應引入社會力量,交由專業機構與受教育者評價。
當前,教育主管部門已逐步下放一些手中的權力,如開始嘗試推進大學校長公選改革,要求直屬高校年滿60歲的領導班子成員及時退出領導崗位。但是,改革力度還不夠大,步子還不夠快。因為要政府放棄自身利益,革自己的命,談何容易?擴大高校辦學自主權意味著向權力部門開刀,這無疑是“老虎嘴中拔牙”。此時,必須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通過立法手段對行政權力進行約束和重新界定,修訂《高等教育法》或出臺擴大高校辦學自主權的法律法規,就政府干預辦學權行使目標、原則、邊界和責任等進行規定,用法治理念和法治方法控制政府干預辦學權力,將權力關進法治的牢籠。
縱觀世界各國,立法都是保障高校辦學自主權的重要手段。
法國1968年頒布了《高等教育方向法》,確定大學“自治、民主參與和多學科”的三項辦學原則,讓大學在教學、研究、行政、財政等方面具有自主權。
德國所有高等院校都是公共的法人團體,法律規定高?!霸谥莘杀O視下,按大學的標準,自己負責管理學校的事務……高校必須保持最大可能的獨立自主權”。
英國大學自古就有高度自治和學術自由的傳統,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都是自治的法人團體,政府不能插手大學內部的資源分配、大學的課程設置、學位授予等事務。
美國的大學更是高度自治的法人組織,聯邦政府無權干預大學內部事務活動。美國聯邦法典第31章“教育總則法”規定:“任何有關適用項目的法律條款不得解釋為授權任何美國政府部門、機構、官員或雇員對任何教育機構、學?;驅W校系統的過程、教學計劃、管理或人事,或是對任何教育機構或學校系統選擇圖書館藏書或其它印刷的教育資料,或是對安排或輸送學生或以克服種族不均衡加以指導、監督或控制?!边@充分表明美國高等學校范圍廣泛的自主權益。
總之,只有對高校的管理由運用行政手段轉變依靠法律手段,建立高校辦學自主權的法律保護機制,將政府行為納入公開化和法制化的軌道,高校辦學自主權才可能真正得以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