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格列佛游記》中的殖民話語主要體現在對他者的丑化和對自我的頌揚兩方面。從后殖民的視角為切入點來探討文中出現的殖民話語,我們可以發現作家在借文諷刺當時英國社會各個方面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了西方人的殖民意識。
關鍵詞:《格列佛游記》 殖民話語 他者的丑化 自我的頌揚
“殖民話語”這個專用術語是在號稱“后殖民主義三劍客”之一的E.W.薩義德那里得到首次應用。在借用福柯關于“話語”“權力”概念的基礎上,薩義德在其代表作《東方學》中仔細考察了權利工具的由來,得出其源于殖民話語的結果,從而開啟了殖民話語理論的先河。此外,“殖民話語”也可以用“善惡對立寓言”來做闡釋。此術語中的“善”指向的是歐洲或西方文明,而“惡”所指向的則是被歐洲或西方文明邊緣化了的非歐洲或西方文明,即東方世界或殖民地。在許多文學作品中,為了凸顯這種善惡的二元對立,我們可以經常看到這樣的并置:非歐洲文明地區的世界,如E.M.福斯特名作《通往印度》中的印度,總是以混亂不堪和充滿邪惡的面目出現,而歐洲或西方文明地區的世界則是以井井有條和充滿善意的救世主的面目出現。由此可見,東西方之間的關系是不平等的,西方總是試圖支配、霸占和利用東方,而這種西方壓倒東方的傾向往往是殖民話語關注的焦點。殖民話語所要完成的任務有兩個:一是貼標簽。殖民話語首先把非西方的一切(包含政治、經濟、文化、語言、歷史、藝術、民族等各方面)統統納入次要的、劣等的、不開化的范疇,而把西方的一切則全部視為重要的、優越的、文明的范疇。二是撫育。鑒于以上優劣等級之分,殖民話語認為非西方民族有必要通過殖民接觸的方式來達到“撫育”的效果,換言之就是不開化的東方得由文明的西方來統治和改造,西方就是東方的救世主。由此來看,任何詞匯、短語、句子,只要它表達的是非西方的次等和西方的優越,都可以算是殖民話語的范疇。愛爾蘭著名作家喬納森·斯威夫特的代表作《格列佛游記》自1726年出版以來受到了評論界的廣泛關注,其關注多聚焦于該作品的諷喻方面。本文試從后殖民的視角為切入點來探討文中出現的殖民話語,從而說明作家在借文諷刺當時英國社會的方方面面,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了西方人的殖民意識。《格列佛游記》中的殖民話語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對他者的丑化,二是對自我的頌揚。
一、對他者的丑化
《格列佛游記》中主人公里梅爾·格列佛是英國一名外科醫生,其四次冒險經歷把他帶到了四個迥異的國度,他發現前三個國家有一個共同點,即他們都與糞便有密切關系,按照格列佛的觀察,他目睹了利立浦特牛糞沒及腰間,布羅卜丁奈格的蒼蠅在飯中拉屎,拉格多的科學家們嘗試把糞便還原為食物。可見,這些敘述無異于是對他者的丑化,而當他向讀者描述他在巨人國見到的當地人時,他所用的殖民話語實現了丑化當地人的目的。
布羅卜丁奈格人體形碩大無比,因此當格列佛碰見這些巨人時,他所能想到的對這些人的描述詞語是“怪
物”“巨大的生物”和“野蠻人”等明顯帶有貶義的后殖民詞匯,透過這些消極詞匯,讀者感受到的也是“可怕”“恐懼”“絕望”等消極悲觀的感覺。例如,當格列佛一個人脫離群體沒有及時趕上其他船員時,他在船后看到的景象是:“一個巨大的生物緊追他們其后,這個生物在海水中大步行走,海水深度不及他的膝蓋。幸好我們的船員在他前面1.5英里的距離,再加上海水周圍都布滿了尖尖的巖石,這才使得怪物沒能趕上他們乘坐的小船。”再如,當格列佛因田間石階太高沒法翻越正試圖在樹籬間尋找空隙時,他發現了當地的一個農民正朝石階走來,他眼中的農民形象是這樣的:“他的體形與海里追趕我們船只的那個怪物一樣大,他的身高有普通的尖塔那么高,而他的每一步的跨度我想有三十英尺。我心里極度害怕和震驚,于是我躲進了谷物里面。透過谷物,我看到他站在石階的頂端回望身后右邊毗鄰的田地,然后我聽到他以高過喇叭許多分貝的音量喊叫。然而,因為這種噪音高入云霄,所以一開始我以為是打雷了。隨后,七個像他一樣的怪物手里拿著大如六把長柄大鐮刀的收割彎刀向他走來。”由此可見,格列佛不僅用了很多貶低的殖民詞匯來描述布羅卜丁奈格人的外形,而且還把這些人發出的聲音戲謔成“噪聲”,諷刺成“打雷”,可見在他眼中這些當地人都是次等的野蠻人,于是當因精疲力竭、悲傷和絕望躺倒在谷物上思緒萬千時,他想到了:“自己不幸被這樣一群巨大的野蠻人捉到,可能成為他們的盤中餐口中食,這也只能感嘆命運的不濟了。”后來,格列佛被女王買下養在宮里作為消遣之物,他對宮女們的描述也是極盡丑化之能事。例如,當他被帶去拜訪宮女們時,對于宮女們無視他的存在,當著他裸體穿衣服時,他一點不為她們的身體所誘惑。取而代之,他的感受是恐怖和惡心,因為“她們的皮膚看上去粗糙不平,顏色難瞧。近距離觀察,她們皮膚上面布滿了食盤大小的痣,汗毛粗似打包繩,至于身體的其他部位就更不用提了。”在他眼里,美女帶給人的也并非是愉悅之情,“她們當中最漂亮的一個十六歲,性格令人愉快、愛嬉鬧,有時她會把我放在她的一只乳頭上玩耍。對此,我是非常的不樂意,于是我請求格蘭姆達爾克立契編些借口避開她。”除此而外,格列佛還談到一次幾個宮女讓他在她們的裸體上演奏時,他對她們粗大的毛孔和尿尿時發出的巨大的聲音也表現出了厭惡之感。
二、對自我的頌揚
《格列佛游記》中,作者無意識地運用了“中心(自我)/邊緣(他者)”模式。當格列佛每次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他老是習慣于用“我們”來告知聽者有關歐洲大陸的事情,而用“他們”來指代有關當地人的事情,從而顯示他作為西方人處于中心地位的優越性。
如前所述,當格列佛來到布羅卜丁奈格不幸被田里的巨人抓在手里時,他非常懷念之前去過的利立浦特小人國,因為在那里能凸顯出的巨大的優越感,“那里的居民認為我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天才,因為我空手就能拖走一只皇家艦隊,以及完成其他許許多多能被帝國永載史冊的壯舉。”由此可見,他的壯舉之一是幫助利立浦特國打敗了鄰國不來夫斯庫。具體細節是:他要來許多纜繩和五十根頂部為鉤狀的鐵棍,然后把纜繩編織在一起,拴在鐵棍上。之后他一人走到不來夫斯庫,在港口掠獲了敵人的艦船,把敵人嚇到了岸邊。于是,他在每條船上栓上一個鉤子,把所有的船綁在一起。當敵兵向他射箭時,他不慌不忙戴上保護眼鏡、割斷纜繩,把船拉到了利立浦特港口。凱旋歸來的他享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國王和王宮里所有的人都站在岸邊等待他的歸來。一上岸,他就被所有可能的贊譽之詞所包圍,并立刻被賜予了那達克的最高頭銜。”這次經歷使得格列佛內心的自我無限膨脹,以至于發展到了自大的地步。從而引出了他在小人國的又一壯舉,即撒尿救皇宮。正當格列佛苦于沒能報答國王對他的厚愛之時,一天夜里機會來了。午夜時分,格列佛被門外幾百人的叫聲驚醒,幾個皇宮里的來人懇請他趕快去女王寢宮救火,據說大火是因為一個宮女在看書時睡著了引起的。格列佛立馬起床在開路聲中幾步趕至女王寢宮。到了火災現場,他發現人們已經準備好了頂針大小的水桶和梯子。然而,由于水源離現場有段距離,取來的水對于現場猛烈的火勢來說于事無補。格列佛本想他的外套就能撲滅大火,遺憾的是匆忙中他把外套落在了家里。情勢緊迫之下,格列佛想到了一個權宜之計—撒尿救寢宮。想到做到,“三分鐘之內,大火完全熄滅了,這讓花了很多年代才建造起來的皇宮免于滅頂之災。”對于自己奇特的滅火方式,格列佛內心也是忐忑不安,害怕國王降罪,可結局是國王并未降罪于他。由此結局安排可見,格列佛以自我為中心的優勢心理不但沒有受挫,反而得到了加強,在他心里,他也覺得自己就是他者的拯救者,不論他救人的方式是多么的不體面,也不論所救對象是誰。
三、結語
作者斯威夫特有著雙重身份:從小處著眼,他是
愛爾蘭作家,生長在英國殖民地的人民,也難怪有眾
多學者認為《格列佛游記》是一部諷刺作品,它所要
諷刺的是英國對愛爾蘭的殖民統治;從大處來看,斯
威夫特也是英國人,在歐洲土地上成長起來的他骨
子里也浸透了英國人的傲慢,由此他看問題的視角
也就不可避免地會受到當時社會主流的影響,即貶
低、蔑視和丑化他者文化。鑒于作家的這種雙重身
份,我們也才能瞥見《格列佛游記》中,格列佛在描述
他游歷各國所接觸到的當地人的形象時,總是會運
用一些貶低性的殖民話語來描述對方,從而實現丑
化他者和頌揚自我的意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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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馬靜靜.《格列佛游記》中斯威夫特對歐洲中心主義的矛盾態度[D].蘭州:蘭州大學,2012.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3年度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外國文學學科建設項目:“英國經典文學作品中的殖民話語研究”課題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XKJS201318
作 者:段紹俊,昆明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陳 燕,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文學研究。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