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高等學府》鋪展了一幅正義與邪惡同在、高尚與骯臟并存的高校浮世繪。世俗欲望與思想自由之間的博弈,道德倫理對情感自由的無形虐殺成為身在其中的知識分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在“向下的墮落”與“向上的飛升”中,小說展示了高校知識分子在與自身、與他人、與社會、與時代的糾結纏繞中的人性迷失。
關鍵詞:《高等學府》 知識分子 自由之痛 生存困境
新世紀以來,高校題材的小說日漸豐富起來。越來越多的學者或作家將文學的筆觸深入大學校園,將冷峻的目光投向以高校教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身上。“知識分子的墮落”成為這類題材的核心話語,而權力、金錢、性愛無一例外地成為知識分子墮落的三大罪魁禍首。①在文學的聚光燈下,知識分子面對誘惑和欲望所展現出來的人性中的隱秘、陰暗甚至丑惡的一面幾乎暴露無遺。然而文學上的暴露絕不能僅僅成為讀者窺探欲的滿足,它在暴露之余更應引起我們的反思。《高等學府》(2010年)就是一部反思多于暴露的長篇小說。作為一個身在高校的大學教授,裴文對于高校知識分子這樣一個特殊群體有著切身的體會和別樣的感悟;作為一個執著于文學夢想的作家,她又將自身這種獨特的生命體驗和生命感受訴諸筆端、外化為文字。正是在兼具作家與學者的雙重身份體認下,裴文對于高校知識分子的生存困境有了細致而深刻的思考。
小說以東方大學為空間坐標,細致描寫了這方舞臺上近三十年的人事更替、明爭暗斗以及人情冷暖。整部小說最具完整性和豐富性的人物形象是尚金堂。在他的身上最集中地體現了高校知識分子在時代轉型期的成長與蛻變。在一個充分開放的時代里,機會和誘惑是并存的,而崇高與墮落往往也只是一步之差。尚金堂充滿荒唐而又帶有悲劇色彩的人生成為當代知識分子生存寫真的一個縮影。
從昔日呼風喚雨的文學院院長到今日遭人詬病的階下囚徒,尚金堂的生命軌跡在交錯的上升起伏中直線墜入道德的谷底。但是我們絕不能簡單地把他的墮落視為個人化跌落,這背后潛藏著錯綜復雜的關系網絡以及他與這種種關系及環境的交織和針鋒。為了擺脫祖祖輩輩的農民身份,尚金堂勤讀苦學,潛心治學。而在做人方面他更是放低姿態,謙遜溫和。他非但不是不學無術,反而是靠著自己的真才實學為自己謀得學術權威的席位。但他官運的亨通則離不開身為高官的岳父在軍政界的權威。一旦大權在握,尚金堂就徹底踏上了腐化之路,而手中的知識就成了他的升遷籌碼。“我親眼看到了智慧如何轉變為詭辯,我模仿;我親眼看到了智慧如何轉變為金錢,我模仿;我親眼看到了智慧如何轉變成為權力,我模仿。我越來越想要權力,因為有了它,我可以顛覆理想中已有的社會規則,讓詭辯變成智慧,讓金錢變成地位,讓權力變成名望。”②在權變錢、錢換權的循環游戲中,日益膨脹起來的是人的欲望。過分泛濫的欲望最終將他帶向毀滅。
監獄囚禁了尚金堂的軀體,卻也給他提供了一個內省的機會。他有了充足的時間檢視自己的人生,最后卻難逃窠臼地把自己的墮落入獄歸咎于體制規則。從他的陳詞中,我們也確乎看到他身在其位的種種無奈和不得已。何況他挪用公款也確乎不僅僅為自己,更大程度上是為文學院的師生爭得榮譽和利益,以至于他被捕后不少老師甚至為其感到冤屈。然而尚金堂對自己做出的“體制犧牲品”定位顯然又是經不起推敲的。細究起來,整個案件從無到有,自始至終都離不開一個人——段龍山。透過這個案件,我們在兩個層面上看到了所謂體制的可操縱性。首先,段龍山先預設了置尚金堂于死地的前提而后在體制規則之內大量搜集證據。案件也是在各項取證工作都做得滴水不露、非常扎實的情況下才進入法律程序的。從傳言中我們又得知,尚金堂挪用數額并不巨大,本來是立不上案的,而是有人走后門,托關系促成了此事。其次,省高院對于尚金堂的定罪也難以擺脫人的主觀色彩。尚金堂挪用公款是為了行賄,而受賄一方的各色領導為保全自身,便紛紛試圖通過明示或暗示的手段阻撓案件的辦理。最終,尚金堂被判處貪污罪,并沒有涉及行賄及其他問題。通過以上我們看出體制的吊詭所在。“它無時無刻不在被人執行著或使用著,而既然被使用,它就會變形,它對人的作用就不再是體制本身,它就不再是那個客觀的體制, 而是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的東西。”③體制背后的操縱者還是人。然而,段龍山如此苦心孤詣地利用體制的空子,去抓尚金堂的辮子又是為哪般呢?原因有點戲劇色彩,卻又將問題的癥結收束到尚金堂自身。原來,段龍山是尚金堂情人楊小蘭的丈夫。當他發現并證實了自己一向寵愛的女兒段若雪竟是兩人的私生女時,便在屈辱和憤怒中暗中策劃并促成了以上案件。如此說來,尚金堂究竟是敗于體制,還是自毀其身?答案不言自明。
其實,《高等學府》呈現給我們最為基本也是最為核心的問題在于:個體知識分子在面對環境、面對時代
時如何確立自身。盡管小說是以高校知識分子為敘述
主體,但是作為人在誘惑和欲望面前的人性迷失又是
具有普遍意義的。
尚金堂、李崇霄和夢飛三位主人公不同的人生道路其實為我們提供了三種參照。尚金堂將知識作為進身之階,在亦官亦學的雙重身份中,不斷地玩著“知識變現”、權力下放的游戲。這是一種從實用主義出發,淪落為工具理性的奴隸做法;同樣半官半學的李崇霄則巧妙地尋求到二者的平衡點,頭頂官銜卻又能“出淤泥而不染”,始終堅守著自己的學術理想和獨立人格。這是帶有中庸色彩的折中主義立場;而夢飛則是徹頭徹尾的邊緣人。她聰明好學,具備扎實的學術功底和敏銳的思考能力。然而因為她的“不入流罪、不社會化罪、不敬領導罪”,她不僅沒有得到管理者的認可,甚至總是成為打壓、排擠的對象。面對種種不公與擠壓,她并沒有屈服,自甘墮落為“學銜”的奴隸,而是始終維護著自身“不和眾囂”的獨立精神。夢飛所展現給我們的是一種帶有理想化色彩的精英知識分子立場。
以上三位主人公的三種不同的人生道路,其實為我們提供了知識分子在面對時代作出個人定位的三種可能性。在這三種可能性的指引下,人物最終能夠如愿以償地尋求到自己為自己所預設的價值前提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尚金堂被捕入獄,夢飛投湖自殺,李崇霄精神失常而后遁入空門。然而就是這樣三個道路不同、歸宿不同的知識分子用自己的人生和命運為同一個詞——“自由”,作出了各自的注腳。
尚金堂入獄之后大段的獨白、書信、筆記都顯示了知識分子性在他身上的慢慢復歸。在過去和當下的交織盤錯中,他開始對于生存有了形而下和形而上的思考,對于高校知識分子這一特殊群體面對社會、面對時代的無奈作出一種個人化的理解。初入監獄的尚金堂是“快樂”而“激動”的,他有這樣一段思維混雜的獨白:“太好了,自由了!自由了,太好了!知識分子之所以成為知識分子就在于獨立,獨立于心,獨立于思,獨立于情。太好了,最好判我一百二十年監禁,讓我清清靜靜的、獨獨立立的……好!……好!我從今天起,就應該可以享受,應該可以充分享受,充分享受自由,是積極的自由,不是消極的自由,是由內心升騰出來的,是心靈的凈化,是靈魂的自由,是高于一切外在的自由,這是我生命象棋的最后選擇,是我每一步棋子的移動把我帶到了這份自由的境地。”然而,這只是他遭遇生存突變的一種無奈的自嘲,還缺乏經由思維沉淀的理性思考。他說這些話的前提是他與社會的隔絕,他以為退出了錯綜復雜的社會就可以獲取獨立,擺脫了一切俗事就可以得到自由。然而,“人只有以社會活動為中介才能發現他自己,才能意識到自己的個體性”④。一旦將人從社會關系中徹底剝離出來,他也就不能再稱其為人。他所謂的獨立更像是孤立,而他所謂的自由充其量也只是一種消極的“被自由”。監獄生活很快就打破了他最初的天真幻想,野獸生存要領成了第一規則,他深感自己的悲哀,“不是社會中的人了”,“是個被拋的活物”。生存空間的逼仄使得思想的自由根本虛妄。當尚金堂意識到兩者之間的緊密關聯時,“生存還是毀滅”的終極問題就擺到了他的面前——“是繼續不自由地活下去,還是選擇自由地死去?”他選擇了后者,意欲以死亡的名義逃逸,然而死亡也將他拒之門外,以“自殺未遂”之名將他重新拋回他所竭力逃脫的不自由的世界。不自由是生存為他帶上的終難擺脫的無形枷鎖。
如果說,思想自由維系著人的理性世界的話,那么情感自由則關聯著人的感性世界。在一個較為理想化的狀態里,生命自由又須同時涵蓋思想自由和情感自由。從思想自由的維度上來看,李崇霄和夢飛是成功的主宰者。他們始終維護著自身精神王國的純潔性和獨立性。不為利益所驅動,不為世俗所沾染,不為環境所左右,不為權力所擺布。但是,從情感自由的角度上來說,他們又是失敗的悲劇者。他們的愛情從思想交流開始,對哲學的思辨,對人生的追問,對生活的坦然都一步步拉近了兩人的心靈距離。夢飛認定李崇霄是自己的“精神導師”,而李崇霄則把與夢飛的相遇看作是“生命的垂青”。兩個人愛得很真也愛得很苦。為了夢飛,已有家室的李崇霄默默守住自己身和心的純潔性;為了李崇霄,夢飛拒絕了眾多追求者孤獨為生。兩人默默相守了二十年,始終沒有放棄對于愛情的渴望與追求。李崇霄的順利離婚似乎給兩人的愛情指明了出路,這出路本該給他們的人生帶來新的希望。然而,結婚當天的家人團聚又將兩人徹底地推向絕路,并使他們的命運發生了毀滅性的瞬間逆轉。原來夢飛竟然是李崇霄大哥的私生女,命運給兩人開了一個最殘忍的玩笑。從師生戀到婚外情再到亂倫,他們的情感在一步步墜入命運安排的道德陷阱之中。愛情的受阻最終堵死了他們通往自由王國的最后一扇門。夢飛的死讓李崇霄精神崩潰,他在癡言囈語中一遍遍溫習著與夢飛的所有記憶。“今年春天,是星期五。你說,你要跟我一起去印度,去看那些出家的苦行僧在恒河上怎樣站成一棵樹。你說,你要跟我一起去西藏,去看那些出家的人們怎樣讓自己化作一朵蓮花。他們具有雕像般的美麗,又因為事去而心隨之空。沒有悲傷卻讓人動容,沒有喜悅卻讓人平和。這是極端的純粹……”那是真正屬于兩個人的世界,沒有悲傷和分離,無所謂道德和禁忌,只有我和你,只有“含淚的微笑”。其實,數十年前柳半仙對李崇霄的命運已經一語中的,“你的人生不能沒有夢”。夢飛成了這個夢的隱喻,這個夢帶給他精神上的無限樂趣和心靈上的莫大安慰。夢飛的死,表征著夢的破碎,夢的破碎又使得李崇霄棄絕紅塵,遁入空門。夢飛自殺,李崇霄出家,一個棄世,一個出世,然而自由終究不過是漂浮在空中的虛妄神話。因為對于死亡而言,自由是虛無而失效的;而對于宗教來說,自由又只是為擺脫不自由而虛構的精神指向。
不自由的難以擺脫和自由的難以抵達,這兩者都充分傳遞出獲得自由的艱難性,而自由的可貴之處又恰恰在于它的不易得。
東方大學的“瘋人”現象也是小說中饒有意味的一個細節。然而,這一細節凝聚了作家欲將以高校教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在不同歷史時期異化命運的總體考察。上世紀60年代神經錯亂的文字學教師王維明沉溺于自己假想的60年代的場景里。面對假想的學生他畢恭畢敬地記錄下問題,面對假想的領導他言辭懇切地說著:“是我錯了,我寫檢查,我寫檢查,是我錯了……”;70年代神經錯亂的歷史學教師吳楚越整日一身軍裝,在校園里邁正步,喊口令,人稱“無厘頭”。其實,他本是歷史系的神童,因為對歷次革命有不識時務的理解而被校園里的軍代表管制并送往異地接受嚴格的軍事化訓練而后發瘋;80年代神經錯亂的風流才子劉臣秉每到滿月就亢奮地出現在校園里,并到處聲嘶力竭:“明明是我得了八票,怎么就把他給報上去了呢?他才三票啊!三票!沒過半數啊!三票也可以上教授職稱嗎?沒過半數啊!汪書記啊汪書記!你睡男人,就可以貍貓換太子啊!你要睡男人,你怎么不告訴我呢?我也可以被你睡啊!你看,你看——”而后他就脫下了自己的褲子直到家人找來;而90年代的商學院院長倪保僖過分迷戀炒股,所以在股市崩盤的時候,精神也隨著崩潰。2003年,李崇霄的精神失常(因戀人自殺)沖擊了東方大學老師的心理底線,進而憶起以上四位曾經非常優秀而后精神失常的教師。我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列舉了以上瘋人的瘋言或瘋行,原因在于由此微小切口繼續深入下去可以發現,這樣一群因瘋癲而綴連起來的高校知識分子其實暗暗傳遞出知識分子與時代之間的關系走向。隨著時代的變化,知識分子的生存際遇也必然隨之發生改變。對于這種種變化的宏觀考察其實內涵著創作主體“時代性的精神體驗”,這是超越了外部事件和具體個體的深層體驗,“它能把歷史和現實、政治和文化、形而上和形而下的種種體驗,聚結到人物的文化心理的視頻上,使作品不再以提出‘問題’的方式,而以呈示靈魂的方式出現”⑤。結合以上作品例證來看,政治、軍事、職稱、炒股分別是造成四位老師發瘋的原因。而上世紀60年代、70年代、80年代、90年代,這些數字背后顯然對應著不同的時代語境。從這組兩兩對應的關系出發,我們看到以80年代為節點,知識分子所面臨的生存壓力發生了由外而內,自上至下的變化。當政治或者軍事成為主要的馴化力量時,知識分子完全是處于被動地位而無能為力的,他們無所作為。而職稱或炒股則是新的時代給予的嶄新誘惑,它大大激活了知識分子心底的欲望,他們隨性而為。從馴化到誘惑的主題轉變,看似將自主權重新交回到知識分子的手中,然而面臨充滿誘惑的“市場”,他們又不自覺地將其揮霍殆盡,而自甘墮落為欲望的奴隸。
這是個人的悲劇,還是時代的悲劇?知識分子成了歷史角落里一個虛無而孱弱的魅影。正如夢飛所追問的那樣,“如果知識分子是指具有專門知識并以此為生的人群,那么,它意味著一個終將不能獨立的階層;如果知識分子是指具有專門知識并具有強烈社會感的群體,那么,它意味著一個從來就沒有形成氣候的人群;如果知識分子是指具有專門知識并具有獨立精神和道義擔當能力的群體,那么,它意味著一個從來就不曾存在的人群”。
可以說,《高等學府》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通過這扇窗我們看到了以高校教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況。在從上世紀70年代到新世紀這樣一個漫長的時間跨度里,裴文為我們鋪展了一幅正義與邪惡同在、高尚與骯臟并存的高校浮世繪。在“向下的墮落”與“向上的飛升”中,我們看到了高校知識分子在與自身、與他人、與社會、與時代的糾結纏繞中的人性迷失。
在面對高校知識分子這一特殊群體時,我們是不是可以嘗試摒棄掉傳統的價值預設,即過分理想化的“社會良心”“民眾代言人”之類。我們得承認他們首先是人而后才是“以思想為生”的知識分子,因而他們作為人的欲望有其存在合理性,而作為知識分子他們又不同于“只對物質和日常事務感興趣”,“欠缺人文文
化”的“庸人”⑥。知識分子之為知識分子主要在于他們的理性批判精神,“他們不僅僅要批判現實的罪惡和不義,也要批判自己的歷史局限和錯誤判斷,唯有通過這一理性判斷,知識分子才能不斷地超越歷史空間的局限,趨向永恒和普遍”⑦。這是小說未能充分展示給我們的,同時也是當下知識界所欠缺的。
當“為思想而生”變成“靠思想而生”,甚至“不為思想只為生”時,知識分子與價值理性的天然臍帶被無聲撕裂了,大行其道的工具理性和實用主義模糊了知識分子的本來面目。如何構建形而下的生存空間與形而上的思想自由之間的關系成了時代拋給知識分子自行決斷的難題。在看似充分自由的市場經濟時代,知識分子要么自覺或不自覺地淪為物欲之奴隸,要么殘存著人文理想卻自我邊緣化。在筆者看來,前者以物欲的枷鎖囚禁了自由,后者以放逐的姿態萎縮了自由,前者堵死了知識分子的精神出路,而后者將知識分子引上遠離社會和大眾的靈魂獨木橋。兩者其實都陷入了沒有出路的窘境,這是個人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
① 許濤:《高校題材小說的精神維度掃描》,《文藝爭鳴》2008年第10期。
② 裴文:《高等學府》,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年版。(文中所引用的作品均出自此書,不再逐一列出)
③ 張光芒:《“人心文化”的異化與畸變——當下中國文化深層結構批判》,《探索與爭鳴》2011年第11期。
④ [德]恩斯特·卡西爾:《人論》,甘陽譯,西苑出版社2003年版,第233頁。
⑤ 胡良桂:《文學價值的時代性與永恒性》,《理論與創作》2011年第1期。
⑥ [英]弗蘭克·富里迪:《知識分子都到哪里去了?——對抗21世紀的庸人主義》,戴從容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⑦ [法]班達:《知識分子的背叛》,佘碧平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4頁。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蘇省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中國現當代文學學術史研究”(13ZWA001)中期成果
作 者:王冬梅,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在讀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