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草夼

一

秋天的貝草

搖曳在田畔和溝壑邊

風蘸著露水 輕手輕腳地為它們擦洗

就像母親給即將遠行的女兒梳妝

手搭在頭發上緩緩下滑

眼里有決堤而出的淚水

貝草黃了，又變成銹紅

生命呈現出一種圓融而莊重的美

它們優雅地鞠躬，俯身于大地

以颯颯低語向萬物道別

風啊，你慢點吹

愛是天意，把它留在貝草夼

二

白鷺

一池塘的浮萍和菖蒲

遮擋了你反觀自己的視線

你抬起一只腳

把自己的立錐之地空出來

而有人說，你在孤芳自賞

三

如果沒有一塊石頭的驚擾

鳧雁，你只會像個二流子一樣

在水面上東游西逛

吃現成飯

看人臉色

還愚蠢地以為自己過的是神仙的日子

扔你一塊石頭就對了

要不你怎么知道

什么叫底層 什么叫深淵

四

石榴

現在你有多么紅

以前你就有多么酸 多么澀

高高的枝頭上，你咧嘴一笑

一顆破碎的心

也暴露了出來

五

這又甜又脆的大棗子

據說以前叫做京棗或貢棗

是給皇宮的特貢

今天，來到貝草夼的俗世男女有福了

男人可以冒充李隆基

女人可以冒充楊玉環

（不過他們吃的是鮮荔枝

曾累死驛路的馬匹）

但他們上天入地的愛情

嚴禁模仿

實際上也無人能及

六

“要什么有什么……”

我羨慕貝草夼的富裕

不必列舉，你能想到的田園之美

這里一概都有

菜園 花園 果園 亭臺水榭

山坡上曬太陽的安詳的老人

時間似乎停止了它的鐘擺

如果不提衰老、病痛和死亡

也不說夕陽殘照 星漢寂寥

我覺得這里就是

——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