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期)
13、馬步下的褲襠
更讓袁為虎難受的是,這一腳不但沒傷著破衣老者,反而自己的內臟被震得翻騰不已,感覺左腎微微有些不適。那破衣老者轉過身來,對袁為虎說道:“該我了。”
袁為虎無奈,只得運氣強壓住內里的動蕩,準備強挨破衣老者的一腳。就在此時,從門外進來兩個人,兩個很奇怪的人,讓人怎么都覺得不搭配的兩個人。
眾人看到一個衣著華麗的花甲老人帶著一個嬌小艷麗的年輕女子慢吞吞地走了進來,在姬龍峰他們旁邊的最近的一個桌子旁坐了下來。
華麗老者對嬌艷女子大聲喝道:“老子餓了,快點菜!”
嬌艷女子媚聲答道:“奴家這就點來。”說罷,快速地點了幾個最好的菜,叫了一瓶上好的狀元紅,小心地斟了兩杯。華麗老者:“來,陪老子喝酒看戲。”
嬌艷女子笑吟吟地應答道:“奴家敬老子一杯!”然后以袖遮口陪著華麗老者喝了一杯。
破衣老者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心說:“待會兒在和你們算賬”,然后抬起左腳向袁為虎的左腎踢去。
姬龍峰看出破衣老者這一腳的厲害,大喊一聲:“且慢!”誰知那袁為虎身子一激靈,已閃到了破衣老者的右邊。
那破衣老者沒料到袁為虎竟然會閃躲,發力踢了個空,只聽嗑楞一聲,踢出去的左腿膝關節被閃得脫了臼,歪倒在地。
大廳里的江湖人士轟然一聲地罵開了,紛紛指責袁為虎不講規矩。
破衣老者雙手抱住脫臼的小腿一提一抬,卡巴一聲已然接好站了起來。
姬龍峰在為袁為虎僥幸的同時十分著急。暗想如果自己不受傷,不知能不能經得住這破衣老者的一腳。
破衣老者陰沉地看著袁為虎道:“看不出你堂堂一表,卻是這么奸猾!”接著擲地有聲地只說了一句:“你還欠我一腳。”然后就定定地看著袁為虎。
袁為虎惱羞成怒,手扶刀柄,意欲拔刀,但又礙于在眾多江湖好漢面前不講規矩,一時也只能怒目而視。
一旁坐著的華麗老者突然接口道:“總不能讓你踢死吧。”
袁為虎一聽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覺得這華麗老者比破衣老者更可恨!
姬龍峰挺身解圍道:“此事由我而起,與他們無關。”此時他已打定主意,準備替袁為虎強接一腳。袁為虎一看連姬龍峰都站出來替他出頭,越發覺得臉上掛不住了。猛地一轉身,招呼也不打,氣哼哼地扭頭就走了。
姬龍峰頓時感覺松了一口氣。
這時,那破衣老者對趙一指問道:“是他救了你?”
趙一指恨聲答道:“都是由他引起的。”
衛秋繩怒道:“趙一指,你還沒完沒了了?”
就在眾人紛說之際,華麗老者起身來到了破衣老者面前,傲慢地說道:“不要欺負晚輩了,老子我接你一腳!”
旁邊坐著的嬌艷女子鼓掌嬌聲道:“老子好威猛啊!奴家給你觀敵嘹陣。”
姬龍峰聽著這奇怪的一對一唱一和,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窗戶外面起風了,清明節之后總是會起風的,大風。
酒肉江湖的小二在關掉大廳所有窗戶后,遲遲不敢過來關包廂的。
從姬龍峰所站的位置通過窗子,可以看到瓦藍瓦藍的天。風雖然帶著秦淮河水汽的清爽,卻很猛烈,窗子被刮得噼啪亂響,將從外面泄灑進來的陽光反復揉搓成幾種圖案。
不過,姬龍峰可沒有心思看藍天和陽光,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個風塵仆仆的小青年忽然怯生生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襟,悄聲問道:“姬大英雄,他不會被踢死吧?”
姬龍峰看了他一眼,這小青年雖然身材看起來矮小瘦弱,但卻很清秀,十分給人好感。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局面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這霸氣外露的華麗老者顯然沒把任何人放眼里,當然也就不會聽人勸了,而且好像還是給他和袁為虎解了圍。
姬龍峰于是只好老實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咱們看看吧。”風塵小青年于是就立在了他的身旁,緊挨著衛秋繩。衛秋繩有意無意地讓了一下,小青年得寸進尺地就站到了最前面。這時,大廳里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議論嬌艷女子。一人嘆道:“這個女人真夠勁兒!”
——“可惜了!”
——“你有這福分么?”
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人回道:“我年輕的時候經常被女人勾引;這老了以后呢,就得經常去勾引女人了。”
眾人聽得哈哈一陣大笑。
——“你呀,現在也就只能去打打野雞了!”
——“就不怕鬧雞瘟?”
——“咱練武之人扛得住!哈哈哈哈。”
一臉上有刀疤的癡胖漢子可能是酒喝多了,開始斷片兒憶舊了:“記得我在太原府的時候,一次真得鬧雞瘟了,后來也開始傳給人了。”端起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手很穩,碗中的酒一點兒也沒撒出來。“可人家太原人,家家都喝一種叫竹葉兒青的酒,都楞沒事兒。”
——“要說山西的酒,我還是最喜歡喝山西杏花村的。”
——“這竹葉青就是杏花村出的啊!”
姬龍峰聽在耳中,嘴角微微一笑。
就在這幫人天南地北地瞎扯淡時,華麗老者已端好馬步,也試著踮起了腳尖,用大拇腳趾著地,背對著破衣老者立在了包廂門口。
要說這馬步,站起來可是大有講究的。標準的馬步要做到五平三正,往那兒一站,全身真氣鼓蕩,可抗外力擊打,功夫高深的刀槍不入。
華麗老者卻是歪歪斜斜地隨意扎了一個馬步,不過姬龍峰看出他的真氣卻是十分充盈。破衣老者這回是用右腳踢向華麗老者的襠部!
“砰”地一聲后,華麗老者腳跟落地轉身沖站在一旁的嬌艷女子喊道:“嗨,我以為多了不起呢!原來,豎起大腳拇指,內氣根本不受什么影響,反而還能泄力。”
嬌艷女子裊裊婷婷地走到華麗老者面前,關切地問道:“沒把你的寶貝踢壞吧?”說著,右手玉指已摸住了華麗老者的褲襠。
滿大廳的人們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那些喝酒的江湖豪客們發一聲喊,跟炸了營似的。
華麗老者心滿意足地又轉身沖破衣老者說:“喂,老要飯的,該我踢你一腳啦!”
破衣老者剛才一腳運足了氣力,卻感覺像是踢在了皮球上,真是莫名其妙。他自練成此功后從沒失利過,不明白為什么頭一次到了南方就連續丟臉。
原來,這破衣老者江湖人稱“大趾翁”,是趙一指的授業恩師,每次都是趙一指單獨去會面,故衛秋繩不曾見過。
到此時,大趾翁也只得站好馬步,為了挽回面子,這回卻是面沖前站。
華麗老人正作勢欲踢,那嬌艷女子叫聲道:“老子,還是讓我來替你吧!”
華麗老者哈哈一笑:“也好,老子喝酒看你助興!”說完就坐回了桌前,端起了酒杯。
嬌艷女子輕移蓮步,羞怯地走到破衣老者的跟前。
只見她伸出芊芊玉指,狀如蘭花,用拇食二指掐住了他乳突穴表面的一點皮肉,用力向上一翻手腕。只聽嗷的一聲,破衣老者突然從原地跳起足有三尺多高,而嬌艷女子已經閃身退到三步之外了。
14、老子和奴家
觀看的江湖好漢們又是一陣大哄鬧,笑得敲桌子拍大腿的不亦樂乎。卻不知這破衣老者大趾翁那是有苦難說。他運足了氣力沒用上,卻被在胸前掐得疼痛至極。
大趾翁為了挽回面子,于是怒聲罵道:“臭娘們兒說好用腳,怎么動手了?”
嬌艷女子伸出玉手做蘭花指狀:“你連我的兩個手指頭都受不住,更別說我的一腳了。好吧,那我就踢你一腳。”
大趾翁:“說好只用腳!”
嬌艷女子嫵媚一笑道:“女君子一諾,好多馬難追。你站好了么?”
大趾翁剛要回答說站好了,那嬌艷女子已在他面前一閃而過,也沒看清怎么回事兒,就覺得心窩上如著重錘一擊。破衣老者大趾翁吐了,吐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他都沒臉從大廳走出去,只見他突然沖進包廂,縱身跳窗戶溜了。而趙一指也不知道一下子就躲到哪里去了。
那華麗老者看了一眼地上的嘔吐物,對姬龍峰說道:“這包廂臟得沒法吃飯了,去我那兒吧。”
姬龍峰忍著傷痛,自感覺問題不太嚴重,于是答道:“敢不遵命。”他實在是太想知道這老者的身份了。
四人出得酒肉江湖的大門,華麗老者帶他們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華麗馬車,親自駕車呼嘯而去。
車子在一處僻靜的里弄里停下,華麗老者下車開了大門,將車子趕了進去。
四人在廳堂里坐定后,只聽那嬌艷女子正容向華麗老者問道“你這老子當得過癮么?”
華麗老者恭敬地答道“過癮。”
嬌艷女子繼續道:“老子當夠了,也該開始當兒子了。”
華麗老者哈哈笑道:“只要不當孫子就成。”
嬌艷女子忽然看了一下姬龍峰和衛秋繩,柔美地一笑道“也不怕人家笑話!”
華麗老者哈哈大笑,忽然摘下假發露出了錚亮的大光頭,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后,姬龍峰定睛一看,竟然是葫蘆頭——胡綠疇!
那嬌艷女子起身笑道:“我去去就來。”說罷,輕邁蓮步,轉到里屋去了。
姬龍峰吃驚之下,轉而笑道:“原來是你呀!這是怎么回事兒?”
原來,葫蘆頭和月娃這幾日已從客棧搬出來租了這里的院子。月娃擅易容術,將二人改裝出行,去找姬龍峰,想和他開個玩笑。誰知在路上竟然碰到姬龍峰和袁為虎他們比武,就一路跟至酒肉江湖,才有了前面的一場戲。
姬龍峰借葫蘆頭的屋子獨自將傷口重新包好。出來時,月娃已恢復了本來面目從里屋出來招待客人吃飯。
月娃與衛秋繩姐妹倆之間再次見面,甚是親熱。姬龍峰借口在練一個內功,拒絕了喝酒。葫蘆頭略感失望,倒是也理解,獨自端著酒杯和姬龍峰的茶杯相碰。四人聊得卻是十分歡暢。
衛秋繩對月娃說道:“姐姐這易容術真是神奇,可否也教我一下呢?”
月娃笑道:“就怕把你這么美的妹子畫丑了哈!”說完看了姬龍峰一眼。衛秋繩臉上一紅,低頭不再言語了。
葫蘆頭忙打岔道:“姬兄弟多日不見,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是有什么難處么?”
衛秋繩插話道:“他受傷了。”
葫蘆頭和月娃都吃了一驚,同聲問道:“怎么回事?”
姬龍峰脫掉羊皮襖,現出背上的殷紅的血跡。淡淡地低聲說道:“沒什么,皮外傷。不過你們要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三人看他說的凝重,都連連點頭。
姬龍峰接著說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幫忙。”
當姬龍峰和衛秋繩從葫蘆頭的院子里出來時,那個在【酒肉江湖】搭訕的風塵仆仆的小青年突然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上前對姬龍峰說道:“我還沒吃飯呢。”
衛秋繩奇怪地說道:“你沒吃飯關我們什么事?”
小青年怒道:“我又沒和你說!”
姬龍峰和善地說道:“我請你吃飯吧。”
小青年轉怒為喜,拍掌大叫:“我要吃好吃的!”
姬龍峰于是在剛吃飽的情況下帶著他們二人到了面河樓,已是下午快打烊的時分。這已是姬龍峰第二次在吃過飯之后來面和樓緊連著吃第二頓飯了。
早有伙計告訴了楊老板,不一會兒,那個洪亮的平遙口音就回響在了大堂上:“我說這是甚的風能把您吹來了?龍峰兄弟,我可是一直盼著你來呀!”
姬龍峰笑著拱手還禮道:“有日子沒見了,楊老板一向可好?恭喜發財啊!”
楊老板呵呵笑著給他們讓座,一雙精明的眼睛透著誠懇的熱情,坐在一旁把椅子一拉,面對姬龍峰說道:“這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吃飯。呵呵,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來吃我的山西飯!?”
姬龍峰笑道:“要不是有事纏身,我恨不得天天在你這兒吃飯。可惜我們今天已經吃過了”,對那小青年一攤手,“是要招待這位小兄弟。”
楊老板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小青年,若有所思地說道:“龍峰兄弟的客人,自然是我們的貴客呀!敢問小兄弟如何稱呼?仙鄉何處?”
小青年白了姬龍峰一眼,姬龍峰讓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赫然暗道:“怎么我就沒有問人家姓名?真是失禮!”心中暗自責備自己怎么也會勢利,一定是看不起形如乞丐的小青年的落魄樣,才忘記問人家姓名。轉而更加佩服楊老板為人的老道圓滑。
這小青年忽然標準的北方官話口音一變,操著晉南口音的官話對楊老板道:“我沒名字,叫我小西兒就行。”說完又是看了姬龍峰一眼。
姬龍峰大吃一驚。
原來這小青年也是山西老鄉!而且是晉南人氏!姬龍峰忙問道:“小西兄弟,你是晉南哪兒的?”
那小西兒用蒲州口音說道:“蒲州的。”
姬龍峰也用家鄉話急問:“蒲州哪兒的?”
小西兒慢悠悠地答道:“就是蒲州城里的。”
姬龍峰感到無比的親切,拉起小西的手道:“我是諸馮人,咱們是老鄉啊!”
小西兒臉上微微一紅,將手從姬龍峰的大手中抽出,大聲說道:“誰不知道姬大英雄是山西蒲州人啊!所以我才找你。”
原來這個小西兒也是在街頭看到比武,聽人稱呼姬龍峰的名字,才一路跟來的。衛秋繩見姬龍峰遇到這么近的同鄉,也十分高興,對這個小西兒的印象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
楊福星老板已迅速地招呼伙計上飯上菜,全是山西特色。吃得小西兒連呼“好香”!
在這期間,楊福星對姬龍峰說起了那天在面河樓的聚會。原來那天除了范永斗他們前來,楊老板還約了十幾位在南京經商的山西同鄉,大家一見之下,倍感親切。酒酣耳熱之際,商議定期就要在這面河樓聚聚。
姬龍峰笑道:“好呀,你這面河樓以后要成了咱們山西人聚會的地方啦!”
楊福星目光炯炯地說道:“當然啦,我要專門辟出一個地方,作為咱們山西人聚會的地方。你可要常來呀!”
姬龍峰微笑點頭。
這時一個人從外面進來,聽到他們這么說,接口說道:“你這兒廟太小了,容不下這么多大神!”
楊福星一見此人,連忙站起拱手道:“代老板大駕光臨,我這小廟當然容不下啦!”介紹各位相互寒暄一番。
15、小長隨
這代老板對姬龍峰十分感興趣,彼此聊得很投機。繼而話鋒一轉,對楊福星說道:“不開玩笑了!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最近我聯合了陸續來南京的咱們山西商人們,要建一個山西會館,以后大家也好互相聯絡。”
楊福星興奮地直點頭,就和這代老板具體地商議了起來。
小西兒這時已經吃飽了,對姬龍峰說道:“咱們走吧!”
姬龍峰問他:“你要到哪里去?”
小西兒眼圈一紅,都快要掉下淚來了,答道:“我不知道,我現在沒有地方可去了。”
衛秋繩聽著不忍心,就對姬龍峰說道:“你們軍營里能收留他么?”
姬龍峰忙說:“我正需要一個長隨,本來要在軍中選一個。現在有這個小老鄉當然好了!”轉對小西兒問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西兒囁嚅地說道:“只要你不讓我走,怎么都行。”
三人出得面河樓,衛秋繩告別二人就回去了。姬龍峰帶著小西兒回軍營辦了從軍手續不提。
姬龍峰不能發力練功,更不能去辦史大人交代的事情,暗暗有些著急,但也只得耐下性子來將養傷口。這是他第一次夜行盜物,沒想到就失敗受傷。雖然他不齒于盜人東西,但這次為了史大人的安危,為了抗清大業,說不得他是一定要取得成功的。
姬龍峰將藥物和著汾酒涂了幾次之后,翻開的皮肉很快就奇跡般地開始愈合。姬龍峰再用山西陳醋調上特質的藥物在傷疤上搓洗數次之后,皮膚開始變得光滑泛紅,傷處幾乎不留痕跡了。不過他認為暫時還不能去找史可法復命。
一天夜晚閑來無事,在屋中對小西兒說道:“我教你武功吧!”
說著,姬龍峰比劃起架勢,慢慢地做了了一遍英雄式。那小西兒很聰明,看了一遍,就能照他的樣子大致比劃了下來。
姬龍峰問他:“你以前是不是學過武功?”
小西兒連連搖頭道:“沒學過。”
姬龍峰發現小西兒雖然身骨看似單薄,但卻有幾分骨力,而且好像不太愿意別人碰他的身體。身懷武功的人大多有此習慣,所以姬龍峰才有此一問。
姬龍峰十分高興。這是他創出英雄式后第一次教人,雖然沒有定下師徒名分,但卻教得非常認真。姬龍峰先是將小西兒的姿勢動作校正準確,然后十分耐心細致地給他講解了其中的要領。
先是熊形,雙拳齊出,一上一下。雖是出左腳的時候右拳在前上方,但勁力是合一的。全身整進整出,目光微微上瞟。接著鷹形進步,雙拳翻出變爪下拉,中間兼有抓和打得勁兒。也是一前一后,但前后手和熊形正相反,同樣手腳順勢相合,目光微微俯視。
小西兒問他:“這個英雄式怎么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狗熊和老鷹啊?”
姬龍峰呵呵地笑著說:“人怎么能長得像動物呢?只是模仿他們的神氣,練出類似的勁力而已。”
小西兒又問道:“那豈不是狗熊和老鷹成了人的老師了?”
龍峰聽了后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說道:“當年山西的白玉峰上人在少林寺就傳授了模仿動物的五拳。師法自然,猛獸是天造地設的靈物,但并不是武功的全部。這點你現在還不能明白,以后慢慢給你講吧。”
小西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姬龍峰又對小西兒說道:“剛開始盡量不要用力,先把動作做順了,慢慢的自然而然就能發力了。”
小西兒聽了這話,動作練得越發地柔順,卻已是盡得要領。在一旁看著的龍峰想道,假以時日,這小西兒必能練成驚人的武功。
姬龍峰教得仔細,小西兒學得認真。沒多久,小西兒就上了手,將這個英雄式反復來回地練個不停。姬龍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他行拳,十分欣慰。
當晚,姬龍峰關住門在里屋打坐,小西兒則在外屋練到很晚才睡。
這小西兒非常勤快,平日里服侍姬龍峰起居十分上心。姬龍峰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簡直是寸步不離。只是他話語不多,好似有什么心事似的。
而姬龍峰也不是多事的人,平日里和小西兒的話也很少。除了和葫蘆頭訓練兵士,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慢慢地練功行拳,將養傷勢不提。
卻說袁為虎從酒肉江湖鎩羽而歸,十分沮喪。有心去找刀圣人師傅請教,卻因為要防著蒙面人再度來馬府,而不得不每夜守在馬士英居所旁邊。
其實袁為虎只是內功不及大趾翁,若論拳腳則不一定誰勝誰負,要是比兵器,袁為虎的刀法高強,又有寶刀在手,那一定是勝券在握。
袁為虎日夜苦練刀圣人所教的內功和刀法。
這段時間,姬龍峰除了和葫蘆頭將幾式刀法教兵士們操練嫻熟,也出營去和范永斗見了一面。范永斗見到把兄大喜,在面河樓要了個私密的包廂,擺下盛宴招待。
二人好久沒見,分外熱絡。范永斗之前去軍營看過姬龍峰幾次都沒遇到,每次都留下銀兩衣物讓兵士們轉交。
范永斗說道:“多日不見哥哥,十分掛念。直到聽葫蘆頭說你一切安好,我才放了下心來。”
姬龍峰說道:“那次面河樓的聚會我因臨時有事未能一聚。這些日子也是雜事纏身,未能與你見面,讓兄弟掛念了。”說罷,端起手中酒杯,和范永斗一飲而盡。
范永斗告訴龍峰他這一陣子忙著自己生意的同時,也積極地參與籌建山西會館,看起來他的興致十分高漲。
范永斗同時告訴龍峰他正在安排從回北方的路線,等安排妥當后,就會帶著葫蘆頭和月娃起身,同走海路將貨物運回北方。
姬龍峰聽說他們要走,不禁有些失落,同時心下想道,和葫蘆頭及月娃所商量的事情得趕緊去辦了。
看著姬龍峰有些不舍的樣子,范永斗笑道:“南京這邊的生意現在是越做越好,我是走不開了。我將貨物送到寧波后,我的哥哥范永魁跟船走。”
姬龍峰道:“水路現在可曾安穩?”
范永斗:“我的哥哥現在已經在寧波買船招人,同時訓練了一些水兵。再加上有胡兄坐鎮,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
姬龍峰點了點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自己身在軍營脫不得身,也就只能先如此了。
范永斗試探地問道:“哥哥真得不回山西老家了?”
姬龍峰道:“不是我不想回,我是有家難歸啊!我在少林寺就被滿清鷹爪通緝,一路躲至南方而不回山西,一則是想投軍報國,二來也是怕連累家鄉父老。”想到長年沒有去父母的墓地灑掃祭拜,想到諸馮村還有未過門的媳婦張娟子,姬龍峰不禁悲從心來。
范永斗察言觀色道:“我們范家做生意交游廣闊,可以托人給哥哥擺平此事。哥哥盡可以大膽放心地回家!”
姬龍峰怫然而怒,高聲說道:“我和滿清勢不兩立!你不要再說了。”
范永斗頭回見姬龍峰發怒,不敢再說什么,默默地吃起了菜。
以前姬龍峰時在軍營里和兵士們一起吃飯。小西兒剛來的時候也是隨他去吃。這一天中午飯后,小西兒忽然對姬龍峰說道:“在軍營里自己開伙,會不會破壞規矩?”
其他軍官都有家室,在外面居住。姬龍峰簡樸慣了,每日專心練武,有一口吃就行。也不曾想過做飯的問題。現在小西兒這么一說,倒讓他想起了面河樓的山西菜。于是問道:“你會做飯?”
小西兒自豪地說道:“何止是會做!?吃過我飯的人,沒有不說好的。”
姬龍峰大喜,說道:“晚飯你就做來讓我嘗嘗。”
16、小太子的音訊
姬龍峰下午正獨自在營中背著手踱步,盤算著史大人信箋的問題。忽有兵士來報,有一女子在營盤門口要見他。
姬龍峰出去一看,原來是衛秋繩來找他。龍峰出得軍營和她邊走邊聊。
衛秋繩告訴姬龍峰趙一指和趙老爹說想要離開南京。
姬龍峰聽說他們要走,十分內疚地說道:“世道這么亂,你們要去哪里去呢?”
衛秋繩問道:“你就不想讓我留下來么?”
姬龍峰默然無語。
衛秋繩接著說道,趙老爹將趙一指痛罵了一頓,命他跟在身邊,寸步不許離去。然后轉頭看定姬龍峰惱恨地問道:“你難道真得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姬龍峰正色答道:“龍峰在山西已經定了親事,只是國難當頭,有家難歸。”
衛秋繩道:“這我知道,可是你已經回不去了呀。”停了片刻,她凄然說道:“這年頭,我們都是有家難歸。”接著低聲含淚講述了清兵在她們家鄉的暴行。
原來衛秋繩是遼東人,在她三歲的時候,全家人在滿清屠城的時候全部遇難,只有她僥幸活了下來,被趙老爹收養才得以長大。
衛秋繩的一番身世的講述,聽得姬龍峰怒發沖冠,扼腕長嘆。但他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淚如雨下的衛秋繩。
二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暮色已經降臨,春天的氣息隨著花草樹木在暮色中放射出來的氣味,彌漫在整個街道。
這時,只見遠遠地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向他們走來,原來是小長隨小西兒尋來。
小西兒走到跟前和衛秋繩點了一下頭,然后沖姬龍峰說道:“姬大人,晚飯已做好,請您回去用!”
龍峰遂告別了衛秋繩,隨小西兒回到軍營。
姬龍峰進得屋來,只見桌上儼然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八碟八碗,雖然一看都是從軍中找來的器具,但里面所盛的菜品卻是香氣撲鼻。
姬龍峰坐到桌前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過油肉塞入嘴中,只覺香嫩酥滑,沒來得及細品就已咽了,連夾了幾口,才出聲直夸好吃。
小西兒立在一旁邊給他斟酒,邊問道:“大人覺得比面河樓的如何?”
姬龍峰高興得忘記傷口,端起酒杯脫口說道:“更像我媽媽做的。”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小西兒在一旁喜笑顏開的同時,姬龍峰忽然問他:“你從哪兒搞來的汾酒?”
小西兒笑嘻嘻地說道:“我去面河樓借來的。”原來,姬龍峰每月給小西兒的銀錢根本不夠酒錢,小西兒只好先借來喝了再說。龍峰知道后,取出身上的銀子都遞給了小西兒,說道:“明天記得還了人家,剩下的你就用來做飯吧。”小西兒喜滋滋地接下銀袋,接著說道:“你還沒嘗其它菜呢!”
姬龍峰一看,盡都是蒲州家鄉的吃食兒,都是諸馮的做法!
他大吃一驚!忙問小西兒道:“你怎么會我們村的做法?”
原來山西面食的做法,雖然多種多樣,但在外地人眼里都是山西做法。其實在山西不同的地方,面試的做法又各異,甚至相鄰的兩個村的同一種吃食兒的做法都不盡相同。正所謂,十里不同風,五里不同俗。有時同一個村的講究一些的人家,同一種吃食兒的做法也是要花樣翻新,爭奇斗艷。更何況姬龍峰的家鄉山西蒲州諸馮村相傳又是舜帝的故里,傳承自然悠久深厚。這就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家鄉的胃。
小西兒回答道:“和你們村的一樣么?我們蒲州城里也這么做。”
姬龍峰仔細地品嘗著這幾樣菜,忽然對小西兒說道:“你也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小西兒拿了個小盅坐下還沒喝幾口,就見從開著的外屋門走進一個軍官。
姬龍峰認得是史大人府里的,忙起身招呼。那軍官恭敬地道:“史大人有急事請您過去。”
姬龍峰忙隨了這軍官一起去了。
史大人照例屏退左右和姬龍峰密談。姬龍峰講述了上次夜探馬府的經過,還沒等他說完,史可法就打斷了他:“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更緊迫的大事需要你立刻去辦!”
史可法頓了一下,說道:“小太子出現了!”
這一聲如同一個驚雷霹靂,龍峰聽了大吃一驚!心想此事非同小可,恐將引起天下大亂。
原來,今天內監高起潛密告史可法發現了太子的下落。高太監的奴仆穆虎在南下的路上認出了太子,將他帶回了家。高起潛因擔心朝廷對太子不利,就秘密將其送到了杭州的侄子高夢箕家里。
這高起潛送走太子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擔驚受怕,最后終于下定決心前來告知他一貫敬重的史閣部。
史可法對姬龍峰沉聲說道:“此事事關重大,而且現在未辨真假,千萬不可泄露出去!當務之急是盡快把太子秘密安全地接回南京,待辨明真偽后,再做主張。”
史大人又停了一下,看著姬龍峰接著說道:“我已密報圣上,圣上今日就派內場高手秘密前往接回。我還是放心不下,決定讓你前去暗中加以保護。這可是咱們大明毅宗的血脈正傳,千萬不可出什么差錯啊!”
這毅宗就是崇禎帝死后的謚號。
姬龍峰領命出了史大人府邸,回到軍營問小西兒道:“你可會騎馬?”
小西兒答道:“這幾日我在營中已練得差不多了。”
姬龍峰說道:“好,速去備兩匹好馬,收拾東西,今夜動身。”
小西兒大喜,拍手道:“好啊,好!我正想出去看看我騎得怎么樣呢!”接著好奇地問道:“去哪里?”
姬龍峰嚴肅地說道:“不要問,趕緊準備。”
看姬龍峰說得凝重,小西兒不敢再問什么,慌忙轉身收拾東西,安排馬匹。
姬龍峰帶著小西兒晝夜兼程趕路,這一日,遠遠地望見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只見城門樓子上書杭州城的字樣。
小西兒興奮地指指點點,十分高興。姬龍峰卻由于心中有事不怎么言語,任由小西兒自說自話。
二人進得城來,才知道這天正是端午節。杭州人過端午節,要吃五黃,這五黃分別是雄黃酒、雄黃蠶豆、黃魚、黃鱔、鴨蛋黃。所以沿街到處看到在賣這五樣東西。另外還看到街巷的陰暗處都撒了石灰,小明好奇地問了人才知道是為了除蟲子。還看到家家門邊都插了艾葉。
姬龍峰顧不得欣賞城中的繁華,帶左顧右盼的小西兒循著史大人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高夢箕的宅子。
姬龍峰在旁邊尋得一處客店先行安頓下來,讓店家將馬匹拴到馬廄,略微洗漱了一番。入夜時分,換了衣服帶著小西兒直奔高宅。
白天西湖上的龍舟大賽之后,夜里放燈,大街小巷人潮涌動,十分熱鬧,把小西兒看得張口結舌。
小西兒眼尖,忽然指著一書攤兒叫道:“啊,這里有賣拳書的啊!”
姬龍峰順著小西兒的手指定睛一看,可不是在眾多舊書中雜放著一本皺皺巴巴的薄冊子,封扉上赫然殘留著一個“拳”字!
要說中華無數的歷史,那可是源遠流長。但文字記載很少。直到明朝建立后,朱元璋要求“武將學禮儀,文官學武藝”。所以明朝的文官,大抵都會那么幾手。也就從此產生了大量的有關武術的文字記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