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
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
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李白《憶秦娥·思秋》
點綴于巍峨的中華大地之間的碑樓陵闕,往往是文人墨客風,觸景生情的源泉動力,就連李白也曾有如此悲傷哀婉的詞句。如今,這“漢家陵闕”經千年歲月,依然昂首挺立著。
“闕”,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探訪柔嘉公主冢之時,友人告之那闕頂端的石獸被盜,“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忽然腦中跳轉出蘇軾的佳句,顯然此“闕”非彼“闕”。字典中中有關“闕”的解釋,一為皇宮門前兩邊的樓;二為墓道外所立的石牌坊,此處的闕,想必定是這個含義。再次看到“闕”便是營造學社測繪時的一張工作照了,照片上正被測繪的石闕就是此次探訪的“主人公”位于四川省雅安市的漢代遺物——高頤墓闕。
高頤墓闕的墓主叫高頤,他是怎樣一個人呢?讓我們來一點點地揭開早在宋代就不斷被研究考證,1939年被營造學社測繪,連文豪魯迅先生也曾親自考察過的,1960年代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高頤墓闕”的神秘面紗。
古有高頤,今為雅安
雅安古代為青衣羌國,東鄰成都,西連甘孜,南界涼山,北接阿壩,素有“川西咽喉”、“西藏門戶”、“民族走廊”之稱。不久前在民國攝影家民族研究學者莊學本的著作《羌絨考察記》里看到了不少記錄“上世紀30年代,我到了這里就進入了西康省——羌絨漢混居的地區。羌為羌族,絨為嘉絨藏族,漢自然是往返于其間的漢族買賣人,或是當年攻打羌戎留下的漢人士兵后代。出了雅安城就幾乎沒有正式的公路了,而是馬幫一直使用的馬道,所以在今天,游客還可以看到……”。雅安東部出市區方向、靠近盤山路的地方有一組“馬幫走茶馬古道”的雕塑。四次從那里經過,四次都看到無數人在拍照。公路下面就是水流湍急的青衣江,地勢也隨著山勢而越來越險要。更值得一提的是,這條川藏公路是汶川地震之后僅有的幾條生命線之一,直到時間,所有的進藏車輛還都要從這里繞行,因為都江堰一線的公路因地震的毀壞而被阻礙著,沒有完全修復。
從成都出發到雅安,只需要1個多小時的車程。因受自然條件、地理位置等因素影響,這里常年陰雨連綿,年均降雨量1800毫米左右,有“雨城”之稱,于是就有了“雅雨、雅魚、雅女”三絕的美譽。
這里的兩漢文化歷史底蘊豐厚,除了高頤墓闕,還有雅安市蘆山的“樊敏闕”, 位于中心還有一組漢代人物形象雕塑,一對男女戀人努著嘴唇,相對而坐,號稱是“中華第一吻”。
高頤墓闕距離城區并不遙遠,眼前仿佛浮現出上世紀30年代營造學社赴西康省考察的情景。往車窗外不時地張望,顛簸之間想起了李白的《蜀道難》其中的幾句“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或許這就是眼前最真實的風景。
“漢闕”之風
“闕”在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姚橋鎮漢碑村,建于東漢建安四十年(公元209年)。漢闕具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碑形,寬度與厚度的比例近似方形,其上覆以有瓦、吻、檐及斗栱的木構建筑物的石造屋頂,也有兩重檐的;另一種是除了上述的這一部分為主闕外,其外側聯以略矮小的子闕,子闕上面也覆以石造屋頂,而后一種在現存實物中較多。砌在石闕上的石塊,雕出畫像及銘文,記載了某一歷史時刻。它們是中國古代特有的建筑設施,是漢代宮殿、祠廟和陵墓前一種表示尊嚴的裝飾性建筑,每闕由主闕和子闕組成,一般有闕墓、闕身、闕頂三部分。漢時,官至年俸2000石以上者,墓前才可立闕,雌雄各一,可以天祿、辟邪,它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高頤墓主闕有十三層,子闕有七層,是用多塊大小不同的紅色長石英砂巖堆砌的,有扶壁重檐五脊式仿木建筑,由基、身、樓、頂四部分組成。主闕和子闕并立在長3.3米、高0.64米、寬1.65米的臺基上。主闕 (或稱母闕) 從基到頂高約6米,闕身寬1.6米,厚0.9米,頂的上部寬 1.94米,下部寬3.8米,出檐0.6米。子闕(或稱副闕)高3.39米,身寬1.12米,厚0.5米。
“闕基四周雕刻矮柱和方斗,闕身有蜀柱和額枋,上有三車導從車前伍伯、騎吹、騎吏、主記、主簿等車馬出行石刻貫穿于正副闕身。”其上砌石五層形成樓部,從下向上第一層,雕大櫨斗數個,承托著三層縱橫相疊的枋。南北兩面交叉枋頭的正中各浮雕一饕餮,北面的口銜魚,南面的口銜蛇。轉角處的大斗下均雕一角神,背負樓部。第二層刻十朵一斗二升斗拱承托四周的枋。斗拱之間浮雕內容有“張良椎秦皇”、“高祖斬蛇”、“季扎掛劍”、“師曠鼓琴”等歷史故事,以及神話傳說中的九尾狐、三足烏、黃帝遺玄珠等。第三層四周為人獸相斗的圖案花紋。第四層上大下小,四面向外傾斜,浮雕有“神荼”、“郁壘”、“吳姬天門”、“天馬”、“飛黃”、“龍”、“虎”等圖案。第五層四面雕成枋頭24個,在枋頭上陰刻24字隸書銘文“漢故益州太守陰平都尉武陽令北府丞舉孝廉高君字貫光”。樓部以上,是用四石雕成有五脊重檐的闕頂,正中脊部刻一鯤鵬。
闕分東西兩闕,有人認為是東漢益州太守高頤及其弟高實的墓闕。有資料顯示高頤墓闕 “兩闕相距13.6米,西闕為子母闕,漢故益州太守武陰令上計史舉孝廉諸部從事高君字貫光”。東闕經清代改建,為單闕 ,上刻“漢故益州太守陰平督尉武陽令北府丞舉孝廉高君字貫方”。據考證,這些是后人補刻,經與墓碑和闕坊頭刻字對比,此闕應為高頤一人之闕。除闕未經遷動外,墓碑和石獸皆失原位。東闕與主闕結構基本相同,頂為單檐廡殿式。墓主高頤,今雅安市雨城區人,字貫光,東漢末與其弟實同舉孝廉,歷任北府丞、武陽令、陰平都尉及盆州太守。清《雅州府志》將高頤昆仲均列入《宦跡》、《鄉賢》篇內,《雅安歷史》載“高君石闕二,建安中立,弟實子直墓均在焉”。按高君闕,碑、墓均在今雨城區姚橋鄉(原名孝廉鄉),證明他是東漢時漢嘉郡(今雅安市)人。出土碑銘說他“親賢樂善”,“法蕭曹之兀要,求由之政事”都說明他從政時為老百姓做過一些好事,講求法治,正直不阿。他卒于建安十四年 (209年)8月。歿后,據說臣吏悲號,百姓痛哭,遺愛在民,當非過譽。
“營造”的記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古代木構建筑在唐代以前的,地面上已經沒有任何木構造建筑遺跡了。然而秦漢木建筑的影像卻頻繁的出現在漢代墓闕、陶樓及畫像磚中,為我們提供了彌足珍貴的研究資料。從這些遺跡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當時建筑的格局,建造的模式。比如,在漢代畫像磚中帶盈柱的房屋,帶二門、廚房、廁所、望樓的院落以及斗栱的大量使用,彌補了我們對于中國古代建筑歷史發展和建筑木構造發展的研究。
《中國營造學社匯刊》第五卷第二期,鮑鼎、劉敦楨、梁思成《漢代建筑式樣與裝飾》中就曾經提到,“四川西康諸闕均刻斗拱木構形;所刻斗拱,則均于櫨斗下立短柱,施于額枋上。拱之形式亦有上述單彎與復彎兩種;拱心之上或出小枋頭,或不出。斗下皿板則不見。構架:川康諸闕,在闕身以上,檐及斗拱以下,刻作多數交疊之枋頭,可借以略知其用材之法。四川石闕斗拱間之人獸,闕身之四神,枋角之角神,及墓門上各種魚獸人物之浮雕,屬于第一類。繪畫裝飾,史籍所載甚多,石室內壁之‘畫像’,殆即以雕刻代表繪畫者,其圖案與色彩,則于出土漆器上可略得其印象。川康諸闕有高度寫生而強勁有力之龍虎、四神瓦當傳世者亦多。此外如馬,鹿,魚等皆漢人喜用之裝飾母題也。植物紋有藻紋,蓮花,葡萄,卷草,蕨紋,樹木等,或畫之壁,或印之瓦當……”可見其對中國古代木構建筑之研究貢獻極為顯著。
高頤墓闕,造型雄偉,輪廓曲折變化,古樸渾厚,雕刻精湛,充分表現了漢代建筑的端莊秀美。是全國唯一碑、闕、墓、神道、石獸保存最為完整的漢代葬制實體,是我國漢闕中保存最完好、雕塑最精美的珍貴文物古跡,經歷1700多年的風雨剝蝕和地震仍巍然屹立,亦反映出漢時精湛的工藝水平,具有相當高的歷史和文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