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新還舊

“安倍經濟學”的榮光時刻已經一去不返。

一年前，人們還對“日本復興”憧憬無限。然而截止今年九月的第三季度，日本國內生產總值（GDP）萎縮了1.6%;與此同時，盡管日元對美元匯率累計貶值高達13%，該國出口增長對GDP增幅的貢獻卻僅有0.1%。政府支出反而成為GDP增長的最大推動因素，而這顯然無法持續。

今年六月底，當日本家庭平均資產水平創下歷史新高時，安倍晉三領導的自民黨曾宣稱，這是經濟改革取得成功的標志。但正如反對黨很快挑明的那樣：高達3%的消費稅率調升，加上日本央行創紀錄的寬松政策，令民眾生活成本上升幅度超過了收入增幅。意料之中的結果，就是在各行業巨頭利潤增至歷史最高水平的同時，公司投資意愿卻在不斷下降。

如今，日本主權債務已在高位接近該國GDP總量的250%，但各大金融機構卻仍不肯謹慎行事，反而越來越積極地參與“豪賭”。

10月底，坐擁1.2萬億美元資產的日本政府養老金投資基金（GPIF）宣布，將采取更為積極的投資策略，降低國內債券的持有比率，同時將更多資金投入股票市場。在全球其他養老基金紛紛減持高風險資產的背景下，GPIF卻逆風而行。由于該機構控制著大約6700萬人的退休收入來源，普通日本民眾也被拖入了這場貨幣政策豪賭。

與此同時，日本央行宣布將資產購入計劃的規模調升三分之一。調升部分不止買入更多政府債券，還包括股票和房地產基金等，這已經遠遠超過了美聯儲和其他各國央行擴大貨幣刺激時的政策范圍。日本央行的做法，實質上是在為政治家們大手大腳的借貸計劃背書。此舉正在侵蝕該國公共財政部門的公信力，并讓央行本身的獨立形象愈來愈遭到質疑。

與安倍首相的預期背道而馳的是，GPIF和日央行的做法并沒有提升股票市場的吸引力，也沒能為經濟復蘇提供支持。相反，他們迎來了大量投機資本。

日本貨幣政策的豪賭，始于2012年至2013年安倍首相和自民黨的重新掌權。黑田東彥（Haruhiko Kuroda）就是那時接替白川方明（Masaaki Shirakawa）成為日本央行行長的。他曾承諾要“采取一切必要手段”，達成2%的通脹目標。在此過程中，日本央行開啟了無限期資產購入計劃，意圖在兩年內為經濟注入1.4萬億美元資金。

安倍政府最初的政策目標是在2013年進行財政刺激，2014年改善收支狀況。而這一目標的假設前提就是日本經濟在2013年保持一帆風順，同時次年可能面臨眾多不確定因素的沖擊。今天春天安倍一意孤行提升消費稅率時，我就曾指出，彼時日本經濟復蘇勢頭過弱，還不足以支持收支狀況的改良，后來事實也證明了我的預料。

在經歷了消費稅提升沖擊后，二季度日本經濟縮水高達6.8%，其負面影響甚至超過了2011年的地震災害。之后市場預計第三季度該國經濟將迎來2.25%的增長，而事實是日本已再度陷入衰退。

政治方面，經濟衰退已對日本提前大選造成影響，安倍的支持率也有所下降。但只要反對黨仍然分崩離析、各自為戰，就仍無法對其構成實質性威脅。考慮到本次“預料之外”的萎縮，安倍很可能會推遲原定2015年10月進行的第二次稅率調升，甚至有可能推后到2017年。與此同時，自民黨議員們還在計劃籌集大約4.6萬億日元（約400億美元）資金，從而進行又一輪經濟刺激。

但現狀無比殘酷—日本已進入大規模貨幣擴張階段，經濟基本面卻沒有強大到足以為此提供支持。如果過早取消刺激計劃，或終止貨幣寬松政策，都可能適得其反，過去兩個季度的經濟數據就是明證。

日本政府還是會通過新發債券來解決當前巨大的債務負擔，而這樣的做法只會令風險進一步擴大，亞洲和全球各國也將開始感受到由此帶來的寒意。

（本刊系列專欄文章不代表本刊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