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福柯作為20世紀一位重要的后現代及后結構主義者,在文學批評及文學理論方面都有著卓越的貢獻。在他的成名作《瘋癲與文明》一書中,福柯以一種“知識考古學”的方式探索了“瘋癲”的起源及流變,即它是如何被現代文明一步步建構并隔離。本文將通過對作品內容的分析,來揭示福柯如何在他后結構主義理論框架下對現代性進行反思與質疑。
關鍵詞 后結構主義 瘋癲
《瘋癲與文明》是20世紀法國著名思想家米歇爾·福柯的重要學術代表作,在該書前言中,福柯便提到這是一部有關瘋癲的歷史,但卻又不是精神病學語言的歷史。福柯是想要用他“知識考古學”的手法來重新發現瘋癲這一話語的歷史建構過程,從而尋找現代文明對瘋癲定義的源頭——即理性對瘋癲的征服和疏離。由此,福柯講到:“人們出于瘋癲,用一種至高無上的理性所支配的行動把自己和鄰人禁閉起來,用一種非瘋癲的冷酷言語互相交流和互相承認。我們有必要確定這種共謀的開端。”因為福柯發現,人們對“瘋癲”這一話語的理解與接受與古典時期以及近代社會將瘋癲看做是與道德及理性相悖的獸性和非理性有著極大的不同。于是出于一種對以道德和理性為標志的當下文明的反思,福柯希望通過這么一種方式來動搖傳統歷史所標榜事物的客觀性和真實性。
于是,本著反理性,進而批判西方現代文明的目標,福柯選取了在現代文明中與理性截然相對的瘋癲作為研究對象,試圖通過對文明包裹下的道德、理性與瘋癲最初走向對立的歷史的探尋,來向人們展示現代文明下的瘋癲話語是如何被一步步建構起來的,進而探究時代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如何影響了這些話語的建構。于是整部《瘋癲與文明》便大致按照一種時間的順序來探索了瘋癲從被驅逐、流放到禁閉,最終到被現代文明產物——精神病院治療和收容的過程。
該書第一章《愚人船》,一開始便將視野定格在了西方世界麻風病基本消失的中世紀末,鑒于對麻風病人實行隔離而取得良好效果的控制手段,在隨后的幾個世紀中,貧苦流民、罪犯和“精神錯亂者”作為一個共同的整體而被采用了同樣的排斥手法。隨后的文藝復興時期,瘋癲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對世俗和真理的挑戰而不斷遭到流放。此時的瘋癲與理性并非作為完全的對立而存在,相反,一些理性所無法觸及的領域卻往往由瘋癲來揭示。正如福柯在書中提到的諸如《堂吉訶德》、《李爾王》等文學作品中,主人公的瘋癲反而正帶有一種批判的意識。所以,文藝復興時期的瘋癲作為社會上一個司空見慣的身影,遭受到的是還算友善的對待。然而,這僅僅是在十七世紀初之前,隨即一個特殊機構——總醫院的設立便將整個社會拉入了一個大禁閉的時代。正如福柯所言:“文藝復興使瘋癲得以自由地呼喊,但馴化了其暴烈性質。古典時代旋即用一種特殊的強制行動使瘋癲歸于沉寂。”
在古典時期的最初階段,總醫院的禁閉并非是對瘋癲的一種特殊對待,而是針對社會上的所有瘋人、貧民以及游手好閑者。其職責是將這群懶散、墮落的人們聚集起來,通過強制他們進行無休止的、甚至不帶利益或利潤的勞動,讓他們實現一種自我凈化。因為,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游手好閑乃萬惡之源,而勞動作為一種苦修則具有贖罪的力量。由此,勞動便具有了一種道德意義。然而,很快人們便發現,瘋人在與貧民和游手好閑者服從強制勞動過程中表現出的無力——“在工作間里,他們明顯地與眾不同,因為他們沒有工作能力,不能跟上集體生活的節奏。”這么一來,瘋人便因其無意識和無勞動能力而成為了自愿置身于社會道德倫理之外的角色。從此,瘋癲開始以特立獨行的身影走向了與道德的對立。
雖然瘋癲表現出了種種怪異,但17、18世紀的人們卻并不把瘋癲當做一種疾病。反而允許人們公開展覽瘋人,瘋子所表現出的各種讓人驚呼的能力和行為在當時僅被認作是一種爆發的獸性,“是這種獸性使人能免受人身上脆弱、不穩定、不健康因素的傷害。”然而,在西方文化中,動物是作為一種反自然的消極因素,以其狂亂威脅著自然的積極理智,而對瘋癲實行禁閉則無形中夸大了這種瘋癲的獸性,由此,瘋癲作為一種非理性的特殊形式被人們所定義。然而,福柯在這瘋癲被定義的過程中發現,瘋癲被構建的過程都僅僅是所謂的理性在言說,甚至包括基督以其最初被認為是非理性的瘋癲最終征服了人類,從而讓世人領悟了他的瘋癲才是真正的理智,進而在一段時間內將瘋癲看做是人類仍然有獲救希望的標志。但是當新的理智慢慢成熟穩定之后,瘋癲便只能作為新的非理性而走向理性的對立。
而到18世紀中后期,一場莫名的大恐懼突然席卷了整個法國,“1780年,整個巴黎流行一種傳染病。其根源被歸咎于總醫院的傳染病。”于是,人們以一種想象中的恐懼開始再一次關心起禁閉中的各種非理性,雖然最終調查表明傳染病的病源應完全歸咎于惡劣的氣候。但由于瘋癲本身所表現出的特異性和對道德的極大破壞力,人們開始擔心那些被禁閉起來的危險沒有受到足夠的限制。于是很快一種新的劃分便出現了——“在禁閉的中心部位裂開了一道深淵。這是一個將瘋癲分離出來的真空,它懲治瘋癲,宣布后者是不可救藥的和不可理喻的。”而禁閉所中的一部分內容被慢慢抽空,僅僅留下了瘋癲和犯罪。但是伴隨著《人權宣言》中——“除非在法律所規定的的情況下并依照法律所規定的方式,不得逮捕或拘留任何人”條款的出爐,對瘋人實行禁閉便只能結束其在歷史長河中的引渡而成為過去時。與此同時,精神病院作為一種對待瘋癲的替代形式開始登上歷史的舞臺,而對待瘋癲的態度也由古典時期個別的民間私人規訓上升到了精神病院統一模式的治療。而此時,我們也不難看出,作為現代文明下對瘋癲起治療、收容作用的精神病院,它不過是理性對瘋癲的另一種禁閉。而精神病院對所有瘋人開始實行治療所傳達出的其實是現代理性對瘋癲的徹底拋棄,人們已不再承認任何的瘋癲話語,瘋癲開始完全作為理性的對立面而遭受著理性的言說。
在《瘋癲與文明》一書中,福柯通過文藝復興時期、古典時期和近現代三個時段人們對瘋癲態度和認識的變化向我們展示了瘋癲在這個理性世界中是怎樣一步步走向失語,從而完全淪陷在了文明的對立面,而歷史的真相也就在這文明的單方面言說中近乎湮沒。福柯正是以這種激進與反叛的姿態引導著人們去反思這個時代,去重新認識這個時代。
參考資料:
[1]福柯.瘋癲與文明[M]. 劉北成,楊遠嬰,譯. 北京:三聯書店,2012.9.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