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企改革頂層設計接近完成”的消息,使這個年終歲末時節再次掀起了一場關于國資國企改革的熱議。
有業內人士分析,國企改革頂層設計方案數易其稿且遲遲難定的原因在于各部委都有各自的思路和考量,特別是國資系統兩大出資人——財政部和國資委。而兩者的態度和分歧又往往為外界所關注和津津樂道。
今年年中,財政部披露了新一輪國企改革的時間表:2014年研究國企改革總體意見;2015年啟動幾家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組建試點,印發混合所有制等實施辦法;2016年到2020年分批完成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組建等。
在財政部的積極表態下,隨后國資委也推出了“四項改革”方案,并引起了比之前表態更高的關注度。在外界看來,手中掌控著眾多企業的國資委的改革舉動畢竟還是“更有看頭”。盡管試點方案讓不少人大呼“失望”,但已經是十八屆三中全會后中央層面披露的最詳盡的改革方案了。
日前,記者就國資國企改革中財政部和國資委各自的改革思路和職責定位等問題專訪了江蘇省鎮江市國資委副主任譚浩俊。
《新理財》:國資委和財政部門未能完全達成共識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
譚浩俊:按理來說,在改革問題上,無論是國資委還是財政部,都不應存在分歧,至少,不應出現觀點和看法明顯不一致的地方。但從媒體報道的情況來看,兩家在很多問題上觀點并不一致,看法也存在較大差異。說到底,還是立場問題,是站在什么立場看改革,站在什么立場討論改革方案。應當說,兩家在改革問題上都有合理的地方,也都存在不合理的方面。而歸根結底,則是權力分配問題。財政部希望更多地在規則制定上具有足夠話語權,讓國資委重點在考核和監管方面做工作,而國資委毫無疑問不會將規則的制定權全部放給財政部。不僅如此,和社會保障部的關系也是很微妙的。中央決定由馬凱同志擔任國企改革的牽頭人,說白了,也就是為了協調好幾大部門的關系。我認為,在財政部也有監管企業、也承擔著監管任務的情況下,如果規則制定完全由財政部來負責,不太合適。除非財政部不承擔監管任務。但從現實來看,又似乎不大可能。所以,兩家還是應當坐到一起,共同商量規則的制定,并按照企業不同情況,明確具體的監管任務。
《新理財》:有分析認為,國資委的改革思路是主張在增量上做文章,而財政部門則是更希望盤活存量。您如何評價這種改革思路?
譚浩俊:兩種觀點都是單一的,是不可行的。既然是改革,不僅存量要改,增量更要改。考慮到目前企業的實際情況,可以采取吸引增量、盤活存量的方式,像中石化的改革就比較容易受到投資者的歡迎,也可以取得社會各方面的理解。關鍵在于,要做好資產評估工作,避免造成國有資產流失。
《新理財》:但是其實中石化的改革樣本當初也是引發了質疑,再加上中信國安的改革方案,圍繞其中的爭議基本都是集中在對改革的兩點擔憂上。首先,這是不是一場私有化的改革,國有資產會不會變相流入所謂的權貴階層。
譚浩俊:上一輪的國企改革,反映最集中、最普遍,也是最激烈的一個問題,就是國有資產流失。特別是地方在改革過程中采用的經營管理層收購方式,更是公開性和透明性極差,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更嚴重。
但是擔心改革就是私有化,是思想僵化的表現。需要把握好的是,改革不能讓國有資產流失,要選合適的投資者。中石化的改革是值得推廣的,但又不是每個企業都具有這樣的條件的。改革怎么推進,還是要實事求是、因企而定,切不要搞“一刀切”。
《新理財》:其次是,如何消除民資參與其中的重重顧慮?
譚浩俊:民間資本對參與國企改革有顧慮,主要還是因為政府不放權,沒有真正想引進戰略投資者,使民間資本投入的錢變成了財務投資,而不是戰略投資,董事會、監事會等也都是在政府的掌控之下。
所以在改革過程中,一定要按照市場化的要求進行,選什么樣的戰略投資者,轉讓多少股權,以什么方式轉,都由企業按照市場化要求進行,而不是政府的意志進行。還要操作程序陽光透明。切不可私下交易、暗箱操作,尤其不能在沒有程序的情況下進行操作。要消除其他所有制資本的顧慮,切不要在改革過程中為了一時之需,將戰略投資降格為財務投資,使其他所有制資本的參與熱情受到影響。
《新理財》: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上升為國家戰略,目前多個省市出臺了混合所有制改革方案,比如,有的省份提出到2017年混合所有制企業戶數比重超過70%,還有的省份提出5年左右使70%左右的國企發展成為混合所有制經濟,以及有的地方提出到2020年混合所有制比重達到60%左右,等等。從中我們看到了很多數字,不過混多少和怎么混完全是兩個概念吧?
譚浩俊:我認為,制定目標要充分考慮實際,而不能是“拍腦袋”的決定。改革需要有目標,但不是隨便下的。能否建立混合所有制,建立什么樣的混合所有制,需要依據不同企業的不同實際。上一輪改革拼速度、拼效率的教訓必須吸取。改革還是要尊重實際、尊重員工的意愿、尊重企業的前景,不能由官員來確定改革的目標和方向。對不同企業,應當采取不同的改革方式,能放的放掉,能混合的混合,而不是一個混合比例是多少。因為,能不能混,還得看社會資本的態度。混合以后是否就一定發展得更好,也要看以什么樣的方式、與什么樣的對象混合。“拉郎配”是混不好的,還會把企業送上絕路。
《新理財》:混合所有制改革究竟應該追求什么樣的目標和結果?
譚浩俊:資產證券化、企業整體上市,是改革的目標和方向。但是,在這些已經公布了方案的省份,是不是能在提出的時間內完成整體上市和資產證券化的目標,不僅要看企業的態度,更要看市場的態度。想一想,目前IPO排隊的企業有多少,能否在三年內消化完畢都是問題。如果再有這么多企業整體上市,資本市場能否承受,資金能否承受,都是一個問題。更何況,中央企業也在謀求整體上市,那需要多少資金支持。上市也需要積極穩妥,需要循序漸進,不要搞大躍進,企業不允許,市場不允許,投資者更不支持。
《新理財》:現在財政部在力推PPP模式,主要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同混合所有制改革一樣,面臨著如何處理好公與私的關系問題。
譚浩俊:我認為PPP模式是在地方政府揭不開鍋的情況下的一種有效補充,通過PPP模式,當然可以減輕政府負擔,前提是,社會資本是否愿意參與到PPP模式中來,政府是否可以給社會資本提供必要的回報。而且,如果制度設計不好,防范的籬笆不筑好,誰也無法保證,不會出現國有資產流失、暗箱操作權錢交易的問題。但不管怎么說,PPP模式還是應當積極推廣,各地也要選好項目、選好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