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買房還是先結婚

當房價越來越高，當越來越多的人將房子作為婚姻的基礎，對于那些只有愛情而沒有房子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道困難的選擇題。

五月初，陳芙和丈夫董林一起在江蘇省南京市建鄴區一帶看房。他們打算買一套二手房。

“這套房子還不錯。”在一處靠近地鐵站的樓盤，陳芙看中了一套88平方米的兩居室。房子精裝修交付，南北通透，戶型也很合理，客廳的大飄窗尤其令陳芙心動。

“是的，很多客戶都很喜歡這個戶型。而且這套房子交付的時候就裝好了中央空調和地暖，并且24小時供應熱水，居住起來舒適度很高。”一旁的房產中介業務員看出了陳芙的心思，趕忙趁熱打鐵，殷勤推薦：“關鍵是價格也不錯，只要200萬元。”

陳芙沉吟了半晌，董林問了一句：“這里的物業費怎么收？”

“每月每平米4.2元。”

“包含公攤水電費和車位管理費嗎？”

“不包含。”

“好的，謝謝你，我們再考慮考慮。”

陳芙一面客氣地向中介道謝，一面默默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中介業務員有些不甘心：“陳小姐，‘中央花園’的房子，你們愿意考慮嘛？哪里的生活配套更成熟，區位更好一點。”

“不，不考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陳芙有些生硬地拒絕了這個建議。

“除非真的沒法在別處買到合適的房子，否則我是不會考慮‘中央花園’的。”陳芙說。她承認這種執念聽起來非常荒謬，“但對我來說，對董林來說，‘中央花園’的意義并不只是房子。它是我們之間的‘炸藥桶’。”

沒房子的好男人

陳芙至今清晰地記得她與董林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是2007年秋天，我剛剛大學畢業回到南京，”陳芙回憶說，“舅舅說要給我介紹個男朋友。”

“相對來說，我還是比較‘乖’的。”陳芙說，“我相信家人為我安排相親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更何況我那時也沒有男朋友，給自己一個機會未嘗不是件好事。”

于是，在母親和舅舅的陪同下，陳芙見到了董林。

“他不算帥，話也不多，但感覺人挺厚道的。”這是陳芙對董林的第一印象，加上舅舅的極力撮合，陳芙決定和董林試著交往看看。

事實證明，陳芙對董林的判斷并沒有錯。這不是個整天將甜言蜜語掛在嘴上的男人，但卻是個細心、體貼的男朋友：

陳芙下班晚了，董林一定會去接她；出門逛街，董林總是順著陳芙的性子，吃什么、喝什么、買什么，全憑陳芙喜好；逢年過節，董林一定會送陳芙禮物，而且一定是她心儀已久的東西……

甜蜜的戀愛持續了一年多，董林向陳芙求婚。陳芙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這可是個好男人啊。

然而，當陳芙滿心歡喜地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母親時，母親卻給她潑了一盆冷水：“跟董林結婚你得慎重，他還沒有買房吧？”

缺席的“親情贊助”

這是陳芙第一次面臨愛情與房子的抉擇。但那時候，她沒覺得這是道非此即彼的單選題。

我沒想過沒房子就不結婚，甚至說沒房子就分手。”陳芙說，但她也贊同母親的觀點，“結婚總得有套房子吧”。更重要的是，從嚴格意義上來講，董林家并非沒有房。

“當年，董林家拆遷，他的父母用拆遷款買了一套小產權房。”陳芙說。

按照董林父母的規則，這套六十多平方米的兩居室就是兒子未來的婚房。但在陳芙的母親看來，一套沒有真正產權的房子，根本不足以用來安家落戶。加上“男方買房”的傳統觀念，陳芙的母親覺得，房子是董林必須解決的問題。

陳芙覺得，母親的顧慮不是沒道理。她決定向董林攤牌：“我們可以在小產權房里結婚，但婚前咱們得買套房！”

之所以要把買房時間定在婚前，陳芙有自己的想法：“那會兒正好是2008年，房價開始出現拐點。房價漲了那么多年，未來會是什么樣誰也不知道。既然決定要買房，那肯定是遲買不如早買。”

然而，陳芙沒想到的是，一向有求必應的董林，在買房這個問題上竟然沒有了平日的爽快。

“他答應買房，可卻一直沒什么動靜，既不看房，也不關注相關信息。”陳芙回憶說，拖了一段時間后，她又催促董林，這才知道男友猶豫不決的原因，“董林的父母不同意買房。”

和幾乎所有80后一樣，陳芙和董林想買房，但卻沒法靠自己的收入籌到購房款，他們只能依靠父母的“親情贊助”。可董林的父母說，他們沒有錢。

“不買房就分手”

然而，這個理由在陳芙和她的母親看來多少有些推脫的成分。

“我知道董林家的條件很一般，所以我也沒指望他父母能做到全款買房。”陳芙說，“我只是希望他們能幫我們籌到首付款。他們不是沒有工作，收入也算穩定，這么多年來多少也該有些積蓄吧？何況他們也就董林這么一個兒子。哪怕找親戚朋友借一點，只要能湊到首付，以后還款的事，我和董林一起扛著就是了。”

可董林的父母態度非常堅決：“沒有錢，不買房。”

另一廂，陳芙的母親又時不時地拿“別人家的女兒”做“榜樣”：“我同事的女兒找了個對象，在市中心買了套150平方米的房子。”“隔壁玲玲最近在跟她對象看房子，我聽玲玲說，他們打算一步到位，買套三居室。”

陳芙覺得自己好像被雙方父母夾在了中間。她左右為難，只好將壓力轉嫁給董林。

“那時候，我一見他就聊房子；一聊房子，我們就吵架。”陳芙回憶說，“著急上火的時候，什么狠話都撂過，‘不買房子就分手’之類的話，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但無論是陳芙還是董林，都不愿就此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最終董林選擇了妥協，他說服了父母，借錢買房。

那段時間，陳芙和董林恢復到了戀愛時的狀態----他們一休假就相約出門，只不過不再是漫無目的的閑逛，而是去看房。

那時候，“中央花園”剛好開盤賣樓花，陳芙和董林看中了那里98平方米的二居室戶型。

“總價在80萬左右。”陳芙回憶說，“我們算了一下，董林的父母拿出積蓄，再向親戚借上十來萬，湊出40萬做首付。剩下的房款我們按揭30年，每個月還2000多元。”

當時，陳芙在南京市一家事業單位從事檔案管理工作，每月收入2000多元；董林剛剛跳槽到一家銀行，月薪8000元。陳芙相信，以他們的收入，每月2000多元的房貸，完全可以“輕松應付”。

2009年，陳芙催著董林去簽了“中央花園”的認購合同。那一年十月，她心安理得地穿上婚紗。她相信和董林的幸福生活就此開始了。

再一次抉擇

2010年秋天，在一家小火鍋店里，陳芙一口氣灌下一瓶啤酒。半醉半醒之間，她對著身邊閨蜜痛哭流涕：“董林他爸媽瞞著我把‘中央花園’房子退掉了。”

婚后，陳芙奇怪地發現，本該繼續操作一系列購房流程的董林，突然閑了下來。辦按揭手續、還貸款的事情，他再沒提過。一番盤問之下，董林才支支吾吾地告訴陳芙，原來在簽完認購合同之后不久，董林的父母就悄悄地去退了訂。

“他們怕還不上親戚的錢。”董林幫父母解釋說。

“你不知道我那一刻的心情。”陳芙回憶說，“我覺得我被他們騙了，我被他們合起伙來給騙了！”

她覺得所謂“還不上錢”根本就是一個借口，“我們都商量好了，按揭我和董林還，借親戚的錢，也由我們來還，只要他們拿出積蓄來支援我們一下。可他們連這都不愿意！”

而得知這一消息后，陳芙的母親也非常氣憤。她不再以“別人家的女兒”那樣相對于委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有一段時間，她甚至不讓董林進家門。”

陳芙再一次被推入左右為難的境地：“我想說服公婆再去買房子，可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肯。我又沒法說服我媽！”

她不得不再一次將壓力轉嫁給董林，“我們又回到了一提房子就吵架的狀態中。吵得最厲害的時候，我們甚至考慮過去民政局把紅本本換成另一個紅本本算了！”

陳芙再一次面臨愛情與房子的抉擇，而她再次選擇了愛情。

“董林是個好人。雖然我們為了房子吵過、鬧過，可他一直對我很好。能嫁給這樣的老公，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陳芙說。

冷靜下來的時候，她也嘗試去理解董林的父母，“他們年紀也大了，本身也不是多富裕，攢點錢也不容易。”

當然，陳芙也贊同母親的觀點：“房子還是得買，現在住的小產權房子太小了，連個獨立廚房都沒有。我們遲早得要孩子，還是需要更大一點的空間。”

如今，三年過去了。陳芙和董林攢下了一些積蓄，他們又開始認真琢磨房子的事情。

“既然不能指望父母，那我們就自己努力吧。”陳芙說，盡管如今的房價已經比2009年那會兒高出許多，但陳芙依舊心懷希望：“我想只要我和董林在一起，只要我們愿意努力，總能擁有真正屬于我們的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