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陌生的同桌
在大家眼中,我的同桌蘇瑞是一個很不合群的人。
蘇瑞整天我行我素,形單影只。他的臉上總掛著一副淡淡的表情,就算考了年級第一名,或是在什么比賽中得了不錯的名次,別人為他歡喜尖叫,他卻依舊不喜不驚。課間休息,我喜歡幾個人聚在一起聊天,而他坐在邊上,充耳不聞。
我的性格和蘇瑞完全相反,我愛湊熱鬧,喜歡呼朋喚友。我害怕孤單,害怕一個人發愣。我和蘇瑞雖然同桌了兩年時間,但關系一直淺淺的。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會成為朋友。我想,蘇瑞也從來沒有把班上的任何一名同學當朋友吧。
其實大家都喜歡蘇瑞,他很帥,成績優秀,主動與他交談的人很多,但他像是一塊拒絕融化的冰,喜歡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當然,蘇瑞不是孤傲,面對別人熱情的問候,他會點頭回應;別人向他請教作業,他也會耐心講解;有同學遇到什么困難,他也會幫忙,但他從來沒有表現出跟誰關系特別好。
我曾經問過蘇瑞這個問題,他說,我的心事為什么要告訴你呢?普通的一句話,卻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蘇瑞只能是最陌生的同桌。
為朋友“兩肋插刀”
剛同桌時,我其實挺欣賞蘇瑞的,覺得他成績好,性格也不張揚,是個內斂而且有才華的同學。他最初拒絕當班長的舉動,在班上還曾引起過一陣轟動。十幾歲的年紀,誰都希望得到別人的重視,特別是被老師認可,那無疑是一種榮耀。可是蘇瑞,他無視老師對他的欣賞,直接就拒絕了班長這一職務。
同學們背后議論,說蘇瑞特立獨行,也有人說他是耍酷。蘇瑞面對別人的非議若無其事,但他的這個態度卻惹惱了后來的班長黃艷。黃艷是個好強的女生 ,她一直覺得,她擔任這個班長,完全是蘇瑞讓的。雖然她一直是個盡職盡責的好班長,深得大家的喜歡,但一談到蘇瑞時,心里就窩著一口氣。她不僅在學習上總是與蘇瑞一爭高低,只要是蘇瑞的強項,她都努力做到最好。我明白她的心思,她只是想向大家證明她的實力。
我和黃艷關系不錯,她也特別在乎身邊的朋友。“朋友”在我倆心中,都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并且隨時都愿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為了朋友,我撒過謊。我知道朋友逃課是為了到網吧玩,卻對老師說,他家發生了一點意外;為了朋友,我在考試時把答案偷偷傳給別人,雖然我最反感考試作弊;為了維護朋友的利益,我曾顛倒是非,把責任全推到與朋友發生矛盾的其他同學身上,讓對方背上黑鍋……只要是為了朋友的事,我會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線和原則。
蘇瑞說我心里裝的全是朋友,卻沒有我自己,還說我對朋友的方式完全錯誤。我說他不懂,他根本就不曾有過朋友,又怎么能夠理解好朋友之間那種為了對方寧愿自己承當一切的心思呢?蘇瑞看著我,淺淺地笑起來,嘴角揚起兩道好看的弧線。我沒跟他再說,只感覺他挺自我的,從來不會在意身邊的人。
我一直好奇,蘇瑞是受過什么刺激才變成這樣,還是天生就如此?
這個人真怪
黃艷的班長其實當得很累,在老師問到班上的情況時,她既不能撒謊,包庇同學,又不愿意實事求是地把真實情況說出來,讓自己左右為難。
自習課上,為了維持班級紀律,黃艷委曲求全,總說言不由衷的話。有時,為了不得罪朋友,她只好賠著笑臉,盡揀好聽的話說;為了博取大家的好感,她把自己變得完全不像自己。我覺得黃艷一天天虛偽了。可是我自己,不也如此嗎?
一天,為了一件小事,我和班上的幾個好朋友意見分歧,產生了爭辯。我是想維持原則,但是連黃艷也不支持我的意見,一邊倒的局面讓我頗為尷尬。我堅持了我的原則,卻得罪了一大群的朋友,他們商量好似地集體排斥了我。
原來每天總是一大幫子人一起來來去去的,現在只剩下我孤單一人。我很難過,心里郁悶得不知所措,但我又覺得自己沒什么錯。蘇瑞并不清楚我發生了什么事,他見我每天下課,再不像過去那樣呼朋喚友地聚在一起聊天,感到奇怪。
我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管得著嗎?我心情不好。”
沒想到,蘇瑞居然不介意我的不友善,他微笑地說:“怎么啦?說說看。”
一肚子的苦水正需要一個出口,我絮絮叨叨向他傾訴起來。蘇瑞聽得很認真,時而點點頭,時而皺眉凝神,最后他說:“事情總能解釋清楚,干嘛要悶在心里獨自苦惱呢?”“我想好了,就像你一樣,即使身邊沒有朋友也過得很好。”我憤憤地說。
“我怎么就沒有朋友,你們不都是我的朋友嗎?”蘇瑞說。
“我們算是你的朋友嗎?你都很少理睬我們。”我說,那一瞬間,我突然忘記了前一秒我還把自己和朋友劃清了界線。
“可能是我們對朋友的定義不同,還有就是對待朋友的方式不一樣吧。”蘇瑞說。
對待朋友的方式不一樣?
我有點糊涂了。
蘇瑞這樣的算是朋友嗎?他總是一個人獨處,很少跟人說話,更不用說親密無間的相處,可是蘇瑞愿意幫助別人,總會在別人需要幫忙時主動出手。
我記得有一次學校黑板報評比,我們班的板報一直由黃艷負責,她的粉筆字不錯,但她不擅長畫畫。那期板報按內容需要畫一幅“雷鋒的頭像”,黃艷不會,我和其他幾個一起出板報的同學也畫不好。蘇瑞當時在教室看書,他聽到我們的話后,主動說他來試試。還別說,蘇瑞一出手就是不同。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畫出一幅栩栩如生的雷鋒頭像。在大家對他贊嘆不已時,他卻局外人一樣先走了。那期板報評比,我們班得了第一名,大家叫好聲一片,但蘇瑞又恢復到了以前一臉清冷的樣子。
黃艷告訴我,她對蘇瑞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雖然她一直咄咄逼人地與蘇瑞競爭,但他根本不當一回事,她碰到困難時,他常會主動出手。說是朋友吧,他們少有交流,更不曾有過單獨的接觸;不是朋友吧,他又總能急人所急,站在對方的角度替人著想。“這個人真怪。”這是黃艷對蘇瑞最直接的評價。
蘇瑞喜歡自省,喜歡獨自冥想,喜歡清靜的生活。或許是性格不同,他不喜歡向人傾訴,但這是不好的行為嗎?蘇瑞這樣的朋友不好嗎?
我第一次認真考慮了“朋友”這個詞。青春終究是一場獨自的修行,朋友很重要,但朋友代替不了自己。與人為善,這是做人的底線。我需要朋友,但我更需要一個真實的自己。(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