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10月17日,地處一號地的紅磚美術館迎來開館后第二個展覽。展出藝術家黃永砅創作于不同時期的3件作品,較為系統的呈現這位當代藝術“煉金師”的創作。
黃永砯作品貫穿著文學史,藝術史,大眾文化,東方和西方,古代和當代,最重要的還有我們今天生活的現實。作品本來牽涉方面已經很多,加上他本人一貫低調,從不過多用語言來闡釋作品,更注重藝術視覺語言本身的傳達能力,這樣種種背景復雜的作品很容易讓觀眾摸不到頭腦,或者產生意義上誤讀,而黃永砯堅信,誤讀也是解讀藝術方式的一種。
那么就讓我們試著讀一讀這個紛繁復雜的《馬戲團》吧。展廳中最顯眼的一件作品位于大廳最里面,它創作于紐約,在紅磚美術館開幕展“太平廣記”時候,美術館曾想將這件作品列入開幕展“太平廣記”,但由于種種因素(主要是動物制品的報關問題),這件作品直到現在才歷經艱難來到美術館。《馬戲團》在偌大的空間中呈現了一個充滿戲劇張力的場景:兩只木制的活動關節巨手,一只懸置在空中,一只支離破碎,散落在地。15只無頭的野獸標本被安置在巨大的竹制籠子,或者說是馬戲團帳篷的骨架內外。動物頸上的切口用紅色織物裹住。無頭的動物們處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而懸在空中的巨手通過可見的線繩牽引著一具猴子的骨架。
無頭的動物和紅色的切口,以及懸吊于其上的“上帝之手”,讓很多觀眾聯系到中國歷史和當下社會隱喻中。不過黃永砯并沒有這么淺顯的意圖,他把中國形象納入更深層的信仰與藝術史體系中。無頭的動物依然在籠內外游弋,好似在失去人手的控制后,依然生機盎然,也更加孤獨無依。紅色切口代表的是邊界,而非傷口,這可能與山海經里被“帝斷其首,葬之於 常羊之山”后,依然“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 ”的刑天有些許關系。而提線的猴子和骷髏,即可想象為如來與孫行者的影射,更有南宋繪畫《骷髏幻戲圖》的影子,不過將提線人也幻做猴子,其寓變得更加曖昧曲折。
事實上,以動物作為象征和隱喻是黃永砯多年來創作的重要線索,早從1990年代開始,他就常將動物作為創作材料,其中最著名的《動物劇場》系列,就使用了散落的昆蟲、籠中游走的蟒蛇和蜥蜴為主要的符號。而《馬戲團》則比動物本身更加豐富,黃永砯提到,他對馬戲團的鐘愛來自巴納姆(P.T.BARNUM),巴納姆是美國馬戲團經紀人兼演出者,是曾盛極一時的著名的巡回馬戲團的創始人,他初期游藝事業以郎中式畸人異物為主,如侏儒、長胡須的女人、紋身人、連體雙胞胎。在1871年他的“偉大的世界巡回博覽會”帶著500人、200匹馬、及一列蓬車隊巡回演出,開啟馬戲團事業巔峰。而他的理論“每一分鐘都有人上當受騙”,被后世心理學家歸納為巴納姆效應:就是每個人都會很容易相信一個籠統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別適合他。算命,星座和占卜都是利用這一心理傾向。而馬戲團的繼續,不僅僅是藝術占卜師黃永砯借用巴納姆效應修辭上的隱喻,而更是我們的現實。
借“馬戲團”的到來,紅磚美術館同時也展出館藏黃永砯另外兩件作品,《千手觀音》和《桃花源記(421-2008)》,三件作品之間產生新的閱讀。
《桃花源記(421-2008)》是黃永砅重讀古代經典文本的全新解讀。在黃永砅看來,“桃花源”并非是一個“純然古風”的“復古”式的樂土,而是一個“現實的世界”。從其中我們可以讀出對冷戰結束后全球化語境之下不同制度與文化的沖突與滲透,西方與非西方之間的張力以及西方社會中非西方知識分子處境等問題的深刻反思和預見。在其中,展現了他的轉換:思考與書寫,正典與野史,盛世與衰敗,烏托邦與全球現實。
曾在2012年上海雙年展上出現的千手觀音也出現在紅磚美術館,黃永砯用鐵制的一千只手,或拿或托著各種法器及日常用品。龐大、聚集和復雜的“千手觀音”呈現對于宗教、藝術史和現實的諸多指涉。1997年,黃永砅受在德國明斯特當地教堂里看到一樽在二戰期間雙臂被毀基督像塑像,塑像仍保持被毀后的樣子,只在原來手臂的位置寫了一句話:“你們的手就是我的手。”為此,黃永砅在這座城市創作了東方的“千手觀音”立于街頭,與教堂內的斷臂基督相互映照。
創作《千手觀音》的另一個意向來自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s)的《瓶架》。黃永砅的《千手觀音》將觀音的手臂直接嫁接在“瓶架”上,兩種形象相互為解釋:“我把這個西方藝術界熟悉的形象‘繁殖’成另一個東方的千手觀音。‘瓶架’作為現成品的冷默、超然的趣味被繁多的形象,復雜的象征所遮蔽。”
千手觀音自從上海雙年展展出之后即被紅磚美術館閆世杰館長收藏,這次展出,因為場館高度問題,千手觀音被分成三截呈現,雖然稍有遺憾,但更突出千只手在同一平面伸出時的震撼。
緊接著,由臺灣知名學者和藝術行動者黃孫權教授策劃的“無地之愛”展覽也將在紅磚美術館開幕,從太平廣記到黃永砯,再到黃孫權“對地方、建筑、烏托邦與社會運動的敘事策略”展,紅磚迄今為止展覽都在體現著一個專業學術機構的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