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生態文明建設

自然而客觀的長江就在那里，但人們眼中的長江總在變化，有人認為長江很健康，有人認為長江處在亞健康狀態，也有人認為長江生態系統處于崩潰狀態。

國家正在推行生態文明建設，近期又推出長江經濟帶發展的國家戰略，長江開發和利用步伐日益加強加快，長江水資源及生態系統面臨巨大壓力。“如何在長江開展生態文明建設，促進人水和諧，保障國家及長江流域可持續發展，需要我們深思。”陳進副院長說。

生態文明建設之必要性

陳院長表示，中國正處于工業化的中后期，但由于資源與環境壓力不得不同時進入工業文明與生態文明的并舉階段。

“生態文明”這一重要理念，自2005年在中央人口資源環境工作座談會上面世以來，就在不斷被重申及落實。在2012年的十八大報告中，建設生態文明已上升到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五位一體的地位。到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把健全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和用途管制制度、劃定生態保護紅線、實行資源有償使用制度和生態補償制度及改革生態環境保護管理體制作為生態文明制度建設四大任務。那么，生態文明的建設為何如此迫切？陳院長給出了這樣幾組數據。

在資源方面，我國人均耕地面積僅有1.43畝，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40%左右，為美國的12%；人均水資源擁有量僅2100立方米，只及世界平均水平的28%；人均占有森林面積為0.128公頃，僅為世界人均占有量的20%；人均森林蓄積量為9.048立方米，僅為世界人均蓄積量的12.5%；人均礦產資源量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58%，排在第53位；石油、天然氣、煤炭的人均儲量分別為世界人均水平的11%、4.5%和79%。在環境方面，2014年1月的北京霧霾天數創了59年來的歷史之最，一月中旬，北京連續3天空氣質量六級（最高級）污染；2013年11-12月我國華北、江淮、華東地區也出現長時間、大范圍霧霾，環境受到重度污染。在物種方面，據統計全國共有瀕危或接近瀕危的高等植物4000-5000種，占我國高等植物總數的15-20%；已確認有258種野生動物瀕臨滅絕，在《國際瀕危物種貿易公約》列出的640種世界性瀕危物種中，我國有156種，約占總數的1/4。而在水方面，數字更是驚人：2011年全國廢污水排放總量807億t。全國全年Ⅰ類水河長占評價河長的4.6%，Ⅱ類水河長占35.6%，Ⅲ類水河長占24.0%，Ⅳ類水河長占12.9%，Ⅴ類水河長占5.7%，劣Ⅴ類水河長占17.2%。湖泊全年水質為Ⅰ類的水面占評價水面面積的0.5%、Ⅱ類占32.9%、Ⅲ類占25.4%、Ⅳ類占12.0%、Ⅴ類占4.5%、劣Ⅴ類占24.7 %。江西的鄱陽湖Ⅲ類水面占9.0%、Ⅳ類水面占44.5%、Ⅴ類水面占25.9%、劣Ⅴ類水面占20.6%，總體水質為Ⅴ類，湖南的洞庭湖總體水質為劣Ⅴ類。按水功能區水質目標評價，全年水功能區水質達標率為46.4%。

資源難以承載，環境難以承受，人與自然難以和諧，子孫后代可持續發展將受到嚴重影響。這就是現狀，生態文明建設如此迫切。我們也許都只是普通平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聽從領導，守法遵紀。也許會看看新聞，評價幾句，然后事不關己，也作無能為力。這是一件悲涼的事情。這些數字應該讓我們觸動，它攸關我們的生活甚至生命。如果我們太小太微弱，我們改變不了世界，那就改變自己，改變身邊的人，敬畏自然，保護環境。

水生態文明建設

“水生態文明是生態文明的重要部分和基礎內容，是人類遵循人水和諧理念，以實現水資源可持續利用，支撐經濟社會和諧發展，保障生態系統良性循環為主體的人水和諧文化倫理形態。”陳院長說，“水生態文明的核心是和諧，包括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等方面的和諧。水資源節約是水生態文明建設的重中之重，水生態保護是水生態文明建設的關鍵，水生態文明建設與經濟建設、社會發展一起，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

水利部副部長胡四一是這樣談水生態文明的：水生態文明建設是以區域水資源和水環境承載能力為約束，以維持河湖健康和水生態系統良性循環為目標，以落實最嚴格水資源管理制度為核心，通過優化水資源配置、強化水資源節約保護、實施水生態綜合治理、加強涉水制度建設，來實現水資源可持續利用，促進人水和諧。

陳院長提到，水利部水生態文明建設的工作主要包括落實最嚴格的水資源管理制度、優化水資源配置、強化節約用水管理、嚴格水資源保護、推進水生態系統保護與修復、加強水利建設中的生態保護等內容，將生態文明的理念貫穿到水利工作的各個方面。2013年水利部正式確定濟南等46個城市為全國水生態文明城市建設試點，其中長江流域首批15個試點城市完成實施方案審查。“而建設目標就是保障人民安全和幸福地生活，水資源可持續利用，水生態系統良好，最終達到人類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陳院長這樣講到。

長江的生態現狀

長江從我國西部青藏高原起到東海，跨越我國三大地理階梯，干流流經11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支流延伸到19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其氣候、地質、地貌和環境梯度變化巨大大，地貌、水系及棲息地環境多樣，所以生物多樣性豐富。“同時，長江養育了4億多人口，南水北調工程即將通水，還將養育華北及山東等地人口，長江對于我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陳院長說，“但長江在為國家發展提供水資源、水能資源和航道資源的同時，已經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水污染是目前最嚴重、也是最難治理的問題。“雖然目前長江干流和主要支流水質情況還算可以，多在二、三類之間，但長江沿線主要城市附近都有日益擴大的污染帶，累積總長度超過700公里，城市取水口附近水質超標現象頻繁，岸邊污染情況沒有好轉，好水主要在江中間。”由于長江航運大發展，長江水系上行駛的船只數以萬計，船舶污染或者突發水污染事故頻繁，城市水源地安全問題突出。長江每年接納廢污水排放點源排放超過300億t，農業面源污染水也超過300億t，加上中小湖泊污染，污染物質總量仍然十分巨大，累積污染影響問題嚴重，水資源保護、提高水功能區達標率是長江保護的頭號任務。

水生態系統功能嚴重退化。因江湖阻隔、棲息地環境改變或被侵占、水污染及過度開發利用及捕撈等，長江的生態系統遭到嚴重破壞。白鰭豚曾經在長江生活和游弋超過2500萬年，近10來年再未被發現，已經功能性滅絕；過去長江中下游主要經濟魚類鰣魚，現在已經看不見；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達氏鱘、白鱘在長江河道內也已基本看不到；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中華鱘，已經出現在地球上1.5億年，比長江的歷史還長，是名副其實的活化石，現在其自然繁殖地日益縮小，近年來自然繁殖量越來越少，甚至不繁殖，有消亡的可能；過去很常見的江豚，因缺少安全的棲息地和食物，目前少于1000頭，比大熊貓的數量還少，已經成為水上“大熊貓”了。由于梯級水電站的建成和毀滅性漁業捕撈，長江上游100多種珍稀和當地特有魚類生存環境日益惡化，如果不采取措施，多數會面臨滅絕的境況。“而梯級水庫和堤防的建設、蓄滯洪區和湖泊開發利用已經顯著改變長江水系水文及物資輸移規律。調節水庫和引調水工程建成，顯著改變江河水文過程及泥沙輸移過程，長江水系多維連通性顯著改變，對于長江演變及河流環境產生永久性影響，其生態環境效益有待進一步觀察。”陳院長說。

此外，長江流域山洪災害頻發、土地利用方式不合理及水土流失、各類保護區太少太小、綜合管理體制和機制不健全等也都是長江所存在的主要問題。

長江生態文明建設

陳院長表示，生態文明建設極具有中國特色。“中國人習慣使用口號式的術語，其實質是針對我國經濟快速發展30年，發現資源和環境問題日益突出，必須改變我們的發展方式，應該本著人與自然（包括與水）和諧和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來發展經濟。當然對于如何實現、或者怎樣去實現有不同的認識，這里有科學和技術問題，如‘人與自然和諧是個什么樣子’。更多的是政策、管理甚至是道德上的問題，‘國家和地方政府推行的政策或者規劃是否符合人與自然和諧’，‘我們的監督和管理措施是否能夠到達人與自然和諧’，‘作為公民，我們的言行是否具有可持續發展的生態倫理觀’，‘人們和社會行為的綜合效益是否是人與自然和諧’等，解決這些認識層面的問題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基礎。”

那么生態的長江是什么樣？這不難理解，就是把以上所說的問題全部解決好之后所呈現的狀態。首先水質良好，這對于人類和生態系統都十分重要。其次生態系統結構完整，生產者、消費者和分解者齊全，食物鏈結構完整。再者生物呈現多樣性，包括基因多樣性、棲息地多樣和物種多樣性。此外，外來物種少，當地特有和珍稀物種生存良好，景觀及環境優美，使人產生靈感，激起智慧和創造的源泉。

“2010年我曾經到過長江源頭，發現那里基本處于自然狀態，主要原因是那里海撥高，自然條件惡劣，是無人區，人們無法改變。我也曾經到過金沙江中下游，那里正在建設梯級水電站，江段將被渠化。我也到過長江下游，那里長江兩岸岸線已經布滿碼頭、工廠和城市，自然的岸線已經不多。我也穿越30多公里東海大橋到過東海的洋山港，看到人們將長江口向海洋延伸，感受到人類活動的力量有多么強大。”目前大多數人在開發和利用長江，而少部分環保人士呼吁保護長江生態系統，兩者在人數和勢力上存在巨大的差異，說明社會仍傾向開發利用長江，而保護之聲微弱。我們需要可靠的水源，不得不在江河上建壩畜水；我們需要可再生而相對清潔的電力，不得不在建壩的同時修建水電站；我們需要廉價的交通方式，不得不修建碼頭、橋梁和整治河道。陳院長說：“畢竟人的需求巨大，以人為本，有多少人愿意回到工業革命前的農耕時代，過低碳而原始的生活呢？”

但是，我們絕不能對長江生態系統退化視而不見，我們要盡最大努力對其進行生態修復。“要在開發與保護中尋求平衡，要在不進一步損害生態系統前提下開發和利用長江。”

首先要做深入的現狀調查和評價工作，逐步建立起水生態系統監測網絡及站點，建立長期監測和定期評價制度；接下來開展專項規劃，制定水環境、水生態功能的保護和修復區劃，根據區劃制定各級各類水域保護和修復目標及修復計劃；而設立更多、更大范圍的保護區也是必不可少的措施；治理水生態需從源頭抓起，開展水生態保護監督檢查，減少污染物質向水域的排放。水生態修復應該順應自然規律，把自然修復和生態工程修復相結合，其中前者應該為主要方式。而由于水生態系統修復的復雜性，應該采取適應性的修復和管理方式。除了嚴格的保護和管理，廣泛的公眾參與必不可少。

當然，談到長江，不可避免的就會聯想到一個“題外話”——三峽。目前三峽工程已基本完工，社會主要關心的是三峽工程“對生態環境的長期影響”及“流域一些重大自然災害是否與工程有關”等問題上。甚至于汶川地震、氣候變暖、西南大旱等敏感話題也被社會質疑是否與三峽工程有關。對此，陳院長也都給出了客觀科學的評價，他表示在沒有確鑿依據的情況下，不能盲目的把這些極端事件完全與三峽掛鉤。

“現在對于三峽工程的質疑已經不是簡單的工程技術問題，而是包括生態環境問題在內的社會公眾參與和理解問題，甚至涉及社會學和社會心理學問題。如何讓三峽工程產生的巨大的經濟和社會效益讓利益相關者和社會共享，如何讓社會和公眾參與大壩的管理，如何讓社會支持和理解三峽工程，還有大量工作要做，包括科學知識的普及、宣傳和教育等。”

陳院長談到，未來三峽工程的爭議并不會完結，主要爭議會集中在三峽工程對于生態環境的長期影響方面，目前長江中下游河道等環境演變還沒有穩定下來，而生物演變更需要時間來完成。

“水質良好是基本；生態系統保護比旗艦物種保護更重要；生態系統結構和完整性保護比物種數量或者生物量保護更重要；恢復生態功能比恢復景觀更重要。”陳院長表示，水生態系統保護與修復沒有經典、統一、定量化的理論。對于自然保護區或者人煙稀少地區，按自然規律辦事，少干擾、少進一步破壞也許是佳的修復。而對于人類活動密集區，應該因地制宜，恢復生態功能與景觀并舉。